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燦爛的煙花(簡)
這場末日異變最先在穆艾所在的城市爆發(fā),她作為大學(xué)教授的父親早收到風(fēng)聲,把她和母親送走。但活尸沒有止在原地,往南邊愈擴(kuò)愈廣,母親自殺身亡后,她一個人過上了求生的日子。 在城市長大的中產(chǎn)人家女孩誰不是嬌寵著長大的,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頂多會些防狼術(shù),靠著閃避躲藏,善用城市中的地勢和工具,加上十分的幸運(yùn),愣是獨(dú)自活了個來月。 然后就遇上了楚時一行人。 楚時父母原本經(jīng)營一所牧場,活尸襲擊之下雙親盡亡,他雖然被咬了一口,卻沒有發(fā)生異化。 他開著一輛大蓬車,里面早有兩男一女,都是他在路上撿回來的同伴。 穆艾把自己反鎖在一間小型超市中,聽到大門木板被破壞的聲音本來已手握短刃,屏息躲藏在暗處準(zhǔn)備攻擊,但破門而入的不是活尸,而是一個高大強(qiáng)壯的男人。 這間超市雖小,但五臟俱全、物資充足,穆艾一個人生活個一年半載沒有問題,就像中了彩票被全世界知道的富翁一樣,比起活尸她更害怕看見活人。 不必說楚時他們?nèi)硕鄤荼?,就算只有楚時一個,都足夠輕易給她制服甚至殺掉,然后霸佔物資。 但他對著握刀顫顫發(fā)抖的她,放下了手上的槍,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對不起,我以為這邊沒人。這鎮(zhèn)上都沒人了?!?/br> 他沒有傷害她,退后兩步,把先前拆下的擋門木板撿起:「我重新幫你釘回去?」 穆艾見他舉著木板的老實模樣,怔怔地放下了刀。 他告訴她傳聞南方有倖存者聚集,那邊近海又多島嶼,是目前最好的去處。 他邀請穆艾共往,那時她認(rèn)識他還不夠一個小時。大概是他面相方正,態(tài)度友善,也大概是穆艾實在太久沒有見過活人,她答應(yīng)了。 在超市內(nèi)再安全也只是坐吃山空,眼前的男人既有武器也有武力,是難得的投靠對象。她貢獻(xiàn)了自己守著的物資,登上那架大蓬車,選擇和幾個陌生人向南方出發(fā)。 事實是她真的把幸運(yùn)點滿了,上的不是賊車,楚時也不是強(qiáng)姦犯或是食人魔, 他教會她用刀用槍,在野外生火筑營。她不會說沒有楚時她一定活不下去,但要是沒有遇上他,她恐怕永遠(yuǎn)不會成長得如此迅速,能在短時間內(nèi)獨(dú)當(dāng)一面。 杜羊走時兩手滿滿的東西,用腳踢了踢鐵門,是外面的保安官替她開的門。 穆艾撿起了地面的通行證,輕易就打開了門。 本應(yīng)守在門口的兩個守衛(wèi)現(xiàn)在正站在不遠(yuǎn)處背對著她,在圍欄邊觀賞遠(yuǎn)方的煙火。她屏著氣息放輕腳步繞下了樓梯,落到地面踩到泥土地面那一下,用力吸了一口潮濕而爽利的夏日空氣,把肺里的悶熱都吐出來。 牢房和居住區(qū)之間隔著一片昏暗的小樹林,她摸黑走入小徑,抬頭以不時照亮天空的煙花指引方向。那大概是廣場的位置。 若楚時像天昭所說一樣,身體沒有大礙,定會在那里出現(xiàn)。 被地面的樹根絆了幾次腳,腳根隱隱有點皮膚被劃過的疼痛。 愈接近民居,周邊的溫度熾熱上來,她聽了一天的音樂愈漸大聲,人群喧嘩嘈雜。鎮(zhèn)里每條路徑都能通往廣場,人人都在抬頭看煙火,沒有人注意到她。 