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女子究竟有沒有將蘆芽的話聽在心上，但她確實是回答了一個不同的答案。

    但是蘆芽卻明白了她的意思，頓時心中衍生出了一種異樣的情感。這種感覺他從未有過——就像是做錯事的孩童瞧見了來抓現(xiàn)行的長輩，無措而羞恥。

    如今瞧著眼前的這位女子再次說出這句話時，他依舊覺得五雷轟頂，當即就回憶到了從前，依舊是那般心痛到窒息的感覺。

    “德善村的一干村民雖然是她動手殺死的，但是她也是盛了主子的命令。真正罪大惡極的是她幕后的人才是?！?/br>
    蘆芽看著眼睛紅腫的周芷清，頓時便想起了記憶中的那一抹青色的身影，一時間禁不住便出口安慰道。

    他同時也在思索，若是當年不那樣愚笨，知曉該與她說些什么，先安慰住她的話，會不會結(jié)局就會不同？

    他倒是不在意自己會不會對她動情，亦或是自己還能不能得到她的垂青，只要她平安便好。哪怕最后的結(jié)局是兩人變成了仇人，兩看生厭那也無妨。

    “就如同刑場上殺人頭的劊子手，人雖然是他們殺的，但是他們只是盛了上頭的人的命令罷了?！蓖岵唤鉃楹翁J芽會開口安慰一個人間的小丫頭，但還是迎合著他的話語。

    倒也不是想要幫他一把，只是覺得他方才的一番話十分沒有道理，便忍不住出口幫他圓上一圓。既可以體現(xiàn)他們兩人的不同，又可以凸顯出他的兄弟情深，十分妙哉！

    周芷清卻是抬頭看著兩人，更加痛心起來，道：“可是劊子手斬殺的都是有罪之人，德善村的村民們又是做錯了什么？莫非是錯在生而為人？”

    一語畢，兩人噤聲——童吾是無言以對的沉默，蘆芽卻是幡然醒悟的悔恨。

    原來，青溪在乎的一直都不是多少條人命，而是那三百多條人命各個無辜至極，他們不該為別人的殺戮陪葬！

    他從不覺得殺人是一件可恨的事情，即便是這三年來為了她再不碰凡人一根手指頭，但是這也是由著對青溪的愛意，不再傷害她想要守護的凡人罷了。

    如今他才忽然明白，原來人也要分辨無辜和罪惡……

    “周芷清，早些時候我便同你說過，此事待穆衍燃回到晉州后就會著手調(diào)查。既然你相信穆衍燃，又何必要鬧得如此難堪?！?/br>
    陸青歌終于是皺起了眉，語氣中有些不悅?？墒乔浦@一張劉燦燦的稚嫩的臉龐，她又實在說不出什么重話來。

    “調(diào)查？”周芷清不屑地笑了笑，道，“為何要調(diào)查？是要找出真兇！現(xiàn)在兇手就在此處，為何還要等著穆衍燃去調(diào)查？”

    “你為何只能瞧見這眼前的事情？”陸青歌緊皺眉頭，不明白為何一個宮中的妃子可以目光短淺至此，能得到穆展瑯的寵愛自然該有些不同才是。

    “你殺了她又能如何？躲在她背后的人照樣還可以指使其他人去做此事。到時候還會出現(xiàn)第二個……乃至第三個德善村，你懂不懂？”

    周芷清沒了話語，只是怔怔地瞧著她。

    見她不說話，陸青歌也沒了耐心，轉(zhuǎn)身又對童吾說：“你說的那個法子當真可行嗎？那么我又該如何去做？”

    不等童吾開口，蘆芽倒是先出聲道：“此事到底是有些犯險，我看來為了一只小妖卻是不值得。她雖然不是幕后主使，但是也并不無辜?！?/br>
    他現(xiàn)在腦中滿是青溪說出那句“妖殺人本不是天經(jīng)地義”時的那種眼神——有失望也有無奈……

    陸青歌偏頭看她，眸色似乎出現(xiàn)了淡淡紅暈，她低聲道：“蘆芽，曼陀我救定了！誰該死，誰不該死，由不得你！”

    童吾眸色一怔，此話倒是耳熟得緊……細算下來，倒是已經(jīng)過去了一千多年了……

    蘆芽皺眉看她，這句話透著血腥，可是她的語氣卻透露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王者風范，似乎說出的話亦是理所當然……

    而后他的目光落在她肩頭的小桃身上——她似乎是沒了聲息，低著頭坐在她的肩頭，一動不動；額前的碎發(fā)垂下來，遮住了她的臉色。

    他的眸色一沉，看來她的身份并不是這樣的簡單。

    童吾瞧著兩人之間的博弈，有些擔心會被連累，便想了個中和的辦法開口道：“其實也不必你自己親自出馬，你倒是可以在她的身上下個咒語?！?/br>
    “方才聽聞，你是由著那人的妖毒才變成狐妖的，那那人便就是大半凡人，下蠱自然是最好的法子。不必你親自出面，也不用你做媒介，耗費大量功力。”

    陸青歌抬頭看他，未說什么，只是小桃抬起頭來幽幽地瞧了他一眼。

    而后她便一聲不吭地拿起桌上的那一株深紫色的曼陀羅花，轉(zhuǎn)身走出了門外……

    青宸進了廂房，空氣中彌漫著的妖氣倒是消散了不少，看來這妖怪的道行尚淺，連掩藏氣息和混淆視聽尚且不知。

    在屋中坐了片刻，他實在覺得心中放心不下，便準備出門瞧一瞧。

    這一開門，便瞧見了路邊的小丫鬟。青宸便出口叫住了她，道：“敢問姑娘，可這這府中可有什么古怪？”

    那丫鬟一驚，止住步子有些無措的看著他，結(jié)結(jié)巴巴道：“您……您說什么？”

    青宸朝著她笑了笑，盡量表現(xiàn)的十分友好，讓她莫要這樣局促緊張。

    “你莫要害怕，我是修仙之人。瞧見此處彌漫著妖氣，便想問問清楚，也好給貴府消災?！?/br>
    那丫鬟瞧著她，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道：“府中倒是未有傳言，一直安安穩(wěn)穩(wěn)，未出現(xiàn)什么怪事。倒是不遠處的鴻香院，聽說是鬧了鬼怪，前些日子還嚇瘋了一個酒鬼，如今十分不太平?！?/br>
    “對了，還有那來?？蜅５恼乒?，據(jù)說也是叫妖怪殺死了。聽聞那妖怪十分狡猾，還變作了廣陵王妃的模樣為非作歹?，F(xiàn)在那妖怪消失不見了，王妃也未在上京，一時間流言紛紛。”

    青宸原本還在仔細思索著鴻香院一事——若是鬧鬼，自然是因著三年前的那場慘案的由頭。那此事原委，當然與三年前的幸存者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