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傲從不低頭?的他，終是敗給了情腸。

    寧雪瀅扶扶髻，刻意沒有過多留意，繼續(xù)低頭?用飯。

    衛(wèi)湛坐在一旁，剝好?一顆顆松仁，放在小碟里，推到?寧雪瀅的手邊。

    “我吃不下了?！睂幯]推開碟子，躺回小床。

    收拾起碗碟，衛(wèi)湛提議道：“今日天氣好?，我?guī)闳ゴ撏庾咦?。?/br>
    “不用了?！?/br>
    “瀅兒，你該曬曬日光，不能?總躺著。”

    寧雪瀅略有些煩躁，“我說了不想出?去?！?/br>
    衛(wèi)湛默然，安靜離開。

    艙門閉合時，寧雪瀅扯過被子蒙住自?己，腦袋空空，一多想就會頭?脹。

    艙外響起歡聲笑語，是將士們在互相打趣，熱鬧歡洽。

    依稀可聞將士們對他們這對夫妻的贊美之詞。

    “衛(wèi)相年輕俊美，夫人婉約清麗，好?一對璧人，叫我好?生?羨慕?！?/br>
    “羨慕就快點成親，兄弟們也能?喝上幾杯喜酒。”

    多數(shù)將士還未成親，對船上唯一的夫婦多了打量和好?奇。

    可本該被羨慕目光圍繞的她與他，成了船上最尷尬的存在。

    晌午時，衛(wèi)湛又端來熱乎的飯菜，還有開胃的冰糖山楂，以及一盅燉到?軟爛的羊蹄湯。

    在靠岸前，寧雪瀅不打算因為和離而絕食逼他做出?決定，那樣太?虧待自?己，也太?為難他。

    拿起瓷勺，她舀起湯汁品嘗，被燙了舌頭?。

    “唔。”

    衛(wèi)湛遞過一碗冰糖山楂。

    寧雪瀅擦擦嘴，禮貌而疏離，“我吃好?了，多謝?！?/br>
    “吃些山楂。”

    “不了?！?/br>
    衛(wèi)湛也不逼迫，目光柔得快要沁出?春露，“可還反胃？能?讓軍醫(yī)看診下嗎？”

    “我不干嘔了?！?/br>
    “可我不放心?！?/br>
    忽然意識到?什么，寧雪瀅面露異色，笑著搖搖頭?，“放心，沒有懷上，三月下旬我來過月事?！?/br>
    衛(wèi)湛微頓，點點頭?，看不出?失落，但還是在晚膳時帶來了軍醫(yī)。

    不愿在外人面前暴露兩人之間的矛盾，寧雪瀅伸出?手，配合軍醫(yī)診脈。

    “夫人胃虛氣逆，沒有大礙，可食用一些和胃生?津的食物，回頭?老夫讓后廚在粥里加些紅棗?！?/br>
    衛(wèi)湛徹底放下心來，送軍醫(yī)離開，又坐回桌邊，看著寧雪瀅用完膳。

    用膳后，寧雪瀅低眸道：“衛(wèi)湛，不需要再對我好?了。”

    如?果他的真?心摻雜欺瞞，那她寧愿不要。

    或許幼稚吧，但她只會一倔到?底，在動心后，無法在感情里得過且過。

    衛(wèi)湛一言不發(fā)地收拾起碗筷，直至走到?門口才道：“不管怎樣，我都?不會不管你，跟和離與否無關(guān)?！?/br>
    次日一早，衛(wèi)湛又來送飯，得到?的是寧雪瀅加倍的冷漠。

    一碗紅棗粥，兩塊素餡餅，一碟酸蘿卜，幾盤咸魚干，簡單的早膳，后廚將船上的食材發(fā)揮到?極致。

    咸魚干是腌制過的，有鱸魚、鱖魚、鯽魚、草魚。

    衛(wèi)湛發(fā)現(xiàn)，寧雪瀅略過了咸魚干，一直在吃酸蘿卜絲。

    他默默記下：妻子不喜歡腌制過的魚rou。

    這片水域游魚種類豐富，天氣好?時，后廚會就地取材，現(xiàn)抓現(xiàn)做。

    站在甲板上，望著光膀子下水的將士們，衛(wèi)湛轉(zhuǎn)眸看了一眼妻子所?在的船艙。

    須臾，在一片起哄聲中，衛(wèi)湛一躍而下，身?姿皎皎如?玉樹，連入水的動作都?是優(yōu)雅從容的。

    被起哄聲吸引了注意力，寧雪瀅站在船艙的窗前，看向呈弧線入水的男人，不知他怎會湊這份熱鬧。

    衛(wèi)湛一向是安靜喜靜的人，鮮少會在眾目睽睽下顯露自?己。

    這時有叩門聲傳來。

    寧雪瀅拉開，見是船上的廚娘，露出?淡淡一絲笑意，“您有事？”

    船上只有她們兩個?女子，廚娘見寧雪瀅整日悶在艙里，不由多了份關(guān)切，“衛(wèi)相在同將士們一起抓魚，夫人過去瞧瞧，順便透口氣兒。今兒風(fēng)和日暖，事宜多走動?！?/br>
    “不了?！?/br>
    廚娘是個?六旬老人，有些耳背，沒有聽?清寧雪瀅的回答，笑著拉住她的腕子往外走去，“年輕的姑娘，也要多曬曬日光，要不膚色太?過蒼白。”

