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已經太遲了，是我?太晚才解開謎題，是我?的錯？”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br>
    “那你和我?說清楚??？！我?不?明白……你以為我?是為了什么?？”奧莉薇亞重重錘向床柱，聲音變得尖利，“你以為我?很喜歡魔法嗎？你以為我?是心甘情愿地待在白鷹城，沒日沒夜拼命地鉆研？別說笑了！這種東西，我?隨時可?以舍棄，而且不?會有一丁點?后悔的意?思！”

    艾格尼絲臉上失去了血色：“奧莉薇亞……”

    “我?就向你坦白吧，我?根本不?喜歡魔法！什么?天賦，什么?萬物之理，都?沒什么?大不?了的，都?給我?見鬼去吧！因為我?一點?都?不?在乎！”目光觸及艾格尼絲，奧莉薇亞不?禁頓了頓。

    艾格尼絲面色慘白，看上去隨時會暈過去，但還是口齒清晰地低語：“如果你不?喜歡魔法，為什么?你要做到這個地步？”

    奧莉薇亞聞言大笑起來：“那當然是因為我?以為只要穿過了那扇門，只要讓你也能?使?用?魔法，我?們就扯平了，你就會變得和以前一樣，一切就會變回原樣。艾格尼絲，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憑什么?要花那么?多的時間和精力在一樣我?其實完全不?在乎的事上？”

    “為、了、我?？”艾格尼絲不?可?置信地重復。

    奧莉薇亞咬牙切齒：“你以為我?不?知道？自從你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天賦，你就開始討厭我?，不?想見到我?……如果你也有天賦就好了，如果你也能?使?用?魔法就好了，哈！如果是那樣反倒簡單干脆，換你擁有我?的一切不?就好了，皆大歡喜。”

    “奧莉薇亞，我?不?是那么?想的－－”

    “不?要否認，我?很清楚，你就是這么?看我?的。你自尊心比誰都?高，小時候跟在你身后的跟屁蟲反而成了所有人口中的天才，你受不?了那個落差吧？我?能?理解，我?原諒你?！眾W莉薇亞眼含淚光冷笑起來，“我?都?覺得自己真可?悲，憑什么?我?被都?你這樣對?待了，還是那么?想讓你得償所愿？還像個傻瓜一樣，還是不?想被你厭惡……”

    艾格尼絲伸手，奧莉薇亞搖著頭?退到房間另一頭?，幾?乎在尖叫：“又不?是我?想要有天賦的，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讓給你……但這又不?是我?的錯！我?為什么?要因為這種無聊的原因被你疏遠？”

    如同?在冰面一腳踩空墜落。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艾格尼絲捂住臉深呼吸，手指卻被沾濕。

    她茫茫然翻過雙手查看，才察覺視野已經模糊。

    奧莉薇亞突然不?作聲了。

    艾格尼絲以衣袖胡亂拭去眼淚，與meimei對?上眼神。

    奧莉薇亞也哭了。

    渾似曾經她們因為做錯事被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之后，木著臉無言相對?良久，忽然同?時感到委屈，開始比誰的眼睛雨下得更急。

    “明明以前我?們從早到晚都?在一起，那時候真的很開心。你什么?都?記得住，好像什么?都?知道，又比我?好看，我?那么?憧憬你。那時我?總想著有一天要追上你，但其實追不?上也沒有關系，只是跟著你就足夠開心了，”奧莉薇亞用?力吸鼻子，自嘲地吐了吐舌頭?，“還是個小鬼頭?時候的事，我?竟然到現(xiàn)?在都?忘不?了。但你恨不?得全忘記吧?！?/br>
    “不?，”艾格尼絲卡在第二個詞語，狼狽地側轉過身，將臉從meimei眼前藏起來。她不?禁鄙夷自己的軟弱。仿佛已經向前走了很多，但在奧莉薇亞面前，過去的重壓便令她懷疑自己是否依然只是在原地打轉。

    所以她必須說出來。

    那些在奧莉薇亞追問時欲言又止吞下的話語，那些只盯著meimei的背影在腦海中掠過的詞句，雖然可?能?已經太晚了，即便要以這樣半吊子的方式吞吞吐吐地傾倒出來，都?沒關系，如果說艾格尼絲至今有什么?人生經驗的話，那就是越是感到與其說出口不?如去死更為輕松的話，就越要好好地說清楚。

