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賀琛來到林家超市門口時,看見林善的雙手正被人抓在手里,少女的表情是少有的驚慌。 他忽的眸色一凜,兩步上前將那男的一把揪開。 鍋蓋男穩(wěn)住腳后跟,表情訝異地審視快比他們高出一個頭的賀琛。 賀琛蹙眉掃了幾眼鍋蓋男,扭頭看臉色有點白的林善,“怎么回事?” 他上身穿著黑色的體恤衫,下身穿著一件寬松的牛仔褲,好看的手腕上系著個黑色的手表,與緊身褲豆豆鞋的鍋蓋男相比,他顯得干凈又高大。 林善看著賀琛,慌亂的心安定下來,盡量冷靜地說道:“他們來買煙,讓我給微信,說不給就不買了,我想拿回?zé)煏r,他就抓我手?!?/br> 賀琛看向鍋蓋男,眸色沉了幾分,兩個鍋蓋男以為他是林善的家人,咽了咽唾沫,沒敢吭聲。 “攝像頭錄著?!辟R琛鎖著眉頭,下巴往收銀臺上電腦的方向輕抬了下,眼神和語氣都莫名危險,“道不道歉?” 鍋蓋男神情愣了下,看向電腦上的畫面,心中頓時懊惱起來,他們撇了撇嘴,手掌往緊身褲上擦了擦,互望著,互相撞了撞對方。 磨蹭了一會,兩人對林善干笑道:“對不起啊美女,跟你鬧著玩呢?!?/br> 賀琛抓起桌上的兩包煙,沉聲命令道:“這煙不賣了,滾?!?/br> 鍋蓋男馬上灰溜溜地騎著鬼火離開了。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林善第一次見到這樣嚴(yán)肅的賀琛,比上次體育課替她出頭時還嚇人,她還挺詫異的。 她坐回椅子上,不怎么自在地瞟了眼賀琛,“謝謝。” 她覺得自己總在跟賀琛說謝謝。 賀琛隱去了凌厲的表情,見林善已經(jīng)抓起了筆寫字,他靜默地看了她片刻,輕輕歪了下腦袋,啟唇問她:“還在生我氣?” 語氣里剛剛的陰沉已經(jīng)沒有了,變成了懷疑的試探。 林善不知道該不該應(yīng)賀琛,她猶豫著,寫字的動作漸漸慢下來,最后輕輕憋了三個字:“有一點。” 賀琛覺得林善糾結(jié)要不要理他的模樣跟她的這個回答都有點可愛,他忍不住啞然淺笑,“那怎樣才能不生氣?” 林善想了一會,“不知道?!?/br> 賀琛有些無奈,兩手撐到桌面上,微微俯身,瞧著林善上下扇動的睫毛。 “你沒了解情況,就算我沒喝你的冷飲,也會有別的男生過去讓你臉紅,你難道想為別的男生臉紅?” 你難道想為別的男生臉紅? 林善覺得這句話有點怪,哪里怪又說不上來,她沒細(xì)想,搖了搖頭,“不想。” 一個問題突然從腦中蹦出來,林善抬起頭迷茫地望著賀琛,“他們?yōu)槭裁匆屛夷樇t?” 她這副困惑的模樣有幾分呆萌,秀麗的眉毛擠出一絲褶皺,粉色的唇瓣微微張開著,潔白的牙齒探出一點頭。 賀琛說:“因為你可愛。” 總不能跟她說因為男生們覺得她太呆,這不是個令人喜歡的詞匯。 林善愣了愣,她好久沒被這樣夸過了,除了小時候,沒人說過她可愛。她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被注意上了,她的存在感明明那么低。 賀琛直起身子,盯著少女郁悶的小臉,唇角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所以還要不要生我氣?” 林善是不想跟任何一個人鬧矛盾的,考慮到賀琛也是迫不得已才戲弄她,她溫聲道:“不氣了?!?/br> 突然想到賀琛此時是顧客的身份,林善覺得是時候轉(zhuǎn)移話題了,問他:“你要買什么?” 