    不好?拂開老人的手，寧雪瀅不得已跟在后頭?，等到?了人多的地方，立即移開視線。

    不敢直視一個?個?光著膀子的小伙子。

    將士們見到?次輔夫人，立即攏好?衣衫退避開，生?怕被衛(wèi)相嫉恨上。

    全船的人都?看得出?，衛(wèi)相愛妻如?命。

    甲板上瞬間空曠，寧雪瀅尷尬地喚了一聲，“我妨礙到?你們了？”

    “沒有沒有！”

    “末將有事先行一步！”

    眾人你一嘴我一嘴，嬉嬉鬧鬧著離開。

    廚娘看向浮上來的幾名將士，甚覺奇怪，“怎么沒見著衛(wèi)相啊？”

    一名中年將領(lǐng)在水里抹把臉，“衛(wèi)相還沒浮上來？”

    隨即扎進(jìn)水里去尋找。

    寧雪瀅扶攔俯看波光粼粼的水面，深知衛(wèi)湛水性好?不會有事，“沒事的，您去忙吧。”

    夫人都?開了口，廚娘自?知不便多嘴，默默退開。

    日光璀璨，水面浮金璀璨，寧雪瀅倚在欄桿上凝著金陵的方向，全然沒在意衛(wèi)湛是否浮了上來。

    陸續(xù)有將士扶著梯子登上船，可依舊沒見衛(wèi)湛的身?影。

    那名中年將領(lǐng)換上干爽的衣裳，搬來躺椅，招呼寧雪瀅落座，“剛在水下瞧見相爺了，沒有危險，夫人坐著等吧?！?/br>
    寧雪瀅道聲謝，閉目感受點點日光跳動在肌膚上。

    倏地，有一滴清涼的水珠濺在面頰上，她睜開眼，入目的是衛(wèi)湛濕漉漉的模樣，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條中褲，沾在筆直的雙腿上。

    窄腰之上，兩條人魚線匯入長褲，無法一探究竟，長褲中間卻?又因打濕而若隱若現(xiàn)。

    寧雪瀅想到?一個?詞，野性。

    水天交接，雪松般的男人以另一種方式蔚然壯碩。

    寧雪瀅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懶洋洋的不愿動彈半分。

    衛(wèi)湛將裝著幾只鱖魚的網(wǎng)兜放在一旁，單膝跪在寧雪瀅的身?側(cè)，隨著下蹲，腹部?和背脊的肌rou呈現(xiàn)出?更為流暢的線條。

    “瀅兒，晌午可想吃清蒸魚？”

    “不想?！?/br>
    “那晚膳呢？”

    “衛(wèi)湛，你能?離我遠(yuǎn)點嗎？”

    臉上有水珠順著下顎滴落，衛(wèi)湛低頭?抹了一把，“我只是想讓你多吃些?！?/br>
    此刻，他甚至沒有用“為夫”自?居，只為不遭到?她的排斥。

    素來被眾星捧月的清冷君子，第一次嘗到?被嫌棄的滋味。

    寧雪瀅甚至懶得再動嘴皮子，盡顯冷漠之姿。

    似乎再多問一句，她就要回到?船艙不再出?來。

    在衛(wèi)湛面前，歷來都?是別?人要識趣，而這次，他識趣地離開，撿起地上的衣衫，一件件穿在身?上，又將網(wǎng)兜送去灶房。

    甲板上陷入寧靜，偶爾水鳥聲傳來，婉轉(zhuǎn)悠揚，交匯在暖風(fēng)中。

    寧雪瀅貪圖這份寧靜，可越貪圖其?中，心就越空。

    當(dāng)晚，衛(wèi)湛沒有現(xiàn)身?，廚娘送來一碗魚片粥，說是給全船的人準(zhǔn)備的宵夜。

    寧雪瀅沒有胃口，也不好?拒絕一位年過六旬的老人。

    深夜潮氣重，她在沉睡時忽然腳趾抽筋，疼得冷汗涔涔，打翻了床邊的燈架。

    燈架倒地，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

    一道身?影推門而入，快速靠近床邊，“瀅兒？”

    寧雪瀅氣若游絲，“右腳抽筋了?！?/br>
    衛(wèi)湛掀開毯子，掰起她的右腳腳趾，直到?一聲“可以了”才停下。

    可他沒有立即松開，而是將她的一雙小腳揣進(jìn)衣襟。

    寧雪瀅想要縮回，“你做什么？”

    “別?動，給你取會兒暖?！弊屇请p冰涼的小腳緊貼在自?己的胸膛上，衛(wèi)湛撫了撫她的頭?發(fā)，予以安撫，“睡吧，睡著我就離開。”

    語氣溫柔的像在哄女兒。

    之后，他真?的沒有打擾她，只是安靜地給她暖腳。

    疼痛感消失，寧雪瀅漸漸放松下來，凝著黑夜中的暗影，心情復(fù)雜。她扭頭?撇向枕頭?邊緣，無聲地逐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