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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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將馬策得飛快,他到此時也明白了,共濟盟一定出事了。 而且應(yīng)該和太子殿下有關(guān),看太子殿下穿著利落,可能昨夜大軍已經(jīng)向五峰山開撥,太子也即將親臨戰(zhàn)場。 但太子沒有親臨,而是先以旨意傳來殿下,并不斷拖時間,自然是要拖住殿下不能回援五峰山。 殿下回援五峰山也只能是為了文大人,那太子難道是要對文大人不利? 中文這么一想,便覺得汗毛倒豎,文大人在五峰山,太子要對她不利實在太容易了,大軍可以趁亂殺人,順手推給共濟盟,如果文大人看不下去出手幫共濟盟,那就成了和匪徒反賊沆瀣一氣,就算文大人逃出去了,太子也可以栽贓她和匪徒勾結(jié),泄露軍情。 然后還可以構(gòu)陷到殿下身上! 只要殿下不在五峰山,太子有太多文章可做! 只是中文也不明白,他們在五峰山,一直也提防著太子的大軍,英文的手下和侏儒暗衛(wèi)嚴密監(jiān)視別院動向,監(jiān)視著離別院不遠的剿匪大軍,明明在他們下山之前,都一切如常。 就算他們一下山,暫時斷了對那邊的監(jiān)視,這么短的時間,大軍都還沒來得及開撥到山下,能做什么? 而且五峰山上下,防守嚴密,易守難攻,斥候直派出十里之外梭巡,別說攻下全山,就是想要進山門,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中文這么一想,又覺得安心了些,只是看主子連坐下來開箱都不肯,冒險馬上開箱的急迫,心又忍不住拎了起來。 他只能盡量快,再盡量穩(wěn)定,在晚間的風里,向五峰山狂奔。 細微的撥動機簧聲不斷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急速的馬蹄聲,被奔馬帶起的風聲,以及更多的追來的馬蹄聲——太子派的人追來了。 燕綏的屬下們自然會去攔截,只是對方并不是來追殺,這邊就不能下殺手,英語德語等人十分惱怒,雖然不能下殺手,手下也絕不輕,不斷有人落馬倒地,慘叫大喊。 雖然后頭亂成一團糟,但燕綏的手始終很穩(wěn)定,神情始終很凝定,那個復(fù)雜的盒子擎在手中,經(jīng)過一系列的點、撥、挑的動作,不斷發(fā)出咔噠咔噠的細微聲音,他不時地在呼叫聲里湊近聽一聽,時不時還催一催中文。 “快些!” “不能再快了啊主子……啊這哪個兔崽子搬了塊石頭砸過來了!” 燕綏手下護衛(wèi)紛紛攔截,奈何那石頭太大,也不知道是被太子麾下哪位力士全力砸出,攜帶著千鈞之力和千鈞之重,風聲駭人,眾人的劍光掌力刀風,將那石頭摧殘得不住一塊一塊掉落,但是終究有一塊不小的石頭如流星直奔燕綏的馬頭。 中文猛地一轉(zhuǎn)馬頭,卻看見前面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急坡。 “啊啊啊主子停手要收不住了啊——” 燕綏沒有停手。 他正皺眉仔細地聽,機簧在緩緩后退,此時已經(jīng)到了關(guān)鍵時機,停手前功盡棄。 馬身忽然猛然一震,隨即向下一個巨大的傾斜,狂射而下。 沒人能抗拒地心引力,燕綏手向后一撤,剎那又穩(wěn)穩(wěn)端住。 但只剎那之間,那盒子里一道黑光吐出,在燕綏手指上一掠而過。 一抹血線飚射在中文的后背上。落在他的青衣上色澤微深。 