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病癥，留了藥方，柴熙筠拿起來看了一遍，給了墨玉，然后覷了張今一眼：“聽你說的，淑貴妃娘娘這病，能治?！?/br>
    張今忙不迭地附和：“能治，能治，只要細(xì)細(xì)調(diào)養(yǎng)?！?/br>
    “醫(yī)者從不說夸大之詞，我信你，但是……”她眼中精光一閃：“這藥要是不管用……”

    他的眉毛抽搐了一下：“臣以后每日過來問診，直到淑貴妃娘娘病體痊愈?！?/br>
    “既然這樣，那我便好心提醒張院使一句，莫要只顧著問診，也要盡到院使的職責(zé)，太醫(yī)院的天，可不能隨意讓誰遮住了。”

    在小黃門的帶領(lǐng)下，齊景之一路來到乾清宮，他無官無職，與這地方本不想干，可偏偏短短幾個月間，竟來了兩次，上次來是送選礦的圖紙，而這次……

    大殿之上，他行了跪禮，陛下卻并未允他平身，他只能保持著跪姿，等著上位的指令，直到垂著的頭隱隱有些發(fā)暈，陳垣才過來扶著他起身。

    然而他剛一站直，陳垣就站在他身前，手中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頁紙，卷首赫然三個大字：和離書。

    “簽了吧?！辈瘾k的聲音幽幽傳來。

    第40章

    齊景之覷了一眼紙上完全陌生的字跡，臉上擠出一絲苦笑。

    “臣不會簽。”

    階下頎長的身姿立在大殿中央不卑不亢，柴玨批完手里的奏章，隨手放到一邊，抬眸睨了他一眼：“不簽，你今日走不出這泰和殿?！?/br>
    “臣自問安分守己，并無逾矩之處，若是陛下公私不分，臣無話可說，但臣絕不會簽這和離書?！?/br>
    “駙馬！”陳垣在一旁小聲制止，他對齊景之并沒有什么好感，可是公主把他看得極重。若是他惹怒了陛下，吃了虧，公主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屆時父女之間免不了再生齟齬。

    果不其然，柴玨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筠兒放肆也就罷了，他算什么東西！

    “你要是簽了，朕可以考慮，放齊家一條生路。”

    齊景之想都沒想，斷然拒絕：“齊家是齊家，她是她，臣不會再用公主做任何交易?！?/br>
    “天家無私事，齊景之，齊家如今這步田地，你就沒有想過，公主也參與其中？”

    齊景之沒有絲毫遲疑：“她不會。”

    “她怎么不會！”柴玨坐直了身子，撐著桌案：“她是朕的女兒，是大周的公主！”

    “在陛下的眼中，或許是，可在臣的眼中，她只是她。”

    柴玨萬沒有想到一個沒落的世家子，無權(quán)貴相扶，無功名傍身，在他面前竟也這樣硬氣。

    “你不怕死？”他的語氣銳利如刀，渾身散發(fā)出一種威脅和恐嚇的氣息。

    “臣當(dāng)然想好好活著?！饼R景之的聲音溫柔而堅定：“但是我不能讓她覺得，所謂世間情愛，不過如此?！?/br>
    齊景之走后，柴玨枯坐在龍椅上，久久沒有說話。

    “你說，當(dāng)年若是朕……”提及往事，他的眼神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悲痛。

    “陛下有陛下的難處?！标愒珓裎康?。

    “是啊”，柴玨臉上流露出苦澀的表情，自言自語：“朕也有朕的難處?！?/br>
    “阿姐?！笨匆姴裎躞迯慕贩康罾锍鰜?，太子立馬迎了上去：“淑貴妃好些了嗎？”

    “不太好?！彼抢?，腦子有些亂，一時難以提起精神。

    感知到了她的情緒，柴熙和馬上說：“淑貴妃這邊，我往后會多注意，阿姐舟車勞頓，我先送阿姐回鳳陽宮?！?/br>
    “不了?！甭牭进P陽宮三個字，柴熙筠搖了搖頭：“我回宮外的公主府里住?！?/br>
    柴熙和本想著這次她回來，姐弟兩個同在宮中，終于能夠好好說說話，這段時間他經(jīng)歷了太多，都沒來得及好好消化。

    可看她這副樣子，最終還是應(yīng)了一聲“好”。

    “阿和。”

    “嗯？”

    出宮的馬車上，柴熙筠突然問：“這些時日，有二姐的消息嗎？”

    “沒有?！彼鐚嵈?。

    柴沅兒出嫁時的情形再次在她眼前閃現(xiàn)，“自古遠(yuǎn)嫁的公主，有幾個活著回到故土的”，她心里忽然一陣絞痛。

    “阿和，可否修書一封，問問二姐的近況。”

    柴玨早已厭棄了淑貴妃母女，自是不會管柴沅兒的死活，沒有母家的支持，她的日子一定會很難過。前世的她早早殞命，怕是與之不無關(guān)系。

    “好，我今晚就動筆?！辈裎鹾椭划?dāng)皇姐是看了淑貴妃心里難受，爽快地應(yīng)下。

    從東華門出來，齊景之第一時間問李大柱：“可曾看見公主出來？”

    “沒有?！崩畲笾炅舜晔郑洛e過公主，不好向公子交代，近兩個時辰以來，他一直緊緊盯著進(jìn)出的人，確實沒有看到柴熙筠的身影。

    她不會住在宮中，齊景之冷靜下來，仔細(xì)盤算著她可能前往的去處，想來想去，便只有城西的公主府了。

    那是她大婚時，皇帝賜下的府邸，之后他們便到了洛南，說起來，她還從未在那里住過。

    “走，去西直門?！?/br>
    李大柱面露難色：“公子，我不認(rèn)識路啊?！?/br>
    “怕什么，有我呢。”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兩人各牽著一匹馬，并肩走在京中的暗巷里。不少人家早早關(guān)了門，巷子里沒有燭火照著，到處黑黢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