賀琛往貨架上看了眼,沒什么想買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香煙上,在指間隨意轉(zhuǎn)了一下,“這多少錢?” “你抽煙?”林善的表情顯得震驚,賀琛給她講題時口氣清凈,一點也不像抽煙的。 “不抽?!辟R琛把香煙放到桌面上,挑了挑眉,“趕走了你的顧客,總得賠償?!?/br> 林善松了口氣,匆匆把兩包香煙放回到柜臺上,一本正經(jīng)道:“這樣的顧客我也不想賣,不怪你,你買了浪費錢?!?/br> 賀琛點了點頭,左右看了會,動身到門口的冰箱里拿了好幾個雪糕進來。 林善算賬時,賀琛俯視著她,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到她時她也是一個人在看店,早上還一個人去買菜。 他似是隨口問道:“家里沒人?” “有舅媽,去打麻將了?!绷稚茖⒀└庖粋€個裝進塑料袋子里,一個壓著一個。 賀琛心中略微有些驚疑,“舅舅家么?” “嗯?!绷稚蒲b好了雪糕,又放了幾根木勺進去,語調(diào)溫和,“一共三十塊?!?/br> 賀琛也不再多嘴過問別人的私事,很快付了錢。 臨走時,賀琛從袋子里取出一個雪糕放到桌上,隨意掃了眼林善,“請你吃。” 林善微微訝異地望著少年清瘦的背影,覺得他雖然高高在上,卻比她見過的男生都要友好。 …… 周日下午,天灰蒙蒙的,有下雨的趨勢。 林善和一群要去上學(xué)的學(xué)生站在候車點等車,男男女女一個兩個低頭刷著手機。 林善在學(xué)習(xí)軟件上認(rèn)真看著知識點總結(jié),沒一會聽見耳邊有女生竊竊私語起來。 “那是那個富二代吧?好帥啊?!?/br> “一看就是啊,咱們西街甚至西水鎮(zhèn)到處是精神小伙,誰穿著有他干凈養(yǎng)眼啊。” “這倒是真的。他不會是來跟我們擠巴士的吧?他不是坐豪車去的么?” 林善扭頭看去,見賀琛從幾十米遠(yuǎn)處慢悠悠地過來,明明是簡單的白t黑褲加球鞋,穿在他身上卻總是好看的讓人挪不開眼。 林善站在人群邊上,賀琛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了她。 牛仔褲勾勒出少女筆直纖細(xì)的雙腿,她身上的白色短袖干干凈凈的,明明沒有特別的打扮,也沒有任何胭脂水粉裝飾,她站在一眾女生中,氣質(zhì)卻莫名純凈。 林善看見賀琛最后在她身旁站定了,他雙手揣進兜里,左耳上塞著白色的藍牙耳機,模樣懶洋洋的。 他應(yīng)該是在跟別人通話,時不時動動唇,發(fā)出很輕的聲音,讓人聽不太清。 女生們激動得不得了,低聲驚呼賀琛的聲音好聽,她們偷偷往賀琛那邊擠,林善的書包不知道被誰暗中扯了一把,將她整個人扯到了別處。 林善望了眼身旁身后都擠著女生的賀琛,無奈地拉了拉書包帶,默默走到另一側(cè)沒人的地方。 沒多久,巴士從遠(yuǎn)處駛來了,大家也不顧及帥哥了,個個翹首以盼,蠢蠢欲動,準(zhǔn)備第一個沖上車。 她們這個地方不是第一站,經(jīng)常是巴士開到這里時,座位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于是在這一站座位便爭奪慘烈。 巴士緩緩?fù)O拢囬T還沒打開,門前就擠了一堆男女,待車門開了,大家便掙著搶著要先上車。 林善不喜歡這樣,她也搶不過別人,往往都是等人都上去的差不多了,她才上車。 