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舍身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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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嗤”地一聲,忽然一截明亮的劍尖,從床上插下! 劍尖離文臻鼻尖只有三寸! 文臻想也不想,抬手抓住了劍尖! 劍尖一旦戳破了地板,激發(fā)了火藥彈,所有人都會死! 劇痛襲來,文臻咬牙,另一只手兜住自己衣襟,接住了劍身上流下的自己的血。 對面的影子護(hù)衛(wèi)已經(jīng)呆了,沒明白文臻這是要干什么。 文臻抓住劍尖,緩慢地向上送。 持劍人忽然猛地一抽劍。 極薄的劍尖從文臻掌心一刷而過,痛得她也渾身一抽,咬牙將血rou模糊的手掌在衣裳上狠狠一壓,止住鮮血。 與此同時,她猛地出拳,啪地一聲,床板裂開。 床板裂開時,她一腳將假易勒石的尸身蹬了出去,正撞向站在床前的唐羨之。 床板裂開,唐羨之注意力自然在床上,不妨最后文臻還是從床底出來的,他猝不及防被假易勒石撞到腿面,又轉(zhuǎn)向防備地下,向后急退,結(jié)果看見跳出來的是文臻,頓時一怔,再一看見她滿手血,神情頓時十分復(fù)雜,但緊接著影子護(hù)衛(wèi)便縱出,一條軟劍抽向他,唐羨之隨手撥開,又退一步。 燕綏都沒出手,只站在唐羨之斜側(cè)面,逼他只能直線往后,這幾步急退,唐羨之便已經(jīng)撞到了進(jìn)門的石門。 他撞到石門的那一霎,石門忽然翻轉(zhuǎn),那一道縮進(jìn)墻壁里的迷宮石板以比原先快很多的速度出現(xiàn)。 文臻一看那水晶板下面因為過快的速度,飛速打開的凹槽和不住滾動的鋼珠,心便狂跳起來。 她明白了燕綏的全部計劃。 燕綏今晚探易勒石果然只是障眼法,他一路留下了漏洞,引唐羨之跟進(jìn)來。畢竟,不擅機(jī)關(guān)的唐羨之要想最方便地進(jìn)來,只能利用他。 而燕綏也等著他,特意在每一處都留下了漏洞,在林中時他曾背對密林,其實就是給唐羨之混入的時機(jī)。 燕綏入水底通道時,拖著的那具尸首很可能不是真的尸首,是唐羨之安排混入的手下。 燕綏故意給唐羨之一路利用,直到進(jìn)這間屋子,他解除了迷宮炸藥之后,在進(jìn)門的時候收了那迷宮,卻改動了機(jī)關(guān)。 唐羨之不能跟燕綏太緊,后一步進(jìn)來的時候,自然不知道這里曾有迷宮過,就算知道,也會認(rèn)為機(jī)關(guān)必然已經(jīng)被燕綏解決了。 唐羨之跟進(jìn)來,因為要面對燕綏和文臻兩人,他雖自信,也不敢托大,這屋子中只有一個門戶,為了方便逃脫,他必須要把石門留下一條縫隙,方便翻轉(zhuǎn)。 而燕綏改動機(jī)關(guān),是靠石門拖拽之力來影響迷宮的滑出速度,繼而使鋼珠和火藥彈碰撞引發(fā)爆炸。 他躺上床,文臻躲入床下,床下還埋伏了一個影子護(hù)衛(wèi),不是為了刺殺唐羨之,唐羨之無比謹(jǐn)慎,既然有備而來,不會隨意靠近任何物體和人。 但謹(jǐn)慎,有時候也是弱點。 強(qiáng)者就是善于利用對手的任何弱點。 