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抓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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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蘭客棧是京城最大的私人客棧,日常接待各國有身份地位的人物。春蘭客棧前后有好幾幢樓,迎著街的一面建筑布局緊湊,要繞到后街,才能將馬車開進院落去。 這日下午,春蘭客棧如往日般正常營業(yè)。院落里,小廝們正在清洗馬匹,備足草料,并對車輛進行最后的檢查,明日一早,東承的使節(jié)便要啟程離京,他們有最后一道工作要做。 不知怎么回事,大堂里突然驚慌了起來,很快便鴉雀無聲,仿佛被人扼住喉嚨般,只剩一片死寂。 空氣里涌動著危險的氣息,全副武裝的衛(wèi)兵手持長刀,快速而安靜地涌上樓,在樓道中穿行,逐漸逼近客棧二樓的一個角落。 這是二樓最大的一個會客間,衛(wèi)兵們將刀提起,弓著腰藏在門口,一切準備妥當。 “上!”帶頭的首領給了個手勢,起落之間,衛(wèi)兵們猛地推開門,闖了進去。 “京畿司巡查?。∪魏稳说?,統(tǒng)統(tǒng)靠墻站立?。 毙l(wèi)兵們迅速沖進了客棧的里間,將房間里的人全部包圍起來。 房間里傳來一陣桌椅倉促移動的慌亂聲。 在木質(zhì)地板上快步踩踏而過,“砰!”朗康轍踢開里間的門,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眼前,圍著茶幾緩緩起身的幾位東承使節(jié)目瞪口呆,他們身著東承傳統(tǒng)的騎獵服飾,不難辨認,現(xiàn)下正被沖進來的衛(wèi)兵挾持著,動彈不得。 見了朗康轍,東承使節(jié)神色各異,頗有兩分古怪。 朗康轍緩緩邁入房間,他巡視一周,靴子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吱呀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朗康轍的面色凝重陰沉,透露著殺伐果決,不知是不是心虛,一個副使見了他,嚇得手中物件“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緩過神來,東承使官阿西克勃然大怒,滿眼怒火道:“煊王殿下,你們這是何意?!肆意帶兵闖入異國使節(jié)駐地,這就是天朗的待客之道嗎?!” “待客之道?”朗康轍冷哼,藏在高挺眉骨下的眼睛閃爍冷酷的光芒,“天朗對客一向都是照顧有加,但是對敵人,更不會心慈手軟!來人,給我搜!把這里里外外都搜個干凈!” 聞言,東承使節(jié)都憤怒了起來。 “誰都別動!”使官阿西克火冒三丈,叫停了所有人的動作。 他拿出天朗皇帝朗沐威給的特使令牌,豎在朗康轍眼前。 “看看清楚!這是你們皇帝給的出入自由特許令牌,皇帝都不曾為難我們分毫,你等臣子,無緣無故憑什么搜我們的房間!” 朗康轍望著令牌,深深的眉眼泛出陰沉之色,“你當我們沒有準備,就敢來冒這個險嗎?”他伸手奪過令牌,朝著地板一扔,上前踩了兩腳。“是你把人交出來,還是我替你找出來?!” 對上阿西克吃驚不已的臉龐,朗康轍滿臉是睥睨之色。 “給我搜!一個角落都別放過!” 衛(wèi)兵聽了命令,宛如吃了定心丸,在房間里大肆的翻找起來,所有的東西都被一一打碎檢查,行李物品很快丟得滿地都是。 “你!你?。 卑⑽骺送鹪馄鎼u大辱,一時說不出話來。 “士可殺,不可辱!天朗如此侮辱我東承,我東承臣子絕不能坐視不管!” 副使之一的勒布氣急交加,失了理智,拿起身邊的馬刀沖上前來,要與朗康轍理論。 朗康轍反應很快,他一轉(zhuǎn)身,從旁邊衛(wèi)兵的腰間抽過一柄長刀,一刀穿過了勒布的胸前,毫無猶豫。 “刺啦”一聲,隨著刀的抽、出,鮮血四濺,勒布雙目圓睜,難以置信的緩緩倒下。 “你、你...怎可殺使節(jié)...”一句話沒說完,勒布便咽了氣。 “你們都看見了,膽敢行刺天朗皇子!這就是下場!”朗康轍怒聲道。 血腥味散布了整個房間,東承使節(jié)們被眼前始料未及的境況震懾,一個個嚇得縮了回去,面露仇恨,卻不得不隱忍著。 “你!你們簡直是畜生——” 阿西克叫了起來,話音未落,他的脖子便被刀刃協(xié)住,抵在墻壁上,“你想成為第二個嗎?使官大人?”朗康轍冷冷道。 他的視線冰冷刺骨,并不是商量,而是通知。阿西克明白,今日之事是無法善了了。 他動了動喉頭,強壓了憤怒,沉默不語。 正此時,突然聽到一名搜查的衛(wèi)兵叫道,“這書櫥后,有點不對勁!” 話音打破了僵局,屋子里的人都將目光投了過去,阿西克一時面如死灰,神色委頓的閉上了眼睛,冷汗從他的額頭簌簌落下。 朗康轍兩步上前,果然見被推開的書櫥后,露出一面雕花的木質(zhì)墻壁,墻壁上有著均勻的縫隙,細看來,竟是一張墻壁大小的巨型屏風! 這屏風把一間房隔成了兩間,若不仔細,一般人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 朗康轍眼神一亮,吩咐衛(wèi)兵道,“把書架搬開!進去看看!” 正說著,聽那屏風里側(cè)傳來一陣花瓶打碎聲,朗康轍眉頭緊鎖,推開屏風沖入一看,空蕩蕩的一間房里,哪里還有半個人影?窗臺大開,飄著窗簾,花瓶碎了一地,顯然有人剛剛從這里逃走。窗外是通向春蘭客棧其他樓館的通道,天邊雖仍掛著一抹晚霞,通道里卻已空無一人。 朗康轍大怒,回頭吼道:“把這些東承人給我?guī)Щ厝?!其余人給我追!就算把春蘭客棧搜個底朝天,也一定要抓住他們!” 春蘭客棧外,朗寅釋錦袍玉帶,頎長的身形挺拔瀟灑,筆直立在街對面。 他神情從容,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身后的京畿衛(wèi)們清空了整條街道,著藏青緊身兵服,排列整齊,手持佩刀,嚴肅勇武。 見朗康轍帶著人出了客棧,臉上怒意未消,又有些喪氣。朗寅釋微微一笑。 “三哥,可有收獲?” “讓他們跑了?!崩士缔H壓了壓嗓音,臉色難看,不情愿道,“你守著外邊,可能逮住他們?” 朗寅釋近來越發(fā)不受他的控制,舉措也多有參與皇位之爭的傾向,讓朗康轍積了很多怨氣,只是太子未除,他不能與朗寅釋計較。 “我讓京畿衛(wèi)包圍了整個客棧,由王府侍衛(wèi)守著客棧的后門,想是也快到時間來通報了?!崩室尩ㄕf道,話音未落,一人匆匆來報,正是副將陸遠。 陸遠疾跑而來,麻利的下拜道:“啟稟燁王、煊王!屬下們于春蘭客棧西邊的巷子里,捕獲三名潛逃人士,在他們身上搜到不同尋常之物,請王爺前往檢視!” 聞言,朗寅釋扭頭望向朗康轍,朗康轍顯然有些驚喜,他激動的點了點頭,“此事容不得耽擱,我們現(xiàn)在就去!”。 朗寅釋:“陸遠,帶路!” 巷子口,副將胡含正帶了一群人守著。 不遠處,兩個衣著普通的人一前一后倒在地上,若干京畿衛(wèi)尸體四散在側(cè),可見追捕的慘烈。 “王爺!”見朗寅釋一群人走近,胡含上前抱拳問候。 朗寅釋應了聲,望向地上的尸體。 “屬下不才,本想留他們一命,可他們跑得太快,上了大路就容易逃脫,我們不得己擊斃了兩人。好在留下了一個,在那兒呢。”胡含匯報道,指著身后被拷上枷鎖的男子,那男子年紀不過二十多點,看起來著實普通。 “這三人都是跟著九皇子的,日常在麗人坊跑腿,我們一路跟蹤,親眼見他們進得春蘭客棧,確鑿無誤?!?/br> “嗯?!崩室岦c頭,“可問出什么來了?” 胡含搖了搖頭,有兩分同情的望向那男子,那人被京畿衛(wèi)衛(wèi)兵拿著冷水潑醒后,正瑟縮的蹲在角落里。 “舌頭被割了,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想不到九皇子竟然派了三個啞巴來送信,手段真是夠狠,怕是問不出什么來。”胡含說道。 “不過,王爺”,胡含將懷里的油布袋向朗寅釋呈上,“從他們身上倒是搜到了這個,也許有您要的東西?!?/br> 朗寅釋看向朗康轍,“三哥請吧,咱們今日的收獲,恐怕盡在于此了?!?/br> 朗康轍也不馬虎,鄭重其事的接過,利索的打開包裹嚴密的油布袋,只是一瞥,他的眼里便射出精光,神色極是欣喜,“小釋,你快看!”朗康轍拎出一個羊皮卷,展示給他。 這是一個質(zhì)地堅實的羊皮文書,朗寅釋望向令書,只見上面印有鮮明的東承皇帝東時祺之印,國印造不了假,這份文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文書一側(cè),協(xié)議的另一方,朗赫銘的大印與左相的佐證印,赫然在列。 油布袋里,還有一封東時祺的信,內(nèi)容頗為詳盡,討論了兩國如何合作,待朗赫銘登基后,允諾給東承的好處該如何兌現(xiàn)等。 描述細致,怎么看都是早有預謀,精心商討過的。 隨信,附贈了一顆東承特有的丹砂雞血石,上刻東承國敕造幾個大字。雞血石的采礦為東承皇室所嚴密控制,作用如同虎符一般重要,一切都在證實著這次的所得是何等機密而關鍵。 朗康轍眼中的狂喜溢于言表,他緊緊握著那丹砂雞血石,眼中如同火焰閃爍,“小釋,有了這份證據(jù),朗赫銘將被永遠釘在天朗的恥辱柱上!我們再不用受他所制了!哈哈...!!” 朗康轍仰天大笑,“我每日每夜都在期盼著這天,朗赫銘啊朗赫銘,你終于被我抓住了把柄,你的死期要到了??!” 朗寅釋將文書等物件反復看了看,確實不像是假的,驚喜之余,一個念頭猛地從心底掠過,直覺不太對勁。 煊王府,燈火通明的夜晚 墨子幽坐在大廳中,靜觀著信箋。身旁坐著的朗寅釋正有條不紊的慢慢喝茶。 朗康轍大步流星在廳堂里轉(zhuǎn)悠,急促的步伐反映了此刻他心中的興奮。 墨子幽放下信箋,抬起清麗絕倫的臉龐,“這封信不像是假的,我曾出訪過東承,也認得東時祺的字,這確實是他的筆跡。信中內(nèi)容詳實,連朗赫銘故意輸了北方各州,都寫得一清二楚,難怪當初天朗屢屢戰(zhàn)敗,其中竟然有如此大的陰謀?!?/br> 朗康轍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她,格外神清氣爽,心神舒暢。 “這些都不重要,朗赫銘一倒,全天下便再也無人能與我相抗衡!本王受他打壓已久,終于熬到了揚眉吐氣這天!” 朗康轍大笑,心中積壓已久的怨憤,此刻終于得以舒解。 升龍山刺殺、馬場右相之死、東南沉船、鳳棲閣的牽連...朗赫銘對他所做的一切,終于能一筆筆的討回來!為了這個皇位,他忍辱負重已久,如今有什么,比讓朗赫銘從儲君變?yōu)殡A下囚,更大快人心的呢! 朗康轍轉(zhuǎn)眼看向墨子幽,喜色涌上眉梢。 “墨兒,等朗赫銘下了獄、定了罪,我便向父皇請求,娶你為妻!從今日起,你再不會受委屈了!”