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1月。

    一頓飯吃得并不和氣，充滿著爭吵。

    飯后，歐陽正雄拉著男子在四合院中坐一坐，今天也不冷。

    男子的臉清俊無雙，一副眼鏡也沒有奪走他的風(fēng)華，只增添了他的儒雅。

    他淡淡笑著：【蘇靜已經(jīng)懷孕了，我也要當(dāng)爸爸了。真想擁有一個像珊珊一樣可愛的女兒?！?/br>
    歐陽正雄斂去眼中的鋒芒，說：【家里也不同意，不如給筆錢，讓那女人打掉孩子吧?！?/br>
    他不禁怒瞪：【大哥，我沒有想到你會說出這種話來，那是我的孩子呀?！?/br>
    歐陽正雄說：【那丫頭年紀都不符合，你何必弄得自己名聲不好呢。】

    他說：【為了自己一點名聲，就能殺死自己的孩子嗎？不管家里怎么想，我會負責(zé)的?！?/br>
    歐陽正雄說：【可能那丫頭根本就是在算計你?！?/br>
    他呵呵：【正雄，說這種話有什么意思，又沒有人逼著我跟她在一起。蘇靜其實很聰明的，現(xiàn)在的她珍惜每一個學(xué)習(xí)提升的機會。她的條件再不好也要爭命，這種活力讓我很著迷。門當(dāng)戶對不也是看條件嗎，那么為什么她看上我的條件就是罪呢？只要我愿意不就行了嗎？】

    歐陽正雄沉默了一會兒，說：【好，你既然決定了，我也希望你會有個孩子，后繼有人?！?/br>
    他拍著他的肩，說：【當(dāng)爸爸是什么感覺？會手忙腳亂嗎？】

    歐陽正雄想了一會兒，說：【嗯，要學(xué)喂奶，換尿布，得事先準(zhǔn)備好名字吧。我們當(dāng)時就想了很久，后來還是選擇大俗大雅，叫‘珊珊’，奶奶不是叫‘蘇珊’嗎？】

    他想了想：【這是疊字，如果是男孩就不適合疊字名了……其實也不一定要這樣排吧?！?/br>
    歐陽正雄說：【你是大學(xué)者，隨便起也會不錯的?！?/br>
    他笑道：【哪里能隨便起了？嗯……叫‘奕昕’吧。因為我見到蘇靜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生活被照亮了一樣?！?/br>
    【照亮得‘煥然一新’？所以叫‘一新’？】

    【這個諧音和喻意竟然也剛好，那么男孩就叫‘一新’，大俗即大雅。女孩兒稍稍精致一點，叫‘奕昕’，光明之‘奕’，日出之‘昕’。歐陽一新，歐陽奕昕，都挺好。可惜只能生一個，不然男孩、女孩就都用上了?！?/br>
    歐陽正雄知道他注定最多只有這一個孩子，從前他對弟弟暗中有多少嫉妒和怨恨，這時同為人父竟生出許多憐憫。

    歐陽正雄拍了拍他的背，目光深沉，說：【正豪，你是我親弟弟，你的‘一新’或者‘奕昕’我也會當(dāng)親生兒子或者親生女兒一樣疼愛。我可以好好培養(yǎng)他成材，以后我會賺更多的錢，我的產(chǎn)業(yè)也有他一份。】

    他微微一笑：【不用吧，我還能餓著自己的孩子嗎？】

    歐陽正雄這時竟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俊目中也劃過一絲水光，最后又變成了堅決：可是你注定不能親手養(yǎng)大你的孩子。

    他沒有選擇，因為他還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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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孽罪之心

    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劃過黑夜, 烏云壓仰著整個城市, 轟隆聲巨響, 震動著大地, 也穿透歐陽家花園別墅中的主臥的落地玻璃窗。

    歐陽正雄猛得從大床上坐起來，床邊并沒有人，他和歐陽太太的感情一直很穩(wěn)定, 保證每周都會有夫妻生活, 可是他卻和她分房睡，他們的臥室套間是雙主臥設(shè)計。

    歐陽正雄很沒有安全感，就算歐陽太太的身心都屬于他, 對他癡情一片，忠心不二，他也不喜歡在她面前毫無秘密。他害怕有人窺探他的內(nèi)心, 盡管歐陽太太對他的那些秘密都盡知, 當(dāng)年如果沒有歐陽太太的配合，他也不能成功。在病床上的時刻，他是最軟弱的當(dāng)口, 必須有人保證一切計劃的順利執(zhí)行。如果當(dāng)時連深愛自己的妻子都不能托負, 他又怎么能上手術(shù)臺呢。

    歐陽正雄發(fā)現(xiàn)身上出了一陣冷汗，心頭還縈繞著夢中的畫面, 也是當(dāng)年發(fā)生過的事, 這些年他刻意不去想，可是有些事不是他想自己忘記就能忘記的。

