“他們……聽說我母親與我相貌相似，動過心思，想虜來做奴隸，”越無歡的聲音失去了情感，他痛得已經(jīng)習慣了，麻木了，“我為了救母親，向他們妥協(xié)了很多不愿意的事，可是……他們還是去了。幸好，我的國家在幾年前就滅了，父皇和太子哥哥戰(zhàn)死沙場，母親陪著皇后自戕在鳳凰臺，都死了，我好高興他們都干干凈凈地死了，不用被折辱，不用看見我變成這般模樣……”

    宋清時心都要化了，他無法安慰這樣的痛苦，只想給眼前人一個抱抱。

    他剛伸出手，想了想，指尖剛碰到肩膀，又收了回來，因為他想起對方極厭惡觸碰，會不高興的。

    他低下頭，再次拿起金針，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越無歡察覺到身后的動靜，轉過頭去，忽然看見宋清時的領口處，不經(jīng)意露出半點紅痕。

    他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想到了些不該想的東西，不假思索地伸出手，粗暴地扯開了衣領。

    雪色長袍里，鎖骨周圍，是斑斑駁駁數(shù)點暗紅，映在白玉般的肌膚上，格外刺眼，和昨夜那些瘋狂而不堪的夢境，漸漸重疊起來。

    少年沒有掙扎，乖巧地坐在原地，用懵懵懂懂的眼睛看著他，似乎不明白為何激動。

    他呼吸開始急促，有些壓抑不住骯臟的渴望。

    “這是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宋清時分析：越無歡是受，我對這些事沒興趣，所以我們住在一起非常安全！

    越無歡藏起大灰狼尾巴，微笑：你說的都對。

    第13章 墮落成魔

    “是針灸留下的痕跡，”宋清時見他誤會自己受傷，趕緊解釋，“不是蟲子咬的，我的毛細血管比較豐富，扎針時會造成輕微的皮下出血，經(jīng)常留痕跡。放心，不痛不癢，過幾天就消了?！?/br>
    越無歡緊緊看了兩眼這個痕跡，緩緩松開了手，低頭道：“尊主為我試針受傷，我卻唐突了……”

    “學醫(yī)怎能不往自己身上扎針？”宋清時毫不在意道，“將來你練習針法，也得扎。需要的話，我可以給你當練習工具，以前……”他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些好笑的事情，學針灸第一步就是給自己扎，然后互相扎，習慣后就會祛痘扎幾針，減肥扎幾針，肚子不舒服扎幾針，感冒扎幾針，期末考試前扎成刺猬是常態(tài)。他跟著師姐也學了不少，比如學習時打瞌睡就往天靈蓋上扎一針，瞬間提神。

    原身學習針灸也是先用自己扎的針，主要是確定入針的感覺。

    他第一次嘗試這種用針法，先要在自己身上練熟了才敢對別人下手。

    越無歡悶悶地轉過了身，似乎為他受傷不太高興。

    主角受真是善良的小天使。

    宋清時心里感嘆許久，他怕自己再次翻車，一邊扎針一邊講醫(yī)學理論，花費了不少時間，終于把美人扎成了美刺猬，他確定完每個xue位后注入靈力，將局部麻醉控制在最小范圍，然后拿出泡藥浴的藥缸，放入六脈復生湯材料，熟練地調(diào)好溫度，讓越無歡進去。

    這次的藥浴，越無歡進去沒多久就發(fā)出了一聲悶哼。

    霸道的藥力滲入所有經(jīng)脈，瘋狂沖撞，將體內(nèi)攪得天翻地覆。

    越無歡總算知道宋清時說的很痛是什么意思了，哪怕是針灸法將痛楚降低了許多，他還是痛得抓緊缸沿，忍得臉色發(fā)紅，滿額冷汗。

    “不能把痛楚全部消去，”宋清時將神念注入他的體內(nèi)不斷查探情況，解釋，“人體經(jīng)脈繁多，藥力注入后如河水沖堤，你需要感受到每一處堵塞的經(jīng)脈被沖開的痛楚，我才能確定它是否有徹底打通……如果痛，你就叫出來，只要堅持半個時辰就差不多了?！?/br>
    “尊主不必擔心，”越無歡喘息道，“你已為我做了那么多，我能忍?！?/br>
    被強行沖開的經(jīng)脈堵塞處，藥力通行無阻，痛楚頓消。

    宋清時就將相應的金針取出。

    隨著疏通的經(jīng)脈越來越多，痛楚也越來越輕。

    在取天靈蓋上最后一根針前，宋清時取出顆藥，命越無歡：“張開嘴。”

