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看樣子郭宮尋她幫忙的事情沈行在毫不知情。不過郭宮都為沈行在的情感問題cao碎了心,蘇木還是不打算將他賣了,“我迷路了?!?/br> “五云處在西,書房在東,郡主居然能迷路到書房來?!鄙蛐性谘b作恍然大悟的樣子。 太假了,比她往常演戲還不走心。 “其實是郭宮讓我來幫你擋一擋桃花?!彼懔耍€是賣了吧。主仆一心,沈行在招人嫌,那郭宮便也沒什么好同情的,誰讓他攤上這么一個主子。 沈行在越過她走到書桌前,拿起格外不和諧地偏在桌角的卷子,上頭寫著蘇木的名字。 他隨手將卷子又放回原先那一沓紙張的最頂上,“郡主當真沒有動過改答案的心思?” 這話讓蘇木聽著不太舒服,皺著眉語氣不善,“你們表兄妹扣帽子污蔑人的招數(shù)還真是如出一轍?!?/br> “可郡主無法證明自己沒有動過這樣的心思不是嗎?” 蘇木將眉鎖的越發(fā)緊。他不知道沈行在是因父母祭日受了刺激還是存心要捉弄她,只是隨口就要污蔑她,實在令人討厭。她的確不在意名聲,但旁人私下里將她傳得如何不堪是一回事,當著她的面污蔑她又是一回事。 “那侯爺去揭發(fā)我好了?!?/br> 蘇木冷下臉,轉身出了書房。 第17章 官銀 官學有打馬球賽的傳統(tǒng)。君子六藝,御是一門。 馬球賽辦在皇家馬場。永昭帝雖未上過學堂,卻對于此等群集活動尤為熱衷,加之皇家馬場平素少有人來,空著也是空著,便扔給了官學與太學辦比賽用。 官學統(tǒng)共六個學堂,分成六支隊伍,兩兩相較。蘇木到的晚,甫一進馬場,便聽見喧天的歡呼聲。 這種時候馬場并無閑人免進的規(guī)矩,只要想看,即便不是官學學生亦可隨便出入。參加比賽的學生們少不了有親友來捧場,還有許多百姓跟著湊熱鬧,馬場里熱鬧得緊,門口還有買小食的小販。 蘇木幼時與永昭帝二人總喜歡往街井中賣小食的地方跑,之后永昭帝登基,一群老頭將他盯得極緊,連入口的吃食都要講究。偶爾永昭帝想念街井小吃,便是想想都會有一群人苦口婆心告訴他龍體為重,千萬不要吃那些不干凈的東西,將永昭帝氣得夠嗆。他索性讓賣小食的小販到馬場來販食,既然他們說這些吃食不干凈,那便讓他們的孩子吃。 北豊要……算了,說累了。 馬場內人群擁擠,看臺上早已沒了能容身的地方。但蘇木既然姓司徒,自然有姓司徒的好處,看臺之上還有亭子,視野頗好,有一座是留給她的。 蘇木買了一根糖葫蘆往亭子走去。 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蘇木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板,估計擠過去少說也要丟掉半條命,還是打算繞路走。 她少時為了學騎馬曾在馬場花費了小一年,馬場里哪有小路哪有捷徑她都一清二楚,轉身便進了林子。 林子里比外面安靜許多,蘇木走了一段,遠遠看見樹下坐著個穿紅衣的人。 寂靜的林子里有人穿紅衣,怎么看都很嚇人,蘇木嚇得咬緊了牙關定在原地。 紅衣聽見動靜,扭過頭看她。 有點眼熟。 好像是上回被劉義欺負的小少年。 兩人對上眼,少年的目光清亮又冷淡,蘇木正琢磨著是該走開留他一個人待著還是禮貌地打聲招呼,目光忽然落在他手里拿著的球杖上。 球杖有統(tǒng)一的規(guī)格,他手上那支明顯短了一大截。 想了想,蘇木走過去蹲下,“要幫忙嗎?” 少年看了她一眼,默默別過頭,語氣倔強,“不需要?!?/br> “……”蘇木手肘架膝撐著臉,“比賽快要開始了,沒有球杖你想用什么打?” 少年彎著的背僵了僵,抿著唇角終于看向她。 成功說服。蘇木撐著膝蓋起身,“我替你找一根新球杖?!?/br> 司徒家愛好打馬球的人并不少,馬場自然亦備著球杖以備不時之需。蘇木同管事說明來意,管事立刻尋了一根上好的球杖,“郡主,您要的球杖。” 蘇木轉手給了少年。 少年盯著她,半是戒備半是疑惑,“你是郡主?” 蘇木一臉莫名,“……我不能是嗎?”平白無故為何要質疑她的身份。 “你是哪個郡主?”少年追問。 蘇木被他這副模樣逗笑,呵了一聲,“整個上饒你還能找得出第二個郡主嗎?” 少年愕然,“你居然是錦瑤郡主?”傳聞錦瑤郡主囂張跋扈,惡劣至極,但眼前之人似乎與傳聞并不相符。 舌尖劃過下頷,蘇木將球杖往地上一支,雙手搭在杖頂,“怎么?你以為錦瑤郡主是抓小孩的蟒蛇還是會吃人的老虎?” 她,錦瑤郡主,能止小兒夜啼!厲害吧! 少年被看破想法,立刻漲紅了臉,憋了半晌才結結巴巴道:“我,我不是……” “行了,快去比賽吧?!碧K木將球杖扔給他,“杵在這里做什么?