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力把坊主扔下樓，兩只女魔王打開機關(guān)轉(zhuǎn)過門戶，就是一條長廊，院子里燈火通明，一些女子正扒著底下花墻，看隔壁的火，又有一些人在拎水，不斷澆在墻上。

    隔壁妓院。

    隔壁妓院和酒樓本就共用一堵墻，沒想到竟然是聯(lián)通的，入口就在酒樓樓上。

    “你這里太明顯，必須立即把人轉(zhuǎn)移走?！蔽恼樗拿嬉煌D時皺眉。

    方袖客笑著拍拍手，一群姑娘涌上來，把花花綠綠的衣服披在繡娘身上，把繡娘的頭發(fā)弄亂，自己的衣服也弄臟，發(fā)髻弄亂，然后把繡娘裹在中間，一群人大喊著“失火了！快逃啊！”嬌呼著向外沖。

    那邊郡尉等人看過來，看見一群衣衫不整的妓女奔出妓院，都冷笑一聲，也不理會。隔壁失火，周圍的人驚慌逃離也是正常的事。

    倒是那個縣令，看著出來的人群，嘀咕道：“人怎么忽然變多了……”便要命身邊的衙役去查看一下。

    衙役還沒走幾步，文臻忽然沖了出來，披頭散發(fā)，衣裳被燒得七零八落，滿眼憤怒，直奔郡守縣令等處，人還沒到，手中一截棍子便砸了出去，“混賬！無恥！誰準你射火箭的！你是想燒死我們嗎！”

    郡尉縣令等人急忙躲避，那郡尉雖然仗著后臺，又接到命令，無所顧忌，但人跑出來這樣當(dāng)面責(zé)罵，卻也有些無法交代，只好冷哼后退裝酷。

    縣令等人則趕緊躲開，連連賠罪解釋，心中想唐公子這未婚妻看著嬌軟，發(fā)起脾氣來著實可怕，唐公子以后夫綱難免不振。

    文臻這邊還沒發(fā)作完，比她更狼狽，燒得褲子都露屁股的姚縣丞也沖出來了，這位可正宗高門子弟，怎么肯吃這樣大的虧，上去揪住幾人就要討個公道，要彈劾，要不死不休，一時把那幾個官搞得焦頭爛額，什么都顧不上了。

    那些官兒顧不得以兵丁搜索，那些妓女連同繡娘眼看便要散去在各條小巷里，不想她們轉(zhuǎn)過一個彎，逃離了郡兵的視線之后，就會在某個拐角，被人攔住。

    攔住她們的人彬彬有禮，含笑“邀請”，將這些妓女連同繡娘都請上車，大車門一關(guān)，車輪轆轆向各個方向而去。

    這邊唐羨之接了文臻，也沒和那幾個官員多說，自上了車便走。文臻看他護衛(wèi)少了很多，心想莫不是去攔截燕綏了？燕綏怎的現(xiàn)在還不出現(xiàn)？

    燕綏果然是被唐羨之的人攔住了。

    他扔開姚縣丞之后，眼看酒樓上層已經(jīng)不能再去，就連和人打架的司空昱也打著打著出了酒樓。只得從后墻翻出，繞回前面再去找文臻。

    結(jié)果剛出來就被人攔住，那群人啥也不干，也不求殺傷他，只想攔住他的腳步。燕綏要殺人很容易，但不能不被阻上一阻，他身邊的護衛(wèi)已經(jīng)不多，剩下的都是用得著的不能拿來用命去擋的，還有一群受到驚嚇跌跌爬爬的繡娘礙手礙腳，又不能一腳踢死算完，等到把那些人解決，文臻已經(jīng)又不見了。

    那些唐家護衛(wèi)也是絕，之前拼死阻攔，不惜以尸首擋住他的腳步，忽然一聲呼哨，說走就走，轉(zhuǎn)眼便散了干凈。

    留下面沉如水的燕綏，一臉苦相的護衛(wèi)，和鵪鶉一般瑟瑟發(fā)抖的繡娘們。

    德高望重擔(dān)心地盯著燕綏，心想這要一直沒追上也罷了，這追上了都沒能挽回，主子會不會想屠城？

    先前他們就在后門處等著接應(yīng)，里頭那位女魔王滿嘴胡咧咧一聲聲喊爹他們可聽得清楚呢！

    德高望重心中感嘆，如果說殿下的坑是麻子的臉遍地都是，那文姑娘的坑就是盆地，看似沒有，其實巨大，一不小心就滑了進去，一個坑就能讓你半輩子都爬不出來。

    眼看殿下半天沒動作，容光煥發(fā)心想漳縣這邊出航直接就入海了，一旦進入海域，大海茫茫，追人的難度便要增加，便小心地提醒道：“……殿下，我們要不要立即跟上？”