    越無歡痛得腦海一片空白，他聽話地張開嘴，卻發(fā)現(xiàn)宋清時塞了一顆guntang的丹藥進來，微涼的指尖不小心碰了碰他的唇，他下意識地追過去，用舌頭舔了舔這片舒適的涼意，想把它含在口里，再也不放。

    guntang的丹藥入口即化，滑入腹中，忽然，丹田處傳來爆炸般的劇痛，攪動五臟六腑。

    他再也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用力抓住身邊的人，然后無力地倒下。

    宋清時順勢將他抱入懷里，拍拍背，柔聲哄道：“這是九轉血蓮丹，見效很快，堅持一下就好。”

    六脈復生湯打通經(jīng)脈，九轉血蓮丹讓丹田重生。宋清時從研究資料和實驗中確定九轉血蓮丹服下時是不能減輕痛苦的，但痛苦的時間很短暫。所以他沒有在開始就交代，免得增加患者心理負擔，就像打針一樣，速戰(zhàn)速決即可。

    越無歡的唇已經(jīng)咬出血來，他強撐不住，終于發(fā)出類似受傷野獸的低鳴嘶吼，緊緊抱著懷里的人，仿佛要勒進自己的骨rou里，融為一體。

    若不是元嬰修士的修為高，骨頭都該勒斷了。

    宋清時動彈不得，又怕他忍痛咬傷自己的嘴唇，建議：“你痛的話，可以咬點別的，我給你塊毛巾……”

    話音未落，越無歡狠狠一口咬上他脖子上礙眼的暗紅痕跡處，力道之重，幾乎要把這塊rou給咬下來，吞到肚子里去。

    宋清時知道他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怕傷了他的牙，立刻撤去所有護身靈力，也不敢用毒功抵抗，于是被咬出了深深的血痕，他痛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又不敢叫出來讓人擔心，只能假裝不痛，拼命抽氣。

    自己讓他咬的，跪著也要被咬完。

    宋清時含淚堅持著……

    約莫過了半刻鐘，丹田的痛苦慢慢消失，微小的靈力慢慢涌了出來，就像枯萎多年的樹木在春雨滋潤下重新發(fā)出了新芽，萬物萌發(fā)勃勃生機，身體變得舒適而愜意。越無歡的氣力終于耗盡，他松開了牙關，輕輕舔了一下咬出來的血跡，緩緩倒下，陷入沉沉的昏迷。

    ……

    越無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他動了動身體，枯萎多年的靈力開始順暢運轉，資質(zhì)竟比剛入仙門修煉時還強上許多。

    忽然，他意識到旁邊有什么，緩緩轉頭看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正死死拉著宋清時的衣袖，指頭因抓太久僵硬麻木了，費了好一番氣力才解開。

    宋清時在旁邊睡得很香。

    他本來想等越無歡醒來交代治療事項，但這段時間實在太累了，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越無歡愣愣地看著這張毫無戒心的睡臉，心里涌起許多不知是什么滋味的漣漪，欲望的種子在生根發(fā)芽，瘋狂的情緒在腦海里翻滾沸騰。

    他悄悄將手伸過去，撩起一縷柔軟細碎的長發(fā)，放在鼻尖，貪婪地嗅著那抹散不去的藥香，然后輕輕吻舔。

    脖子上露出的咬痕，也讓他心里有說不出的滿足感，仿佛給這個人烙上了屬于自己的印記。

    明明身體已經(jīng)擺脫了藥物的控制，他依舊對眼前的人產(chǎn)生了止不住的欲望。

    那么好的人，他卻想要他的身體，想得到他的靈魂，想看他落入欲海被掌控的模樣。

    真是卑鄙無恥的念頭……

    “無歡，你是為欲望而生的魔物?！?/br>
    或許，這句話是對的。

    他早已墮落成魔，不配與純潔為伍。

    宋清時為自己已經(jīng)做了太多，恩重如山，無以為報。

    知道不該，偏偏舍不得放手。

    至少，離他遠一些，藏好尾巴，不要露出真面目，不要讓惡念弄臟了他……

    越無歡下定決心，最后吸了口氣，戀戀不舍地放開了手中的長發(fā)。

    第14章 執(zhí)手提梳

    蟬鳴聲聲，天氣漸熱，不知不覺已至夏。

    狼毫筆落在白宣紙，清秀的字跡書寫的是醫(yī)療記錄，沒有半分潦草。從最早的傷口處理，到藥物祛毒，再到三個月前的疏通經(jīng)脈，復生丹田，每個治療步驟，每個用藥方案都寫得詳詳細細，裝訂成冊，留作以后的醫(yī)案參考。