燕綏眉頭一皺,毫不猶豫手往上一遞,再次掠過中文的劍尖。 一小片指尖落地,這回流出的鮮血終于是鮮紅的。 英語德語已經(jīng)發(fā)覺殿下受傷,駭然奔上,燕綏流血的手往下一抄,抄起馬身上配的長弓,手指一抹,一弓五箭,開弓上弦搭箭一氣呵成,姿勢輕妙,毫無人間煙火氣。 下一瞬嗡地一聲,五箭出! 幾乎在射出的剎那,五箭成扇,平展闊大地呼嘯奔掠,四面的空氣被極速割裂,發(fā)出細微的震動之聲,馬蹄下的塵土微微騰起,再被這一刻的力場凝固,而垂下的馬尾被掠過的厲風揚起,灰黃色的鬃毛一根根散在空中。 下一刻那些箭便到了追兵之前! 于眾人眼底,只看見天空中忽然多了個洞,風也碎,云也散,一股仿若天地之力的渾然力量撞上身前,天空便忽然翻了個個兒,人們震驚想要呼喊,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那沛然的力量逼住了呼吸,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砰砰之聲連起,最前面幾匹馬上的追兵被那普通的箭帶飛而起,又撞上后頭的人,最后滾成了一串葫蘆。 他們的胸口劇痛,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畢竟宜王殿下是皇族第一人,雖然以前沒見過他用箭,但今日一見,便知都說林侯箭術(shù)天下第一也未必是實,給這樣的箭射中,焉有幸理。 太子氣喘吁吁地跑來,看見一地的人,大怒之下又是一喜——追逐的人多半是太子六率護衛(wèi)和旗手衛(wèi)的高手,都有軍官編制,這么多人在并未對宜王不利的情形下被宜王殺害,燕綏也要遲不了兜著走。 這本就是他的目的,燕綏不領(lǐng)旨而走,他有權(quán)派人去追,一方面要阻礙燕綏多一刻是一刻,另一方面萬一燕綏暴怒出手殺人,正可以好好做一篇文章。 他正準備命人收斂尸體,然后好好考慮一篇檄文彈劾,卻見那些人已經(jīng)捂著胸口灰頭土臉地爬了起來。 此時太子才失望地發(fā)現(xiàn),那些兇猛無倫的箭,竟然在射出的過程中,箭頭便已經(jīng)碎去,擊中眾人的只是箭桿,只讓人斷了幾根肋骨。 倉促之中出箭,也不知道燕綏是怎么算好并精準令箭尖在抵達目標之前正好碎裂的。 而直到后來人們才知道,那天直接中箭桿的幾人,連斷裂的肋骨根數(shù)都一模一樣,每人五根。 高坡而下,便是急途。 燕綏在風中疾馳,手中盒子平穩(wěn)不動,手上傷口來不及包扎,血線長長地逶迤一路。 忽然“咔噠”一聲,盒蓋彈開,里頭果然是兩份旨意。燕綏拿起一份匆匆看了一下是自己的,便扔了下來,拿起了另一份。 片刻后他冷笑一聲。 中文忍不住詢問,畢竟他也很擔心太子所說的大事是怎么回事。 燕綏又冷笑一聲。 “紅薯玉米沒有種植成功?!?/br> 中文神情驚駭,他是知道文臻當初在獻上紅薯提議種玉米的時候,下過軍令狀的。 “宮內(nèi)暖房試種紅薯玉米,由蔣玄親自負責。紅薯不知何故,很多秧子沒有結(jié)果,便是結(jié)果的,也十分瘦小,根據(jù)產(chǎn)量推算,畝產(chǎn)兩千斤絕無可能。而玉米則根本沒有發(fā)芽。據(jù)說問過有經(jīng)驗的老農(nóng),說東堂土壤根本不適合種植玉米?!?/br> 中文皺眉道:“宮內(nèi)暖房種植……宮內(nèi)妥當嗎……” 燕綏沒有說話。 當初文臻提議宮內(nèi)暖房種植,他沒有反對,但是皇宮這種地方,沒人比清楚其間的陰暗,那里每一片琉璃瓦下都藏著陰私茍狗,陽光從來照不進朱廊翠庭。 但是想要盡快看見產(chǎn)量只能種那里,好在暖房在外廷,相對獨立,燕綏有派暗衛(wèi)暗中照拂,只是終究他和文臻長期不在天京,還是著了小人的道。 “那陛下的旨意,是傳文大人回京解釋?” 燕綏沒說話,傳文臻回京是必然的,更重要的是,這一下打亂了他要給文臻謀外放大員差事的計劃。 旨意傳來,按說就該立即回京,避免耽擱太久朝中攻訐更烈。 卻在此時共濟盟出事…… 他沉默著,接過中文遞來的布條,裹住了不斷流血的手指。 夜色里他眸子冷光如雪。 “不管怎樣,先回山!” …… 一片黑色當頭罩下。 文臻身前是殺手,身后是絕崖,無處退避。 她忽然向后翻身,翻下懸崖! 那片黑色擦身而過,出手的人怔了一瞬,下意識傾身向前查看。 一抹冷光自崖下激射,像燦亮煙花一朵,穿透那片黑色之后,扎入對方肩膀。 文臻再次從崖下鬼魅般翻身而起,一拳將另一個大驚欲逃的家伙打倒。 她站直之后,腳跟一頓,靴子后跟里剛才彈出的鉤子自動縮回。 她身后,是一道和崖壁同色的鐵橫欄。 這是英語閑來無事和屬下布的一個小機關(guān),就在崖邊釘了一個橫欄,靴子里的鉤子能勾住橫欄倒吊在崖邊。 英語用來和人開玩笑,文臻用來殺人。 她站定后,手一抄將那想要困住她的黑網(wǎng)抓住一撒,捆住了那兩個人,低聲喝道:“哪里來的,來做什么,有多少人?” 她警惕地盯著對方的嘴,以防出現(xiàn)死士自戕的情況,但是對方似乎并沒有這么勇敢,當先一人顫聲道:“我們……我們不是要對你不利……” 文蛋蛋已經(jīng)飛速在網(wǎng)上滾了一圈,搖搖頭示意沒有毒也沒有什么附加傷害。 文臻再一看那兩人,穿的雖然是夜行黑衣,但看著竟然有點眼熟,好像之前在山里見過。 這讓她有點懵,隨即腦中電光一閃,她想起來了。 “屠絕的人?” 對方連連點頭,居然還十分懇切地道:“三娘,我們是為你好,和我們走吧……” 文臻冷笑截斷了他的話。 “屠絕和人勾結(jié),要滅了共濟盟,派你們來擄走我,是不是?” 那兩人眼神驚異,沒想到文臻這么快猜出來。 文臻心中著實后悔。 發(fā)現(xiàn)屠絕是唐家的細作,就該直接告訴那幾位當家的。不該被自己的判斷和他的言語所迷惑,認為屠絕已經(jīng)在共濟盟呆了這么久,不應(yīng)該對共濟盟不利。 之前是不會對共濟盟不利,但自從唐羨之來過,以及她和燕綏的存在,事情就出現(xiàn)了變數(shù)。 共濟盟山頭上數(shù)千人,現(xiàn)在想必已經(jīng)被拔去所有明哨暗樁,這必然是在開宴之后發(fā)生的,短時間內(nèi)想要做到這一點,對方人數(shù)不會少。 易銘在現(xiàn)今情形下沒道理這樣對共濟盟下手,那么整個西川境內(nèi),目前有實力這么做的,只有……太子的剿匪大軍! 而明顯,這里頭還有唐家的指使,否則屠絕不會突然發(fā)動。 唐羨之和太子勾結(jié)! 他為什么要動共濟盟?易銘不是他的盟友嗎? 不,雖然是盟友,但是共濟盟隱然已有異心,對唐易兩家的大事,已經(jīng)未必是助力。 另一方面,唐羨之是要搶走她和燕綏的功勞,將剿滅收服共濟盟的大功送給太子。太子名聲好人庸常,但畢竟是皇朝正統(tǒng),向來得群臣支持,只是缺乏功勞服眾,唐家送上功勞,幫太子鞏固地位權(quán)勢,目的還是為了打壓燕綏。 如果太子在剿滅共濟盟的過程中,幾乎不費一兵一卒,便全殲共濟盟,拔掉朝廷頭痛多時的毒瘤,必然會獲得朝中上下贊譽稱頌,其功可比燕綏平定長川。 甚至太子還可以在剿滅共濟盟的過程中,構(gòu)陷她和燕綏…… 這些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下一瞬文臻笑起來,道:“哎呀,原來是友非敵呢。” 那兩人連連點頭,文臻忽然皺眉:“但是只救我一人如何能行?