也許是末世之初一個人孤獨(dú)得怕了,她份外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尤其看到一家大小,拖家?guī)Э冢退闼挥幸粋€人,也滿心溫暖。 她是因為這樣的美好才拾起勇氣的。 穆艾走得不快,緩緩地溷入人群之中,從人與人中間的空隙移動,到臺的前方輕輕跳了兩下,想要看清臺上的人,楚時通常會在那里主持大局。無謂實在矮小徒勞無功,落地時一個不穩(wěn)還推到了身后的人,只好回個身道歉。 被她撞到的男人肩上騎著個看上來五、六歲的小孩,微笑著說不要緊,但天上打出一發(fā)煙火,照亮了穆艾的臉,他即刻變了臉色,失措地向后退兩步,又碰上別的人,引來一陣怨言。 小孩因底下父親的顛簸看過來,幼嫩的臉孔因恐懼而扭曲,尖叫蓋過天上煙火炸裂的聲音,指著她的小手顫抖:「怪物,有怪物!」 像有一聲雷轟打在她面前,所有人應(yīng)聲散開,拉出一段距離,她突然獨(dú)立在人群之中,耳邊盡是恐慌的尖叫和走動聲,前排警戒、后排疏散,她無比清楚這樣的程序,這是對付少量活尸時的做法。 而現(xiàn)在她就是那一隻活尸。 面對所有人的敵意,心跳拼命加速,腦袋嗡嗡,雙腳無力,在癱軟下地之前聽到背后的叫喊,穿透耳膜的迷霧:「穆艾!」 那道聲音帶領(lǐng)她轉(zhuǎn)身,本來人滿為患的臺前已剩空地,仰頭是不遠(yuǎn)處那個注視著她的男人。她想開口回應(yīng),后腦忽然感到劇烈的疼痛。 當(dāng)晚最燦爛的煙花在他身后噼嗙爆成火花之時, 在雙膝落地,眼前轉(zhuǎn)黑之時, 他始終沒有朝她伸一次手。 世界重返正常,只剩她是怪物。 天昭趕回病房時,穆艾已昏躺中間的病床上,他箭步上前查看她的狀況,瞥見綁在她四肢上的粗繩,瞳孔收縮,跪下來替她解開。 她突然出現(xiàn)在人群之中,引起恐慌,被從后而上的保安官輕易制服了,綁上了個結(jié)實的死結(jié)。 他聽到楚時姍姍來遲的腳步聲火,沒有抬頭,聲音在頭上響起:「我拜託你照顧她,你是這樣照顧的?」 「你沒有託我照顧她,你是命令我囚禁她?!?/br> 天昭不敢用力拉扯,怕把她弄痛了,死結(jié)愈拉愈緊:「為什么要綁著她?」 楚時看了半天,給他遞來一把短刀:「你和我不怕,不代表其他人不怕?!?/br> 削鐵如泥的利刃小心滑入她皮膚和繩索間,向上一劃,繩子裂斷散開,在她的手腕上留下深深的勒痕,瘀紅在病白的皮膚上分外動魄驚心,像是被虐打過一樣,撥起她的后發(fā),果然頸后也有一片淡紅,是被敲昏時留下的。 穆艾這樣長年在外面應(yīng)對活尸的人,連睡著時都份外警覺。就算在她剛甦醒最虛弱的時間,不論什么時候,不論他把動靜放得多輕,在未走近床邊時她已經(jīng)睜著眼看他。 而正正是這樣的她,在那種場合被人從后擊暈了,只因為她相信眼前這個人,相信他會為她守住背后。 想到這里天昭抿緊了唇,楚時拉過椅子坐下,悠悠回應(yīng):「我是為了她好,就算撇開她的身份,她這張臉走出去也會引起恐慌,今晚不就搞出個大麻煩?!顾麤]半點愧色,憐愛地伸手沿著她頸側(cè)的一道紅色摸上下巴,淡紅如樹枝一樣分叉,向上延至臉頰和眉心,微細(xì)的紅絲幾乎佈滿全臉。 天昭不掩厭惡,出聲喝止:「不要碰她。」 他指尖的動作停頓,抬頭輕輕微笑:「你有資格阻止我嗎?」 這句說話火引一樣點燃了天昭心里的炸藥,在他可以思考之前,手已經(jīng)握成拳頭朝楚時方正的臉揍去,楚時抬手把他的拳頭擋在半空中,不費(fèi)勁回力就把他推后了兩步,臉上笑容不減:「不要沖動,你打不過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