    他的臥房設(shè)計是無主燈的，又能調(diào)檔, 他只開了最低檔的，房間光線昏暗，若是床上有一個美女，想必情調(diào)會不錯。

    歐陽正雄起身，到旁邊的沙發(fā)上坐坐，拿起案幾的壺倒了一杯水，握著水杯時他又忍不住深思。

    宋奕昕，歐陽奕昕，難道真的是那個孩子？

    歐陽正雄不禁拉開自己的衣襟，他決不會讓別人看到他的傷口，哪怕是歐陽太太都極少看到他的傷口。自從有了這道傷口后，他和她過夫妻生活時都喜歡穿著上衣。

    歐陽正雄感受到胸腔內(nèi)心臟有力的跳動。

    你的女兒也長大了嗎？還遇上了我的女兒。

    ……

    四合院老宅。

    歐陽正雄看著陳舊的布置，自從父母知道真相后無法原諒他。但是那時木已成舟，他已經(jīng)是他們唯一的兒子了，在他的哀求與控訴不公平之下，他們也無法去告發(fā)置他于死地。

    之后父母有了心病，日日追思歐陽正豪，越是這樣越是痛苦，他們的身體每況愈下，不久就無法再工作。他不被允許踏進這個大門，可是等到父母離世之后，他又繼承了這處四合院房產(chǎn)。

    這里的一切陳設(shè)便宛如當(dāng)年。

    他回到自己當(dāng)年的房間，從柜子底下翻出一個舊箱子，打開取出一封舊信封來。

    蘇靜當(dāng)年終于熬不住了，她一個外地的未婚姑娘要京城養(yǎng)孩子，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wù)。但是她不愿意帶著孩子去鄉(xiāng)下，那不但毀了她自己，也毀了孩子的未來——至少蘇靜是那么認為的。

    從小不肯服命的蘇靜明白一個家庭出身對于孩子未來的重要，一個京城戶口與一個外地戶口的區(qū)別：京城歐陽家的孩子的起點就是鄉(xiāng)下沒父親的女孩一輩子不可能到達的終點。外地的普通貧寒子弟拼三輩子也不可能得到京城戶口，更別說是歐陽家的那種條件了。

    蘇靜那樣的女人無路可走時會寧愿把孩子送去孤兒院等著她祖父祖母接走，也不帶她回老家當(dāng)一對普通的鄉(xiāng)下單親母女。

    她沒有進歐陽家的門，但是為了孩子寄了這封信來，希望她離開后二老能去把歐陽奕昕從孤兒院領(lǐng)回來。正是歐陽正雄翻看了信箱，截到了這封信，二老并不知道歐陽正豪得了一個遺腹女兒。

    那時家里籠罩著陰霾，二老的身體也不好，歐陽正雄也不知道怎么去同時面對知道真相的父母和歐陽正豪的孩子。他考慮到：如果把歐陽正豪的孩子接來，父母一見孩子就會想起孩子的父親，進而想起他做的事，如果正豪有了后人，他這一脈就不是歐陽家唯一的子孫了。萬一那樣日日刺激二老，他們多了正豪后人可以選擇而決定大義滅親地鬧起來，他一生也完了。

    那時，他總不能殺了父母吧？

    于是歐陽正雄采用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永遠藏匿了信件，就把這件事瞞了下去。那時他的精力都放在公司和看牢父母親上面，漸漸地也把在孤兒院中的小侄女歐陽奕昕忘記了。

    等到父母相繼含恨而終，他的事業(yè)也迎來了再一次的騰飛，他也沒有想過再接回正豪的孩子，畢竟以他的身份見正豪的孩子心情并不會很輕松。正豪在世時他沖之下說的話，那時沒有想到之后的情境，原來為他養(yǎng)孩子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

    大家都遺忘這件事才對彼此都好。

    歐陽正雄看著信件中的一張小女孩的照片，這眉眼像極了珊珊，也像年輕時候的他，堂姐妹還都把父親的眉眼往精致上長。

    照片背后寫著：【圣心孤兒院，歐陽奕昕，生于1997年6月26日?！?/br>
    歐陽正雄對比著手機搜索百科宋奕昕的公開資料，她的眉眼和生日，聽珊珊說她小時候生活在孤兒院，若沒有前因，世上又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巧合的事？

    現(xiàn)在，這個侄女，他認還是不認？

    對著這個問題，歐陽正雄像雷姆雷特一樣，思考了半個月，他也沒有下決斷。

    歐陽正雄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惡人，都是被老天爺逼的，歐陽正雄正是因為太明白歐陽正豪的優(yōu)秀，所以他像是要與“老天爺”叫板。他要證明“老天爺?shù)钠摹笔清e誤的：老天爺把完美完整的基因給了歐陽正豪，但是他歐陽正雄能做到更好。

    歐陽正雄是一個“民族企業(yè)家”、“慈善家”，甚至他去美國參加兩國的企業(yè)家峰會面對著西方人的傲慢和攻擊性的發(fā)言時，他都能以流利的英文反駁西方對中國企業(yè)家的偏見，擺明中國企業(yè)家的拼博、正氣、愛國。他在類似大場面上穩(wěn)定的臺風(fēng)也令國人們稱道。