    越無歡的心理狀態(tài)，宋清時卻不知如何落筆，躊躇許久，最終只是簡單的在醫(yī)案里勾勒幾筆，前后對比來看，似乎有好轉的趨勢。

    越無歡的生活作息變得規(guī)律，忙忙碌碌。

    他在寶庫里找出把不用的劍，天不亮便起來練習兩個時辰，然后等宋清時梳洗完畢，陪他讀兩個時辰書，學習醫(yī)學知識，下午，共同研究解剖或者嘗試配藥煉丹，晚上，處理完藥王谷內(nèi)務后打坐練氣兩個時辰。

    修士的體質(zhì)對睡眠要求不高，所以他不愿浪費時間，每天只睡一兩個時辰。若非宋清時堅持要一起用餐，他連食物都想用辟谷丹代替。

    宋清時想不到這輩子自己還有勸別人悠著點學習的時候。

    越無歡卻說自己已浪費了太多時間，只爭朝夕。

    因為以前有筑基的經(jīng)歷，資質(zhì)也有提升，他很快就回到了練氣六層，重新筑基指日可待。

    宋清時看看醫(yī)案上日漸好轉的身體情況，由著他去了。

    ……

    隨著夏天到來，宋清時發(fā)掘了冰綢的好處，他在原來世界就愛穿真絲睡衣，喜歡在絲綢柔順自然的觸感里入眠，算是他不講究的人生中的一點點小堅持。仙界冰綢比凡間真絲好上幾個檔次，貼在身上，輕如無物，微涼細潤，將所有熱氣一掃而空。

    他讓藥仆采購了幾匹素色冰綢，做成現(xiàn)代款的兩件套睡衣。每天穿著寬寬大大的套頭大領口長袖t恤和系帶寬松褲子，睡覺舒服極了。

    他試圖把改良版睡衣安利給越無歡。

    越無歡看了他身上的睡衣半晌，拒絕了，然后又去加練了一個時辰劍。

    宋清時還想把頭發(fā)剪掉，他不習慣大男人留那么長的頭發(fā)，每天宅在家里，也不想浪費時間梳頭，他拿著剪刀對著鏡子比劃了半天想下手，越無歡進來看到，劈手就搶了他的剪刀，第一次發(fā)了脾氣：“尊主是要做什么？！”

    得知原因后，他把宋清時好好教訓了一頓。

    “身體發(fā)膚皆珍貴，世人眼里，男子會剪掉頭發(fā)只有三種情況，”越無歡幾乎控制不住怒火，聲音很嚴厲，“一是出家之人，二是有罪之人，三是狂妄之徒，尊主想做哪一種？”

    宋清時狂搖頭：“我哪個都不想，只是嫌頭發(fā)太碎，梳頭麻煩。”

    “讓我試試，”越無歡得知原因后，舒了口氣，他拿過鏡臺上的香木梳，往手心倒了些許蘭膏，仔細替他整理好細碎的頭發(fā)，用細細的長辮固定，然后全部挽上成發(fā)髻，再帶上白玉做的發(fā)冠，最后戀戀不舍地松開手，“這樣可好？”

    “很好，你的手真巧，”宋清時看著比自己梳得整齊很多倍的頭發(fā)，夸贊后問，無歡，我是不是該找個梳頭的侍女？”

    越無歡拿著梳子的手頓了頓，控制住隱隱冒出的惡念，輕聲問：“尊主……不喜歡我束發(fā)？要找別人來做？”

    宋清時立刻否認：“我是怕你大材小用?！?/br>
    越無歡回頭，笑了笑：“無歡得尊主大恩，無以為報，夜夜難寐，若能為尊主做些許小事，會讓無歡心里安寧許多……”

    宋清時聽到做這些會讓他心情好，果斷同意：“你若不嫌麻煩，我的頭發(fā)就拜托你了?！?/br>
    越無歡溫柔地替他攏了攏鬢邊發(fā)，含笑應下。

    幼時，他曾見太子哥哥替太子妃挽發(fā)，百般溫柔，萬般小心。

    他那時很崇拜軍中第一猛將之名的哥哥，不明白他為何要做這些無聊的事情，哥哥卻樂呵呵地告訴他，“執(zhí)手提梳濃情過, 卻留發(fā)絲繞前緣。小無歡，你長大后遇到喜歡的人就明白其中趣味了?！?/br>
    那時，他不懂。

    現(xiàn)在，他懂了這種讓情絲在指尖滑過，撩得心弦亂動的滋味。

    香木梳放在唇邊，輕輕吻過。

    若能為你挽一輩子發(fā)，繞不繞得出下輩子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