    燕綏轉(zhuǎn)過身來，他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連臉色也看不出喜怒，道：“為什么要追？”

    容光煥發(fā)一傻，心想殿下這是氣傻了？還是剛才被文姑娘當(dāng)面拒絕受了巨大打擊干脆放棄了？

    容光煥發(fā)心中微喜。他原本對陛下娶文姑娘并沒有什么感覺，幾大護衛(wèi)頭領(lǐng)除了工于心計堅決抵觸，德高望重樂見其成外，其余兩位都無可不可。蓋因為他們覺得，雖然殿下喜歡文姑娘，文姑娘也不錯，但是那姑娘實在太黑太太黑，和殿下有得一拼，又看似和軟實則強硬，實在是一位難伺候的主，容光煥發(fā)怕這位進門之后自己等人等于又多一位殿下，伺候壓力成倍增加，不過殿下喜歡，殿下喜歡比較重要。

    言出法隨則完全是覺得，這是主子的事，下人有什么權(quán)力覺得好或者不好？

    如今陛下賜婚，文姑娘自己答應(yīng)了，容光煥發(fā)覺得，事已至此，不如放棄，他還是更希望殿下娶個真溫柔賢惠型的。

    正在歡喜，忽聽殿下道：“都已經(jīng)到這里了，正好瞧瞧她穿嫁衣什么模樣兒?！?/br>
    容光煥發(fā)更歡喜，心想終于看開了啊真好啊。

    “順便把她給娶了?！?/br>
    容光煥發(fā)：……？？？

    “還省了婚禮錢?！?/br>
    德高望重容光煥發(fā)言出法隨：……？？？

    主子思路太妖我們跟不上。

    ……

    既然不想追了，打定主意要做便宜新郎了，燕綏也便不急，回頭看了看那些繡娘。

    他的目光一下就落在那個先前指使人偷襲文臻的花娘身上，那時候他正上了墻頭，透過花窗縫隙有看見那一幕。

    那繡娘臉色發(fā)白，強自鎮(zhèn)定，她身邊原本有江湖人士，但剛才的打斗和大火之后，那些人逃的逃死的死，已經(jīng)一個不剩。

    燕綏瞟她一眼，對言出法隨揚揚下巴，言出法隨立時領(lǐng)會，將那女子單獨拎到無人處審問去了。

    其余人越發(fā)恐懼，只有那個一開始接納文臻的少女還有些膽氣，張開雙臂將眾人護在身后，警惕地盯著燕綏。

    燕綏看都沒看她一眼，只對容光煥發(fā)道：“把這些人都送回天京，送到聞家大宅，先安排進江湖撈幫工。其余事體，等文臻從海上回來再說?！?/br>
    容光煥發(fā)面有難色，這意味著跟隨燕綏出海的人又要少一個，雖說后頭會有護衛(wèi)趕上來接應(yīng)，但他帶著這么多女人，總得等大部隊趕上，再分人將這些女人護送到天京，實在是個麻煩事兒。

    按說殿下以前才不會管這些女人死活，如今連替王妃找免費幫工都想好了。

    但他也明白，這些繡娘卷入了門閥之間的爭斗，遲早免不了被滅口的命運，只有去天京才能逃得一命，才不辜負文臻將她們救下來的苦心。

    不多時，言出法隨已經(jīng)拎著那個花娘出來，那花娘看上去毫無傷痕，但已經(jīng)站都站不直，目光呆滯，只會張嘴啊啊叫了。

    作為燕綏屬下，掌管消息探聽收集的言之隊的總管，言出法隨審問犯人自然無往不利。隨即他便向燕綏說清楚這事的起源——其實鳳袍按照往年規(guī)矩一向是三大繡莊齊繡，各自負責(zé)一部分，不然也來不及。今年鳳袍其實已經(jīng)快要完工了，只剩下胸前的一塊最重要的鳳凰補還沒繡，這是所謂的點睛之繡，要求最高。而且每年的這處主繡都要求式樣不同，年年獻鳳袍，能繡的樣式都已經(jīng)繡過了，是以三家誰都不敢接這塊主繡，為此提出比試。