唐羨之謹(jǐn)慎,就不得不同時防著床上和床下,燕綏趁機(jī)便可以將唐羨之往門那里逼,唐羨之撞上半掩的門,震動引起機(jī)關(guān)聯(lián)動,連帶迷宮迅速滑出,引發(fā)碰撞乃至爆炸。 這個計劃,為了體現(xiàn)真實,為了不讓文臻卷進(jìn)去,他沒有明說。 所以文臻以手抓劍,從床底沖出,誤打誤撞令唐羨之更加分神,從而更快更猛的撞上石門,只能說是天意。 但是天意很搞笑。地板之下竟然還藏了布滿了整個房間的升級版炸藥迷宮。 所以這一著絕對能搞死唐羨之,但也能同時搞死所有人。 文臻沖出來的時候,一眼看見唐羨之手臂血跡殷然,竟然先前已經(jīng)受了傷,她百忙中瞥一眼完好的燕綏,松一口氣,來不及多想,站在燕綏和唐羨之的中間,大喊一聲:“所有人有傷的堵住傷口!燕綏,收住迷宮!” 燕綏一怔,隨即道:“來不及了!” 文臻大叫:“地板下也是炸彈迷宮!還有毒蟲!” 只這一句,那兩人便已經(jīng)明白什么意思,齊齊臉色一變。 文臻心急如焚,整個房間隨時會爆,本來還有一個門,以燕綏的機(jī)關(guān)之術(shù)可以開門沖出去,但是燕綏用來算計了唐羨之,現(xiàn)在那個門也要爆了,誰過去幾乎誰死。 怎么辦? 她抬頭,卻看見燕綏和唐羨之交換了一個眼色。 她一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唐羨之忽然大喊一聲,“拿到了!” 聲音極響,傳遍丹崖居。 然后文臻就看見門外人影一閃。 燕綏同時動了,一手抓住她,一把抓住那人,將他拖過來,抵住了滑出的迷宮。 那人身側(cè)留下了一條極窄的縫隙。 迷宮板被逼停,水晶板下的鋼珠一陣稀里嘩啦亂響。 燕綏停也不停,將那人的頭,狠狠撞在迷宮的水晶板上,啪嚓一聲,那一層水晶板應(yīng)聲碎裂。 那人的身子整個趴在板上,額頭上鮮血狂噴,將大部分火藥彈濡濕,但還是有一部分火藥彈立即爆炸。 轟然聲響里,燕綏猛地一推,將文臻推出了那條窄縫。 他用了全力,文臻的身子如石子飚出,啪地一聲穿過丹崖居上方透氣的長窗,撞破長窗。 被推出前一霎,文臻看見燕綏身后,唐羨之竟然沒有乘虛而入,而是抵住了向后翻開的石門。 看見迷宮被引爆后,被炸死的那個人擋住了大部分的爆炸。但血rou濺了那兩人一身,濺了滿屋子都是。 仿佛看見那一霎地下毒蟲的狂歡,如黑云卷過地板下的迷宮,飛快進(jìn)擊,撞上滾動的火藥彈…… 看見爆炸瞬間起,黑云濃煙滾滾而升,遮住了那幾人的身形,一陣接一陣的巨響如霹靂,在不大的空間里碰撞狂哮,火焰如妖花瞬間升騰,將她模糊的視線燒沒。 她在心中迷迷糊糊地想,上次,他也是這樣將她推出的…… 然后帶給她和他,至今未能完全消解的傷害…… 這是要將命運再循環(huán)一次嗎? 天意可不可以不要總這般無情,總以白眼看世間,吝嗇賜予那些她和他想要的最簡單的人生? 燕綏。 這一次。 你一定要好好的。 噗通一聲。 她墜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 丹崖居之上的暴戾煙火,照亮了整個夜空。 易家大院sao動漸劇。 這一晚,傳燈長老,掌饋長老,求文長老在花田樓,新仇舊怨,齊齊爆發(fā),大打出手,最后求文長老斷腿,掌饋長老內(nèi)傷,傳燈長老死了很多手下,實力大減。 而次日就是長老堂選舉新長老的日子。 這一晚,段夫人一夜未眠。 這一晚,易秀鼎回去后便沒能再出門,被訴說心神不寧的易云岑拉著下了一夜的棋,局局輸。 而易云岑卻雄風(fēng)大振,縱橫捭闔,抱著他的套娃,喜笑顏開。 