朗康轍甚是豪邁,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未來。 坐在一旁的朗寅釋頓了頓,一張淡泊的臉上看不出情緒,抿了一口清茶。 “你如此有心,我哪有不感動得份。恭喜煊王?!蹦佑男闹杏惺拢缓Φ瓚?。 “怎么能這么說?應該是恭喜你我才對!”朗康轍滿面紅光,如沐春風,他挨著墨子幽坐下,湊近過去,“應該為我們倆高興,你看,我們計劃的未來,正在一步步實現(xiàn)呢!” 墨子幽望著朗康轍極近距離的面孔,一時無法躲開,雖不贊同,也只附和地輕笑了笑。 “也是?!?/br> 身旁許久沉默的朗寅釋終于忍不住發(fā)話了,她放下了茶盞,“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妥。” “哪里不妥?”朗康轍聞聲,犀利的目光轉(zhuǎn)向了他。 “這些證據(jù)來得太容易了?!崩室尠櫭颊f道,“太子和東承有所交涉是事實,但只若有頭腦的人,豈會留下這種讓人一抓一個準的蓋印文書?這種東西,藏在府里都怕危險,能毀掉就絕不會留著。何況,平時苦苦搜尋都抓不住線索,今日突然——” “你覺得這件事情有詐?”朗康轍不可思議地問,“小釋,你可看看清楚,這種東西,沒法造假!” 朗康轍不以為然的辯駁。 “你也說了,老九和東承的會面,早已預謀許久。他挑中東承使節(jié)離京的前一天,這個安排不簡單,定是有要事相商!再說,兩國交易,豈能沒有證明文件,有文件不意外。老九性子浪蕩,不比朗赫銘謹慎,從他身上入手更為容易,這不是你自己說得嘛!” 朗康轍走近朗寅釋,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釋啊,這種時刻你可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是你預判得當,是我們抓住了機會!才得到了老天爺?shù)木祛櫍∈撬麄冏约核蜕祥T來的!”朗康轍充滿自信,握起拳頭不容置喙的敲打在桌上。 墨子幽不了解細節(jié),也不便提議,便望向朗寅釋。 朗寅釋不為所動,面上仍有疑色。 “哎呀小釋!你怎的這般一根筋?”見說不服她,朗康轍有點不耐煩了,這是將朗赫銘踩在腳底下的唯一機會,這么多年的經(jīng)營謀劃,這么多年的屈居人下,為得什么? 如今皇位近在咫尺,誰也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朗康轍心中如同有一團火在燒,讓他一秒也無法停下,哪怕再燙的烈焰,他也要用手握住,扼滅在手心。 “你仔細想想,太子叛國是真,這文書又并非偽造,呈給父皇后,對我們只是有利無害呀!這是太子的罪證,哪怕它來路不明,有什么關系?只要能讓太子倒臺就足夠了!我們就贏了!小釋,火燒不到我們身上的!”朗康轍慷慨激昂,又循循善誘道。 朗寅釋略一思忖,終是松了口,朗康轍說得并非沒有道理,也許是自己過于謹慎了。 “好吧。既如此,三哥打算何時將這證據(jù)上報給父皇?” 朗康轍略一沉吟,“今日我自作主張,殺了東承使節(jié),是為大忌。此事拖不得。”他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下定主意道,“我今夜就上報給父皇,以免日常夢多,徒增事端。” ※※※※※※※※※※※※※※※※※※※※ 回來了,前幾天組會匯報來著。 寫得有點暈,細節(jié)有點問題,晚上改了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