    繡娘們同意比試，一方面是為了獎勵，一方面也有自己的私心，她們早就有心聯(lián)合起來，要求三大繡坊坊主改善待遇，但平時都被關(guān)在繡坊里沒有機會串聯(lián)，只有趁這個集體比試的機會。

    比試當(dāng)日，大家其實都沒太用心，化云繡莊的鈴娘勝出，按例就能拿到鳳袍當(dāng)場研究該繡什么，鈴娘拿到鳳袍后，本該獨自拿走研究，但是她有心想多留一會，為姐妹們找到機會商量一下聯(lián)合罷工的事，因此便當(dāng)場拿出了鳳袍，卻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鳳袍胸前那塊空白的位置其實已經(jīng)繡了東西，用的是早已失傳的，連她們都不熟悉的“隱針繡”手法，平?？床灰?，但在特定角度和大量燈光之下，能夠看見那個圖形。

    圖形非常詭異，像是符咒之類的東西，繡娘再無知，也知道這東西的可怕，鈴娘當(dāng)即驚叫，失手將鳳袍扔下，正好她身邊是得了第二的玉娘，玉娘搶上前去，當(dāng)時燈火忽然滅了，黑暗里一片混亂，有人驚叫，等到燈光重新亮起，鈴娘已經(jīng)死了，花娘受傷，玉娘手里拿著滴血的刀，怔怔站在當(dāng)?shù)亍?/br>
    用花娘的說法，當(dāng)時她站的近，看見玉娘因妒生恨，持刀殺了鈴娘，她想去救，也被玉娘誤傷。

    玉娘當(dāng)即就被官差帶走，本來事情到這里也就告一段落，但是忽然有大量黑衣人涌入，見人就殺，之后便是方袖客救人的情節(jié)了。

    經(jīng)過言出法隨抽絲剝繭的審問，果然花娘才是那個殺人的人，她一開始本是無心，燈滅之后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刀，有人抓著她的手一刀送入了鈴娘的前心，再抓著她的手把刀送到了玉娘手里，順手還給了她一刀。她在惶然中聽見有人在耳邊威脅她，如果不栽贓給玉娘，那殺人的罪名就她自己背。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她驚恐之下自然指證玉娘。之后大家鬧事，酒樓說合，官府其實并不清楚這里頭的事，畢竟鳳袍是要從官府渠道獻上去的，惹出麻煩官府第一個跑不掉，所以下藥激化矛盾的不是官府，是她。鬧起來之后，也是她趁亂將天針坊主給推下樓去的。

    至于是誰在鳳袍里做手腳，誰在背后脅迫她，她完全不知道，她那一步步，都是為了自己生存不惜擠壓他人生存空間的自保手段。

    言出法隨弄醒花娘，讓她自己把事情說清楚，除了鳳袍的事情不必交代明白外，其余都交代干凈，把那些繡娘們都聽呆了。

    沒想到真正的兇手一直在大家中間，一步步走到如今都是被人欺騙利用，那個性子最烈的少女當(dāng)即尖叫一聲，上手就把花娘撓了一臉花。

    燕綏看著，也不阻止，想的是他家小蛋糕，從來不會這么歇斯底里地潑婦打架，實在是太難看了，她害人多么溫柔優(yōu)雅。

    容光煥發(fā)素來是個靈活的，當(dāng)即便和她們交代了文臻的身份，表示文臻為了救她們，甘冒奇險，頂著眾人的誤會，潛入酒樓，伺機救人，真是可歌可泣——免費為文魔王充當(dāng)五毛黨，賺一波感激值和潛在屬下。

    眾人回想文臻所作所為，自然便明白了，果然十分感激，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處境危險，對去天京沒有什么抵觸。紛紛表示想回家一趟，把這事和家人交代了，不要再鬧事，便隨同上京。