這一晚,平云夫人被從丹崖居驅(qū)逐走之后,便抱著她家的囡囡不肯放開,天快亮的時候她聽見那分外劇烈的爆炸聲,眼底涌現(xiàn)奇異的神情,半晌,將頭埋在了女兒的一頭亂發(fā)里。 而唐慕之站在她內(nèi)室的窗前,看著那一邊的黑霧和煙云,一邊扎束著衣帶,一邊沉沉地對身后的人道:“你等的機(jī)會,可能等不到了?!?/br> 她身后的人嗤地一笑,道:“未必?!?/br> 這一晚,易燕吾在自己的院子的小樓上,就著那煙花燦爛,微笑著喝了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壺酒。 …… 冬夜的湖水冰涼。 像一瞬間擁抱了一懷冰。 文臻在緩緩向下沉落,卻并沒有暈去。 從高處墜落的沖擊力能夠致死,所以她在半空中就努力調(diào)整了身形,入水輕巧。 手上的傷被水沖開,淡紅血流如絲帶在身側(cè)逶迤,刺痛反而令人更加清醒。 畢竟是從高處墜落,她一時還掙扎不起,她閉上眼,好一會兒緩過來,感受到后背的刺痛,好像又有針要碎了。 但此時也顧不得,她準(zhǔn)備鳧上去,去救燕綏。 誰知一睜眼,她發(fā)覺眼前的情景變了。 水沒了,眼前是一片冰晶之色,她甚至能看見面前冰晶上結(jié)著的六角形美麗霜花。 而身體徹骨之寒,上下浮沉。 隔著冰層,隱約可見淡藍(lán)水波。 她反應(yīng)過來,她還在水里,卻被人凝成了一大塊冰! 有異能者在附近!在這水里! 她想轉(zhuǎn)頭查看,但是周身已經(jīng)被冰桎梏,只有臉部有空腔,極細(xì)微的留了一條通道,供她呼吸之用。 在水里本就很冷,所以被凍成冰第一時間并不覺得,但很快她就感覺到那種渾身如被冰針刺著的入髓的痛,而被凍在冰里,她還在不住下沉。 這令她心里發(fā)冷——這是要在水底讓她死得無聲無息嗎? 燕綏逃生出來發(fā)現(xiàn)他拼死讓出的生機(jī),最后變成這樣的結(jié)局,他要怎么接受? 但她隨即覺得不是這樣的。異能總歸耗費更多精力,對方真要殺她,完全可以趁她落水撞得暈頭暈?zāi)X的那一刻下手。 既然如此,她放下心來,又閉上了眼睛。 休養(yǎng)生息最重要。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不去想燕綏后面如何,也不去思考困在冰里的窒息和恐懼感,忘卻身周外物,專心練功。 她想要在這緊促的時間里,以最小的損失,把那根要碎的針先碎掉。省得關(guān)鍵時刻碎裂帶來行動不便。 她的后背緊緊抵著冰塊,按照易銘當(dāng)初給的法門,運氣一遍遍往那處尖銳疼痛地猛沖。 凍在冰中時間久了就會麻木,血液流速降低,能適當(dāng)減緩爆裂那一刻內(nèi)里的耗損,經(jīng)脈的傷害,以及減輕痛苦。 受傷之后選擇冰敷往往也是這個道理。 出手的人想必也沒想到,文臻竟然能在這種心態(tài)下,被冰困住后,還能利用這樣的劣勢為自己尋求機(jī)會。 無他,經(jīng)歷過生死,熬過這命運交煎,才能在一切噩運之前不墮心志。 哪怕淪為滄海蜉蝣,也必能在巨浪之前尋得生的罅隙。 被冰封住的人始終安靜沒有動作,甚至沒有尋求解脫,讓暗中出手的人非常訝異,也讓他原本想看文臻絕望掙扎的心思落了空。 他有些悻悻地咕噥,“這女人死人一個啊,怎么都沒動靜的?” 正常人一睜眼被忽然冰封不嚇瘋也得哭叫啊,畢竟深水之中本就令人心生壓力恐懼,再被桎梏,那樣的精神壓力之下,他以前見過許多人直接就崩潰了。 