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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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熙筠轉(zhuǎn)過頭來,瞪了他一眼,恍然察覺出他眉宇里的關(guān)切,一股莫名的煩躁涌上心頭:“你難道沒看出來,我在裝暈?” 她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不肯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世上的男人大多自以為是,這樣被嘲弄,不可能毫無反應(yīng),況且他還一身的傷。 可他在片刻的恍神之后,長長出了一口氣。 “齊景之,我是不是很卑劣?”看著他逐漸舒展的眉峰,她有些不死心,一點點逼近他:“這樣的事,我八年前就會了,每當我有事相求,或者闖了什么禍不敢面對父皇,就會裝暈?!?/br> “因為三歲那年我得過一場大病,他和母后日夜照料才把我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所以我知道,他怕?!?/br> “他怕我生病,我一病,他便會想起母后,便會對我多幾分垂憐?!?/br> “你說,我是不是很卑劣?”她一口氣不停歇,對著他說著這些不相干的往事,眼睛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嘴角勾起一絲嘲諷。 齊景之立在原地,眼看著她的臉一點一點靠近,腳下卻未挪動分毫。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直指他靈魂深處,容不得他有半點躲閃,然而他卻覺得,此刻她對他的逼問,更像是在求證。 他不知道這些事她是否同別人說起過,然而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他突然再次想起那句“你若是你見到真正的我”…… 可這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若是她的父皇足夠愛她,她根本不用裝可憐扮柔弱來博得他的一絲垂憐,他想起前世她的模樣,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以為的她,也只是他以為罷了。 就像她此刻一臉桀驁地看著他,說著自己那些拿捏和手段,不過是強撐。 他曾以為她是幸福的代名詞,只是遇人不淑才有后來的禍事,可是今日他才明白,即使沒有沈修遠,她的人生也是一片泥濘。 看著她倔強的嘴角,她恐怕自己都不知道此時眼里已經(jīng)泛起晶瑩。 齊景之的心突然一陣揪痛,他緩緩抬起手,撫上她的臉頰,一雙褐色直探向她的眼底。 “你只是不想和沈修遠成婚?!?/br> 他的眼神清亮,干凈得像高山上從未有過人跡的湖泊,湖泊中心有個漩渦,一點點將她吸到湖底。 “跟我回洛南。”他說。 不是請求,不是詢問,他頭一次在她面前說的這樣篤定。 她有片刻的失神,然而他掌心的灼熱將她拉回了現(xiàn)實,再看向他時,竟無法直視。她的眼神隨即飄向別處,胡亂應(yīng)付了一句:“春兒死的不明不白,我得查清楚?!?/br> “好”,他似乎全然沒有聽出她話里的拒絕,不帶絲毫猶豫:“我和你一起查?!?/br> “還有你的事,誰下的手,我也要查?!彼恼Z氣依然很生硬。 “不重要。”齊景之的手撫上她的發(fā)鬢,強迫她看向自己:“柴熙筠,我的條件是,你,跟我回洛南。” 知道她過得并不好,這一世,他不會再遠遠凝望。 齊景之走后,柴熙筠推開窗,望著窗外高懸的明月,那句“跟我回洛南”,不停地在腦中盤旋。 她沒有當即應(yīng)下,只是隨口推脫“讓我再想想”。當然,在今夜之前,這個念頭從未在她腦中產(chǎn)生過。 她的計劃是,利用齊景之甩掉沈修遠,至于后面怎樣,無論如何,她總會有辦法。前世吃的虧,足以讓她清醒,絕不至于今生再把自己草草托付給另一個男人。 可是當齊景之說跟他回洛南之時,她卻心動了,他明明除了這句話什么都沒說,她卻忽然想去看看外面的景色。 前生她從未離開過京城,或許重活一世,不該再受此等困宥。 有了昨夜的事,父皇定然不會再將她和沈修遠扯在一起,至于其他的,權(quán)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這樣想著,柴熙筠走向了春兒生前住的屋子,她早已事先摸準了,這個時候云芝會在房里。 門虛掩著,她伸手敲門,然而不經(jīng)意地一抬頭,卻透過門縫,瞥見云芝慌慌張張把什么東西隨手塞在了枕頭下面。 “誰?”叩門聲落,門內(nèi)傳出一個急促的聲音,仿佛驚弓之鳥一般。 “我?!辈裎躞迲?yīng)了一聲,抬腳走了進去。 似是沒有想到公主會過來,云芝“噌”地站了起來,不知所措地立在床邊。 眼看著柴熙筠關(guān)上門,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云芝臉上的慌張更甚:“公……公主怎么過來了?” “云芝,關(guān)于春兒,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沒有絲毫掩飾,柴熙筠徑直問道。 話音剛落,云芝拼命地搖頭:“奴婢不知,公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不知?” “真的……”云芝咬了下嘴唇,擠出了“不知”兩個字,聲音微顫。 看到云芝臉上的驚恐,柴熙筠沒有繼續(xù)逼問,她知道,云芝不是個膽子大的,否則也不至于這么多年都近不得她的身。 她在桌邊坐下,沉默了一會兒,才又接著開口:“春兒不能死的不明不白?!?/br> 沒有指責,沒有正義凜然,說這話時,她的語氣很平靜,甚至帶有一絲悲戚。這事處處透著不對勁,然而她與真相之間,仿佛始終隔了一層紙。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云芝,如果你我都放任不管,偌大的皇宮,一個宮女的死,又有誰會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