    言出法隨已經(jīng)想好了代寫的折子應(yīng)該怎么寫，自然是唐家監(jiān)管不力，漳縣官府和繡坊坊主勾結(jié)盤剝繡娘，其中巧黼坊主和季家勾結(jié)——為什么是巧黼？因為天針和化云坊主都被扔下了樓，那么唯一幸存的自然是得了季家保護的。

    巧黼坊主被季家收買，在鳳袍上做了手腳，準備栽贓唐家，這個手腳八成是詛咒之類的東西——可能是從皇宮碎尸巫蠱案中得到的靈感。

    被繡娘無意中發(fā)現(xiàn)后，殺人滅口，栽贓陷害，再加上官府處理不力，繡娘積怨已久，連帶引發(fā)了全城sao亂。

    經(jīng)過文大人的見義勇為以身涉險和殿下的密切配合，現(xiàn)下救出大部分繡娘，揪出內(nèi)jian，平定了城中的sao亂，查出了鳳袍的陰謀，實在是居功至偉。

    更妙的是，把唐家和季家都敲了一榔頭。

    因為這事件，必然要扯出漳縣官府的責(zé)任，漳縣官府和唐家必然有私下銀錢往來，此次必免，唐家的錢就是白砸了，唐家在漳縣的織造刺繡業(yè)，因為失去這些最優(yōu)秀的繡娘，也將一蹶不振。等于斷了百足蜈蚣的一對腳。

    把季家扯出來，這次也有抓到那些偽裝江湖人士的季家人，一并送上京審問，只要有了明證，陛下就算無法免了季節(jié)的刺史，也必然要有所懲罰。最關(guān)鍵的是季家和唐家這次是明著撞上了，估計要有一番火花。

    而鳳袍是獻給長川易家的皇后的，易家多少也要湊點熱鬧吧？言出法隨甚至懷疑易家已經(jīng)有人來了，唐羨之廣撒邀請?zhí)氖聝核呀?jīng)知道了，西川易家那位小公子據(jù)說在附近，帶著未婚妻，接了帖子。當(dāng)然這事兒他沒敢告訴殿下。

    易家的人如果聰明，什么都不用做，保下這群繡娘，事后告一下御狀，就可以惡心一下唐家和季家了。

    還有姚太尉，自然也要為差點成為犧牲品的侄子出個氣。順便還要承一下殿下和文姑娘的情。

    言出法隨越想越開心，如果不是事出巧合，他已經(jīng)快要懷疑這整件事又是殿下手筆了。

    他將自己打算匯報朝廷的內(nèi)容和燕綏說了說，燕綏對別的不置可否，卻道，“鳳袍的事不必多說。”

    言出法隨愕然——這事的起因就是鳳袍的問題啊，不說怎么行？

    燕綏只簡單地道：“唐羨之不會這么算了。鳳袍還有戲，讓他們唱戲狗咬狗去。你只要說明官府勾結(jié)坊主，盤剝繡娘，唐家管理不力，季家可能也在其中搞事就行?！?/br>
    言出法隨仔細思索了很久之后，終于恍然——打狗這種事，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是不行的，最好的辦法是盯緊一只狠敲一下，讓另外兩只沖上來撕咬，事半功倍。

    殿下的智慧，足可以睥睨所有魚唇的人類！

    ……

    文臻一路也在思索這整件事，直覺這事還沒完。

    她總覺得這件事里，唐羨之有點太懶了，居然放心把事情交給方袖客和她。方袖客固然是只立場搖擺的狐貍，她自己也未見得是個好鳥。

    唐羨之不可能看不出她和方袖客的問題，那么他到底在想什么？

    文臻覺得，唐羨之可能確實不大在乎漳縣這里的產(chǎn)業(yè)，因為已經(jīng)被滲透，再貪戀那點收益反可能被毒素侵害，所以借此機會干脆拔除。但唐家也絕不會白白吃虧，那鳳袍可能還有戲。