無奈之下,他不得不招招手,有人上前,用繩子拽住那人形冰塊,順著湖水流向往前游。 冰塊漸漸地被往上拎去,畢竟在水底沒有氧氣。 丹崖居上方的黑煙紅火已經(jīng)漸漸散去,幽藍(lán)的湖水被月光半映,倒映著丹崖居上明滅的點點紅焰,像一對互相眨眼的鬼魅。 湖水陰影處水色沉黑,冒出一點慘白的冰塊,光澤幽亮。 并沒有人注意,那點慘白之色,便在紅焰和黑水之間,一沉一浮,順?biāo)ァ?/br> …… 文臻再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于一處頗為華麗的屋舍內(nèi),看那擺設(shè)裝飾,水晶琳瑯,香粉旖旎,明顯是大戶人家女子閨房。 她不急著起身,先細(xì)細(xì)看了四周情形。 一個艷妝女子坐在她身側(cè),臉對著外面。 衣著首飾倒也算華麗,透著股精心搭配撐起來的講究,卻并不是當(dāng)年新款,也并不新。 她正小心地?fù)芟銧t里的灰,好讓那塊比較名貴的香燃得慢一點。 文臻將四周打量完了,又檢查了一下自己,確定自己身上尖銳的物事,包括簪子都被搜走了,才發(fā)出一點聲響。 聽見她的響動,回過頭來,對她凝視了半晌,笑道:“姑娘你醒了?” 不等文臻說話,她又坐近了些,喜滋滋地道:“今晚我去城外靈姑庵燒香,回來得遲了一些,路過青石溪時,看見你趴在水邊,身上還有冰塊碎片,我嚇了一跳,還以為你是死人呢,萬幸還有一口氣,就把你救回來了?!彼H切地握住文臻的手,用手指搓著她冰冷僵硬的手指,唏噓道,“瞧,火盆子生了這許久,你還凍著!你好好一個小姑娘,怎么這么夜了會到那山中的溪水邊去?” 文臻一垂眼,頓時來個泫然欲泣,低聲道:“我……我也是想去拜訪靈姑庵的,不想第一次去,在山中迷了路,然后便遇見一群登徒子,對我欲行非禮,我掙脫欲逃,其中一人還會些奇術(shù),以冰雪將我凍住,我雙膝挪動難當(dāng),落崖墜入溪水,哎,都是美貌惹的禍……” 那女子臉皮抽了抽,咳嗽一聲道:“你既然也是去上香,該有親人隨從才是。你且告訴我你是哪家人,我送你回去。不過大夫說你受了傷,不宜挪動,所以最好你且在我這里休養(yǎng),你的親人隨從定然在心急如焚地尋訪你,你告訴我他們的特征,或者給我個信物,我?guī)湍闳グ讶苏抑?。?/br> 文臻不答,環(huán)顧四周,女子又咳嗽一聲,有點赧然地道:“不瞞你說,這里是尋蝶院,是青樓,你一個大家小姐,想必呆不慣這種地方,也會嫌我們這種女子骯臟……要么我還是送你回去罷?!?/br> 文臻急忙道:“無妨。仗義每多屠狗輩,風(fēng)塵未必少英杰。我蒙jiejie搭救,怎么會嫌棄jiejie。” 那女子喜笑顏開,拍了拍她的手,親昵地道:“姑娘真是有見識!”親手端過一碗藥,道:“再放就涼了,來,喝了就好啦?!?/br> 文臻接過碗,痛快地一口氣喝了,那女子更加歡喜。文臻放下藥碗,嘆息道:“可惜我當(dāng)時奔逃,身上物件,都在林中遺落,并沒有什么可以證明或者召喚他人的信物?!?/br> 那女子并不意外地點點頭,卻聽文臻道:“但我家倒是住在城中,就在胭脂市后頭西水胡同里,倒數(shù)第二家,墻頭上有三色梅花的便是?!?/br> 那女子怔了怔,喜道:“既然你家住在城里,我且打發(fā)人去通報一聲。你便在我這里安心養(yǎng)傷。” 文臻點頭,軟軟道謝,看她端著藥碗匆匆出去,半晌,唇角一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