    他是中年企業(yè)家一代中相貌最為英俊的，但是他沒有什么花邊新聞，十分自律，把妻子女兒都保護得極好。

    所以，歐陽正雄在剛開始思考歐陽奕昕的問題時并沒有想到用宋奕昕來做犧牲品，換她的心臟來給珊珊。

    直到9月中旬時，陳亮來了，告訴他最新的消息。

    這一回，歐陽正雄招待陳亮喝茶，陳亮才娓娓道來。

    因為越南運到香港轉(zhuǎn)口的那批“貨”出事，雖然中間人死了，暫時不會查到他們的集團頭上，但是國際刑警借著越南的貨反向查到了那不是“人蛇”那么簡單的事。

    “現(xiàn)在整個亞洲風(fēng)聲都很緊，我們通向泥泊爾、緬甸、臺灣的中間人現(xiàn)在全都不能聯(lián)系，也不能行動?！?/br>
    歐陽正雄目光冰冷：“你們拿了我這么多錢，就用這種話來敷衍我？”

    陳亮說：“歐陽先生，誰不想賺錢？但是也要有命享用。現(xiàn)在風(fēng)聲這么緊，這里是中國，有死刑的！我們賺的跟歐陽先生沒得比，死了還不可惜，如果歐陽先生出個意外，那才可惜了?！?/br>
    歐陽正雄沉默了許久，說：“那么，恢復(fù)生意需要多久？”

    陳亮說：“這說不準(zhǔn)。以歐陽先生的身份地位和財力，在國內(nèi)正常途徑也會得到優(yōu)先的?，F(xiàn)在人人自危，銷毀境外的聯(lián)絡(luò)證據(jù)以防萬一，短時間內(nèi)難以從境外找來。如果是在國內(nèi)找，到處是監(jiān)控和聯(lián)網(wǎng)，目標(biāo)身份信息太容易暴露，也不是做不了，但是風(fēng)險很大?！?/br>
    正因為國內(nèi)道路的監(jiān)控網(wǎng)和設(shè)施太好了，不比十幾年前，現(xiàn)在殺個人逃匿可不容易，這種事比當(dāng)純地殺人更不容易。

    歐陽正雄深吸一口氣，表情仍然平淡，說：“錢的事我不追究，但是你們欠我一件事。”

    ……

    歐陽正雄回到家時，發(fā)現(xiàn)家里來了家庭醫(yī)生，他趕到了家庭的病房，歐陽太太卻剛好掩上了歐陽珊珊的被子。

    她見了丈夫，起身出來，歐陽正雄擔(dān)憂：“這是怎么了？”

    歐陽太太嘆道：“她去上班，公司里的空調(diào)開得太涼了，進進出出沒注意就著了涼。”

    歐陽正雄為女兒考慮了很多，卻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像她這樣先天性心臟病的人極容易冒?，F(xiàn)在雖然還不到感冒高發(fā)季節(jié)，可是外面公司里的空調(diào)到底和家里不一樣。

    歐陽正雄不禁憂心，現(xiàn)在貨源找不到，眼見珊珊過兩年就要二十五歲了，醫(yī)生也說過她到了二十五歲后存活率就會越來越低，甚至在這前后就是一道坎。

    也許跟男女差異、個體差異也有關(guān)系，歐陽珊珊的病比他還要嚴重，當(dāng)年他到三十出頭才常常發(fā)病，醫(yī)生說他再那樣下去，活不了多久。

    歐陽正雄忽然想到了歐陽奕昕，也就是宋奕昕。

    越適配的心臟，珊珊換上后排異反應(yīng)小、存活率越高，活得時間應(yīng)該也越長。國內(nèi)早有換了之后活到七十歲的先例，如果歐陽奕昕的血型及別的指標(biāo)都合適，她的心臟也許能讓珊珊活到八十歲。

    可是歐陽奕昕是正豪唯一的骨血，如果說正豪在娘胎時就奪了他的生機，讓他成為“被娘胎放棄而偷工減料”的那一個，但是歐陽奕昕和歐陽珊珊并非一母同胞，她沒有奪珊珊的生機。

    當(dāng)年他本來決定會好好養(yǎng)大正豪的孩子的，要不是這件事被母親發(fā)現(xiàn)，家里大震蕩，情境尷尬，就算他不認侄女，至少會給她一個好的安頓。

    歐陽正雄也下不了決心，這件事也不是簡單可cao作的，他又一夜難眠。

    可是第二天，歐陽正雄見到歐陽珊珊在生病時還渴望去上班，去過正常人的生活，他的心理天平不得不歪了。

    過正常人的生活的權(quán)利，每一個人都擁有，可是對珊珊來說竟是奢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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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見義勇為

    砰！砰！砰！

    靶場上的槍聲連續(xù)響起, 一組十人打過之后, 武警教官們拿著對講要報出成績。

    報完之后, 武警教官說：“第三組上場！”

    由于考慮到女聲膽子小, 所以他們班是由男生先打靶的。由于人數(shù)問題，他們班個子最高的女生被分到第二組。第三組就全是娘子軍了。

    宋奕昕身高168，在北方不算很高, 但是青花的學(xué)生來自全國各地, 而且他們班的人除了本地人之外還是南方人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