    她已經對?伊恩做過一次這樣拼盡全力的坦白。沒有道理不?能?做到第二次。

    “奧莉薇亞，我?……無法忘記，也不?可?能?想要忘記?！?/br>
    這么?說著，艾格尼絲緩緩轉身，面向這番話應當傳遞到的目的地。她深吸氣，迎著奧莉薇亞的眼神看回去：

    “如你所言，我?們曾經親密無間，一個靈魂平均勻進兩具軀體。你從會說話的時候開始就崇拜我?，我?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如果沒有你，也許我?要花很久才能?區(qū)分記憶和現(xiàn)?實。我?知道你崇拜我?，而我?……想要成為值得你那樣驕傲的jiejie?！?/br>
    她微笑了一下：“可?是我?逐漸發(fā)現(xiàn)?，我?們并非一體，我?們是兩個人。不?同?的人。而你比我?更優(yōu)秀。但你依然以那種……宛如信徒一般信賴又崇敬的眼神看著我?，那讓我?想要像你相信我?一樣相信自己。也許還有機會。你在八歲之前其實也沒有表露出特?別大的天賦。也許我?的天賦也只是來得很遲。我?想要這么?相信，但其實我?知道并不?是那樣。”

    奧莉薇亞憐憫般的別開視線。

    “你一定?無法想象那究竟是什么?滋味，”

    對?于這挑釁一般的話，奧莉薇亞立刻重新抬頭?，卻沒立刻發(fā)作，而是唇線緊繃，等待艾格尼絲說下去。

    艾格尼絲臉上依然帶著微笑，但她擱在背后的雙手指甲掐入掌心：“不?論我?有多熱愛一件事，不?論我?空有多少知識，我?的熱情和心意?都?不?會得到回應。這種明知道沒有意?義，一百次下定?決心要死心，到了最后一刻卻還是無法割舍，只能?沒骨氣地反悔的感受……你能?想象嗎？”

    奧莉薇亞吞咽了一記。

    “因為我?沒有天賦，我?不?是被選中的哪一個，你才是?！卑衲峤z感到出奇地輕松，也許是疼痛過頭?感官反而倒錯了，她繼續(xù)說下去，“我?們之間的差異比我?完全沒有天賦更殘忍。我?看著你日復一日地成長起來，我?當然不?可?能?不?為你感到驕傲，可?我?又禁不?住地想，為什么?我?不?能?和你一樣，明明我?才是jiejie。為什么?你那多到過剩的天賦不?能?分給我?一點??！?/br>
    “我?知道不?該這么?想，明明你比任何人都?要無辜，錯的是我?的妒忌心。因此我?變得更加厭惡自己，只要看到你……就會想起我?以多么?齷齪、陰暗、又自私的想法揣度過你?！?/br>
    “你－－”

    艾格尼絲沒有容許奧莉薇亞插話，略微低頭?，仿佛在請求原諒：“你對?這一切一無所覺。你還是一如往常地跑來粘我?，眼神發(fā)光地和我?說魔法的這件事和那件事。明明你早就超過我?，為什么?還要停下腳步等我?追上來？我?知道你沒有惡意?。但……你不?知道那對?我?來說是什么?樣的地獄，我?又要花多大的力氣才不?向你發(fā)一點?脾氣，只是為了不?讓你察覺我?受不?了你那樣。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對?魔法心懷芥蒂，我?期待著你能?做到我?做不?到的所有事?！?/br>
    長久的停頓。

    艾格尼絲從回憶之海中上浮，面向奧莉薇亞，帶著無可?奈何的神色說：“一直以來，我?懷著的就算這般陰暗又丑惡的心緒?，F(xiàn)?在我?全告訴你了，但你肯定?依然無法感同?身受。正如我?無法想象你在每次使?用?魔法時，心頭?都?是怎樣的感受?！?/br>
    奧莉薇亞沒有反駁。

    艾格尼絲握緊雙拳，前進一步，加重咬字：“但你現(xiàn)?在卻告訴我?，魔法對?你來說根本沒什么?大不?了的，你根本不?喜歡魔法，可?以隨時放棄?，F(xiàn)?在你知道這話對?我?來說有多殘忍了嗎？大概和我?無法面對?你、因此刻意?疏遠你同?等殘忍。”