    前提是燕綏不呼嚕都掀開。

    燕綏會不會都掀開？

    文臻覺得最好不會，因為很可能會中唐羨之的計。而燕綏沒那么傻。

    在她離開漳縣的時候，城中sao亂已經(jīng)基本平息，唐羨之并沒有閑著，他很快就安撫好了城中那些繡娘的家屬——他逼著官府拿出糧米銀錢，撫恤繡娘家屬，全城老少都去領(lǐng)錢，領(lǐng)到錢后都簽了一個契書。官府說這是領(lǐng)錢收款憑證，這些大字不識的人也就沒有多想，可文臻猜肯定不是收款憑證。至于是什么，反正唐羨之有辦法。

    文臻并不想在這件事里撈好處，她現(xiàn)在滿心里都是：臥槽，臥槽，司空昱沒寫信？

    他沒寫信，那她接到的那封信是啥？

    誰寫的？

    誰要騙她來漳縣？

    不會是鳳袍事件，因為那時候離皇后壽辰還遠，漳縣還風(fēng)平浪靜。

    是為了引燕綏跟過去？是為了將她和燕綏都一網(wǎng)打盡？

    那燕綏那樣狂追，一反常態(tài)二話不說在猛鬼坑前將她綁回去，是因為他已經(jīng)知道了那信是假的，當(dāng)時很危險？

    是她誤會他了？

    文臻一時心亂如麻。

    當(dāng)時一腔狂怒，現(xiàn)在回頭細想，卻有很多疑點，燕綏素來是個萬事無羈的性子，很少見他對什么事認真，為什么事發(fā)怒，當(dāng)時她以為是猛鬼坑觸到了他什么忌諱，現(xiàn)在想起來，這人這么酷炫狂霸拽，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需要他忌諱的。

    文臻發(fā)了一陣呆，最終嘆了口氣——誤會不誤會已經(jīng)不重要了，事實上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瞧，眼前就是碧海藍天，她老人家即將在此舉行婚禮了。

    現(xiàn)代那世的時候，關(guān)于婚禮，她當(dāng)然是沒有憧憬的，太史闌嗤之以鼻，君珂還未發(fā)育完成（景橫波語），但是她們都聽景橫波那個恨不得為愛而生的女人，無數(shù)次對自己未來的婚禮憧憬描繪出無數(shù)種景象，大部分都有藍天大海教堂鴿子鮮花這樣的元素，巴厘島塞班島馬爾代夫輪流上場，景橫波連每個人的伴娘服適合的式樣都選好了。

    比如太史闌絕對不能露肩，高領(lǐng)曳地長裙最適合她；氣質(zhì)優(yōu)雅的君珂不妨多露一點，露肩流蘇裙可以駕馭，至于文臻……個子太矮，必須短款。

    現(xiàn)在輪到她藍天大海了，真特么的……毫無喜悅。

    出海的港口在漳縣西面的樂鄉(xiāng)縣，在那里，已經(jīng)停了一艘大船。

    這回是真正的大船，文臻要仰起頭才能看見高高的船頭，那帆張起的時候日頭都似乎要被遮蔽。

    這一霎她忽然有些猶豫——要不要上船？

    按說都走到了這里，上船勢在必行?；实垡笏藿o唐羨之，就不為前程，為性命也得嫁。

    可是她看見這一路追索，燕綏身邊只剩下了寥寥幾人，經(jīng)過漳縣繡娘鬧事事件，還要撥一批人護送繡娘，那就真的沒有人手了。

    到時候大海之上，來客皆敵，那是個怎樣的局面？

    原先她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一來情勢并不緊張，二來她心中還有氣，便故意將這個憂慮擱置了，但如今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是誤會燕綏，頓時那最后一點縈繞心頭的賭氣也消散，禁不住要為他多想起來。

    她越想越心驚，經(jīng)過樂鄉(xiāng)時候便特別注意，想看看有什么契機可以既不上船也不影響大局，或者上了船但是能夠提供一定的安全系數(shù)。

    碼頭要進樂鄉(xiāng)城，穿過樂鄉(xiāng)西水大街，馬車走了一陣子，忽然不動了。

    文臻掀簾去看，卻發(fā)現(xiàn)前面都是人，一大堆一大堆的人在街上呼嘯而過，像是在追逐著什么，伴隨著興奮的亂糟糟的呼喊，

    “在那里在那里！”

    “去了四方茶館！四方茶館——”

    “哎別擠別擠，棚子要塌啦啊啊啊塌啦——”

    “出茶館了！快快快跟上！”

    “西北方向！往西北方向去了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