林善上車后,車上已經(jīng)沒有座位了,過道上還站著不少人,她隨便選了個位置站著,扶著座椅。 賀琛最后才上來,巴士是小型車,只能坐二十多人,他長的高,上車后顯得車都狹小了幾分。 從沒坐過這種連扶手都沒有,還有股臭味的車,賀琛挺不習(xí)慣的,眉頭擰了起來,繞著乘客來到了林善身后,和她扶著同一把椅子。 巴士啟動了,有輕微的搖晃。 林善覺得自己跟賀琛是同學(xué),這樣站在一起互相不問候挺不禮貌又挺尷尬的。 加上她怕賀琛會以為她還在生氣,會覺得她小氣,便扭頭主動問他:“賀琛,你怎么也坐巴士了呀?” “我媽生病了,不方便開車?!辟R琛將耳朵上的藍牙耳機摘掉,放進兜里。 林善一聽,表情擔(dān)憂起來,“嚴(yán)重嗎?” “只是感冒頭暈?!?/br> “喔,那就好。” 少年少女都是不茍言笑的人,碰撞到一起,總是容易沉默。 車子前行到下一個站,又一群人涌上來。 司機朝站立著的乘客揮了揮手,扯開粗獷的嗓門催促道:“都往后面靠!往后面靠!” 林善與賀琛迫不得已站到車后方,看著逐漸擠滿人的過道,賀琛心中震驚,低頭問林善:“超載這么嚴(yán)重,沒人管?” “嗯,一般不會有交警查崗的。”林善對擁擠的車廂已經(jīng)習(xí)慣了,動了動有些發(fā)酸的雙腳,“其實這算正常的,有時候人會多到連車門都關(guān)不上。” 賀琛眉頭輕皺,看了看林善纖弱的雙腿,“那你平時是不是就這樣站一路?” “嗯?!?/br> 賀琛無言以對,從鼻間呼出一口略重的氣。 天色愈加陰暗,空中逐漸飄起了綿綿細(xì)雨,水泥地面變得濕潤起來,車窗被打濕。 巴士靠站停,又一群人上了車,車廂擠的徹底了,林善被擠的手臂貼在了賀琛的胸膛上,隔著衣衫與他的溫度交融。 看著滿滿的人頭和搖搖晃晃的車廂,賀琛感到有點煩躁,認(rèn)為這里的治安實在落后。 雨天路滑,路上車輛越加的多,車輛交錯間,巴士猛然來了個急剎車。 慣性使然,林善整個人撞到賀琛的胸膛上,手離開了椅子,她驚慌地想后退時,卻退不開了,站在前面的人擠過來了。 第一次與異性這樣親密接觸,林善顯得慌亂,耳根子紅了起來。 她擠了擠背對著的人,不料對方卻報復(fù)似的用力回擠了她一下,她一下子與賀琛貼的更緊了。 少年樣貌清瘦,胸膛卻結(jié)實硬朗,林善這樣靠著,隱約能夠聽見他的心跳聲。 “對不起啊?!绷稚茻o法離開賀琛的溫度,只得窘迫地細(xì)聲跟他道歉。 賀琛不知聽沒聽見,頷首看著林善微微泛紅的臉,車廂人多卻安靜,他低聲問她:“暈不暈?” 林善小幅度搖了搖頭,對賀琛仰著臉蛋,黑鴉羽般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的,“你暈嗎?” 這樣近的距離,這樣真切的溫度,這樣對望的角度,她小巧的下巴抵在他的胸腔上,賀琛有股自己在與林善親昵擁抱的錯覺。 少年別開眼,動了下喉結(jié),“我不暈?!?/br> 林善看了眼窗外朦朧的景色,提醒第一次處在這種不舒適的環(huán)境中的賀琛,“很快就到學(xué)校了。” “嗯。” …… 巴士到西水一中門前停下時,天空還飄著蒙蒙細(xì)雨,下車的學(xué)生撐著傘各自走散。 林善終于得以從賀琛的胸膛上離開,兩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車,外頭微涼的空氣飄來,林善臉上的熱度降低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