    奧莉薇亞忍不?住為自己辯解：“對?我?來說，不?想要的天賦也只不?過是負擔?！?/br>
    短促的吸氣聲。

    艾格尼絲以從所未有的大聲量叫道：

    “你不?要的話，那就給我?啊！”

    奧莉薇亞呆住了。她大概沒想到自己的jiejie能?夠喊出這樣不?講理的要求。

    艾格尼絲縮起肩膀，低頭?輕笑起來：“也許我?一直很想對?你說那么?任性冷酷的話。但真的說出來之后，也不?過是再次確認我?只能?說說而已。事到如今，即便我?能?使?用?魔法，也沒有任何意?義?！?/br>
    她走到奧莉薇亞面前：“我?們不?可?能?又變得一樣，因為我?和你本來就不?一樣?！?/br>
    奧莉薇亞的瞳仁劇烈收縮。

    “但假如……即便我?不?能?變回你記憶里的那個jiejie，如果即便如此，你還是愿意?接受我?的話，我?－－”艾格尼絲苦笑起來，改口說，“不?，雖然有時候你說的話的確讓我?氣得要發(fā)瘋，但不?管怎樣，我?都?不?可?能?討厭你的，奧莉薇亞。”

    奧莉薇亞只是怔怔盯著她。

    艾格尼絲不?自在地后退了半步，轉過身給彼此留余地：“我?的話說完了。如果你需要時間再想－－”

    奧莉薇亞緊緊抱住她的手臂，抽抽噎噎地嗚咽起來。

    這次換艾格尼絲不?知所措。她不?太確定?地摸了摸meimei的頭?發(fā)，奧莉薇亞直接把臉埋進她肩頭?，開始嚎啕大哭。

    “怎么?還哭得越來越厲害了……”艾格尼絲輕拍著奧莉薇亞的后背，有些頭?皮發(fā)麻。

    “還不?都?……都?是你害的！”

    “奧莉薇亞，你要這么?扒著我?到什么?時候？”

    “到你受不?了為止?！?/br>
    “……”

    奧莉薇亞惡意?咧嘴笑了：“總之今晚很遺憾，柯蒂斯不?能?來陪你了，不?把我?想知道的事說清楚我?是不?會放你睡覺的。”

    第089章 iii.

    天氣逐漸炎熱, 艾格尼絲從主城堡壘走到庇護所，出?了一身薄汗。

    神官特?蕾莎已經在門前等候，立刻迎上來：“今天突然熱得厲害，只怕城中有不少人?要中暑?！闭f著, 她將一個?水晶瓶遞給艾格尼絲：“您拿著這個也許能感覺舒服一些??！?/br>
    艾格尼絲接過, 瓶子中釋放著冰屬性的魔法, 觸手冰涼, 她不禁發(fā)出一聲愜意的嘆息：“雖然已經來?科林西亞五六年, 一到夏天，如?果在太陽底下走動，我還是有些受不了?！?/br>
    特?蕾莎會意微笑：“奧莉薇亞女士每天都?在埋怨科林西亞的初夏為什么已經那么熱?！?/br>
    “奧莉薇亞她……沒給您添麻煩吧？”

    “不, 不如?說我受益匪淺，”特?蕾莎心服口服地捏住胸口的護身符項鏈, “能夠親眼見到那種能夠改變世界的奧秘, 是我一生的榮幸。眼下奧莉薇亞女士在工房中檢查儀器，我這就帶您過去?！?/br>
    艾格尼絲頷首, 與神官并肩而行，半晌喃喃：“明天就要啟程了?！?/br>
    奧莉薇亞在布魯格斯已經停留了近兩個?月。期間她利用庇護所閑余的空間搭建起了一座隱蔽的工房, 方?便進行實驗和研究。與此同時，?？松R一族也正式以亞倫為首, 向梅茲神殿主動報告奧莉薇亞的發(fā)現(xiàn)。毫無意外地, 這一消息在神殿內部引發(fā)軒然大波, 將本?就劍拔弩張的革新?與藍血兩派的矛盾推到了臺前。

    十日前, 大神官發(fā)布敕令，召奧莉薇亞前往梅茲, 向首席神官們?組成的臨時議會?說明情況。雖然并未言明目的，但這場審議可能會?決定是否要將奧莉薇亞的發(fā)現(xiàn)就此封存, 又或是公諸于世。