我還有那許多好友,拋下她們走了豈不是太不義氣?” 對方為難道:“首領(lǐng)只讓我們帶走您一人……” “要么你們告訴我,哪里比較安全可以躲避,或者有什么暗號可以避免被清理,我告訴我的朋友,讓她們避一避?”文臻看著兩人神色,決然道,“我不忍丟下朋友茍且偷生,她們有危險,我不會和你們走?!?/br> 那兩人對望一眼,其中一人道:“躲起來是不可能的。會先清理一遍,然后大軍進入,最后放火燒山,又有我們的人指引,躲哪里都會被搜出來,至于暗號……” 文臻拍出兩張大額銀票,道:“咱們江湖中人,義氣為先,兩位兄弟幫個忙,日后還有謝意?!?/br> 那兩人眼睛一亮,一人道:“我們身份低微,也不知道什么暗號,只是大護法囑咐我們,遇上那邊的人,以一指指天,對方就明白了?!?/br> 文臻大喜,遞過銀票,另一人急忙也道:“不過可別讓你的朋友一起走,因為知道這個手勢的人也就咱們大護法和他的親信們,整座山也不超過十來人,若是太多人一起走遇上大軍一起指天,那還是會被看破的?!?/br> 文臻贊道:“你說的有道理?!币舶雁y票遞過去,那兩人低頭看銀票,緊緊攥住,卻聽文臻聲音一冷。 “只是做人不怎么懂道理。也不想想,我的銀票,你配拿?” 那兩人霍然抬頭,文臻一腳一個踢暈。轉(zhuǎn)回頭怒道:“文蛋蛋!” 文蛋蛋委委屈屈滾了出來。 “為什么沒發(fā)現(xiàn)酒有問題!”文臻奔向石臺,迅速查看眾人,果然根本喊不醒。 文蛋蛋委屈——建國后不許成精,不會說話怪我咯。 再說迷藥又不是毒藥。 文臻猜測,之所以不是毒藥,一來這樣需要的毒藥份量太多,容易被看出來,且毒藥珍貴,也沒那么多;二來是怕被她發(fā)現(xiàn),畢竟她是個用毒高手。 采云采桑奔了出來,兩個侍女不會喝酒,又要照應(yīng)酒席,倒逃了一劫。文臻命她們打水,試圖澆醒眾人,但是竟然沒用。 文臻并不猶豫:“每人脅下軟rou處割一條破口!” 那一處是人體受到傷害會劇烈疼痛,但不會造成任何不良影響的地方,也不會妨礙行動,時間緊急,文臻沒有機會去研究怎么解了這迷藥,只能先把人都刺激醒。 采云采桑從未做過這些事,采云還有些猶豫,采桑已經(jīng)毫不猶豫拔出小刀,先刺了君莫曉,刺得她嗷地一聲醒來,還沒起身就先捂住了頭,呻吟道:“好暈……” 腳步聲響,厲笑從下頭奔了上來,背著易人離,還沒說話,看見場中情況,頓時呆了一呆。 文臻一見她大喜,三言兩語說了情況,厲笑反應(yīng)過來,撥開采桑的刀,二話不說掐著易人離的腰后軟rou一擰,易人離也嗷地一聲醒了過來。 厲笑看文臻神色古怪,訕訕解釋道:“他就那處兒特別怕人觸碰……” 要不是現(xiàn)在情況緊急,文臻險些就要笑出聲來。 她嘴上交代,手下不停,手下控制力道,保證只刺破表皮,那幾人被弄醒后,也加入了救人的隊伍,鳳翩翩和司馬離最先被弄醒,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鳳翩翩一聲尖叫,就要撲下山,被文臻攔住。 “現(xiàn)在下山已經(jīng)來不及救人了!” “那我們上山,趕在對方對山上兄弟清理之前,把山上的兄弟救下來!” “上山也來不及了,在我發(fā)現(xiàn)變故之前,對方已經(jīng)上了山,現(xiàn)在便是去了,也不過是迎頭撞上對方!” “那我們點起煙花通知山上兄弟!” “你是要暴露你們自己所在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扈三娘,你是要我眼睜睜看著兄弟們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