    “不止有您陪同奧莉薇亞女士，王后也在梅茲，您不用過于擔心?！?/br>
    特?蕾莎的寬慰之語只是讓艾格尼絲眉頭略微舒展。

    一族的重要人?物全都?聚集在同一處太過危險，因?此亞倫并沒有南下為meimei游說，而是留守荷爾施泰因?境內。雖然亞倫和奧莉薇亞都?沒有透露別的消息，但艾格尼絲疑心不論是亞倫派奧莉薇亞大費周章地來?布魯格斯建立工房、還是他如?此主動地與神殿聯(lián)絡，都?不過是他更周全的計劃中的一小部分，意在掩飾更危險的行動。

    比如?……荷爾施泰因?已經建立起規(guī)模更大的工房，試圖將奧莉薇亞的發(fā)現(xiàn)應用于武器上。那樣荷爾施泰因?擁有的便不止有附魔的秘銀甲，還有能夠運用魔法的軍隊。

    阿雷西亞境內的哪一方?都?不會?坐視荷爾施泰因?獨吞這樣強大的力量。

    真正的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而那樣的情況下，很?難說有誰還愿意成為荷爾施泰因?的盟友。

    如?果亞倫真的有意這么做，無怪乎他在于艾格尼絲的通信中對?此絕口不提。

    但這意味深長的沉默多少還是令艾格尼絲有些?不舒服。

    “艾格尼絲女士，雖然亞倫大人?已經知情，但我認為有必要讓您也知曉，”特?蕾莎在工房入口附近駐足，輕聲說，“雖然有不少人?認為奧莉薇亞大人?的發(fā)現(xiàn)會?帶來?極大的益處，但即便在贊成革新?的神職者之中，也有人?認為直接以簡單言語發(fā)動的魔法太過危險，一旦落入不懷好意的人?手中，可能會?在整片大陸上掀起動亂。他們?很?可能會?反對?將其公開。”

    “現(xiàn)在還不到任何人?都?能隨時隨地使用魔法的地步。即便身處在奧莉薇亞的工房中，因?人?而異，也存在許多無法隨意使用的咒術。能生效的也大都?是極為普通無害的魔法。”

    “但誰都?無法斷言奧莉薇亞女士……還有在白鷹城聚集的學者們?還會?發(fā)現(xiàn)些?什么?！碧?蕾莎回頭看向隱藏著工房門戶的石墻，神情有些?復雜，“哪怕是我……一想到我們?所熟知的世界很?可能會?因?為這堵墻后面的事物天翻地覆，也會?惴惴不安起來?。”

    艾格尼絲沉默須臾，垂眸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br>
    “我就不繼續(xù)耽擱您了，如?果還有什么動向，我會?立刻派人?告訴您?！?/br>
    “多謝您?！?/br>
    艾格尼絲穿過磚墻模樣的工房大門，眼前豁然開朗。

    原本?用作倉庫的長屋靠墻相對?擺放著成列的桌子，上面堆著各色各樣的古怪儀器和書籍。地面則小心地以發(fā)光的礦石顏料分割出?一個?個?方?形，在四角放置著固定結界用的符石，確保在陣法中使用的魔法不會?波及外界。

    “你來?得正好?！眾W莉薇亞招手示意艾格尼絲過去。

    “你又發(fā)現(xiàn)什么了？”

    “檢查完所有的儀器之后，順手做了幾個?小玩意?！眾W莉薇亞理所當然的口氣讓艾格尼絲有些?想要嘆氣。

    “這是……符石？”

    奧莉薇亞得意洋洋地搖頭：“是無法使用魔法的人?也能使用的符石。但和那種只會?發(fā)光或者點火的光符石火符石完全不一樣。你試試看？”

    艾格尼絲還沒來?得及婉拒，奧莉薇亞就抬眉說：

    “到現(xiàn)在為止，你一次都?沒有試過使用魔法。你真的不想試一下嗎？”

    “即便用了也只會?因?為不能隨時施展魔法而徒增煩惱。”

    奧莉薇亞聞言嗤笑：“艾格尼絲，你這陰暗的性格真是太糟糕了?！?/br>
    艾格尼絲沒有搭理她。

    “就試一次嘛－－明天我可就要走了?！眾W莉薇亞扒住她的手臂開始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