做法保佑比賽贏嗎?” 接過球桿,少年躊躇半晌,低著腦袋,手指摳著球杖上的花紋,“我,我會將球杖還給你的,我若未還,你便去官學找我,我叫易灼?!?/br> 不過舉手之勞,何況只是一根球杖,真要向他討回來倒也沒有必要。蘇木笑了笑,將手中的糖葫蘆也一并塞給他,“你趕緊去吧。” 猝不及防被人塞了一根糖葫蘆,易灼愣愣地低下頭,山楂外面裹著通紅晶亮的糖衣,看著便十分誘人。他呆了半晌,皺起眉梗著脖子,“我又不是小孩子?!?/br> 小孩子才不愿意承認自己自己是小孩子,像她每回惹了禍都說自己是小孩子。 蘇木沒同他爭,反問:“你幾歲?” “我已經(jīng)十五了!”易灼認真道。 “弟弟,你再不去,你們的隊伍便會因少了人而將比賽輸了?!碧K木嘆氣。 一聲鑼響,歡呼聲自看臺傳來,上一盤比賽已經(jīng)結束。已經(jīng)耽誤不得,易灼壓下與蘇木繼續(xù)爭辯的心思,嘟囔了一句一定會將球杖還給她才跑向看臺。 蘇木目送他跑遠了才將目光放在自己手上,此地離馬場大門實在有些遠,她也懶得為了吃一根糖葫蘆再原路返回,搖了搖頭背著手往亭子走去。 東邊亭子高矮一排,除去對著看臺的那一邊,余外幾面皆用幔布遮擋。蘇木走近時,其中一座亭子的幔布被人掀起。沈行在自亭內出來,偏頭與人說著話,眼角眉梢皆是漫不經(jīng)心,唇角勾起一點看不出真心與否的笑,十足一副散漫紈绔的模樣。同他說話的那人蘇木恰好認得,是大理寺少卿。素來以冷血無情著稱的大理寺,面對沈行在卻十足諂媚。 跟在沈行在身后的郭宮第一個看見蘇木,接著沈行在的眼神也落在她身 她仍記著沈行在說她偷改卷子的事情,無論是否是玩笑話,總之她記著了。這世間并非所有的玩笑話皆能隨意說出口。 避過沈行在的目光,蘇木冷下臉鉆進亭子里。 沈行在出現(xiàn)在此地倒也不稀奇。他的身份在那擺著,靖遠侯的名號便足以壓得住場子,加之好歹算是官學的掛名夫子,院長請他來亦是無可厚非。 六支隊伍用顏色各異的衣服區(qū)分,蘇木所在的學堂穿著的便是白色的衣服。此次馬球賽,董仲寧與關云南亦在其中,對上的正好是易灼所在的學堂。 亭子之中的視野最好,但蘇木依舊分不清人。所有人皆穿著一樣的衣服,離遠了看高矮胖瘦并無區(qū)別,她瞇著眼睛分辨許久才勉強通過膚色辨出一個關云南。 此場比賽甚是激烈,看臺上的歡呼一浪高過一浪,蘇木卻是看的興致缺缺。待解決完管事早已備在亭子中的茶水點心,才慢吞吞地出了亭子透口氣。 透氣自然不能往人多的地方鉆,她想了想,又往樹林里的偏僻小道鉆。 今日的偏僻小道一點也不安靜。 蘇木躲在樹后面,再隔五步便是沈行在挺拔的背影與大理寺少卿的臉。 “稟侯爺,戶部侍郎吞下的二十萬賑災款就在石鏡山后的一處山洞之中?!?/br> “查清楚了?” “千真萬確……侯爺,這筆賑災款該如何處置?” 低低的笑聲傳入蘇木的耳中,蘇木聽過許多次這樣的笑聲,沈行在覺得勢在必得或是捉弄她成功后便會這么笑。 “放在本侯庫房里自然比放在劉大人手中穩(wěn)妥?!?/br> 喧囂被林子攔下一大半,只有模模糊糊像是被吞下的余音勉強鉆進來,甚至沒有沈行在的聲音清晰。蘇木的手指扣著粗糙的樹皮,呼吸輕的險些要將自己憋壞。 這一手,叫黑吃黑? 年前蜀南地龍翻身,朝廷撥款二十萬兩白銀賑災。銀子下河運到蜀南后便不翼而飛。蜀南一帶的河運歸南斗幫管轄,可朝中官員卻并未將那筆賑災款交由南斗幫護送,而是調了一批士兵護送。此事發(fā)生后接連摘了好幾個官員的烏紗帽,還順便給南斗幫送了一波好名聲。往后凡是要往衢州以南下水運貨,都是交由南斗幫一路押送。 原來賑災款不是在蜀南丟了,而是自一開始便未送上船。 “那……下官今夜便去石鏡山……” 大理寺少卿的聲音停下,等著沈行在授意。 “不必cao之過急,本侯這幾日還有要事要忙,先暫且讓劉大人多留兩日?!?/br> 蘇木凝神聽完后立刻跑出樹林,右手撐著膝蓋彎下了腰,抬臂抹去額頭上的細汗,輕輕喘氣,睫毛顫顫將眼底的怒意掩去。 無怪乎沈行在非要去一趟侍郎府,想來當時郭宮不見的那段時間里便是在摸探賑災款的位置。 而她也不過是他利用的一顆棋子。 第18章 瞎說 又是一場終了,鑼聲將蘇木敲回神。 松開握緊的拳,蘇木慢慢直起身,隔得很遠便看見易灼朝她跑來。 少年的發(fā)尾晃得極好看,跑到她面前才喘了幾口氣,額上細汗閃著光,汗?jié)n大概進了眼睛,讓他有些難受地瞇起,“總算是找到你了?!?/br> 穩(wěn)了穩(wěn)心神,蘇木舒出胸口一股濁氣,“找我做什么?” 易灼自背后拿出球杖,“這個,還你。” “……”蘇木沒接,“就是一桿球杖,你也不必特意跑來還我,何況這球杖也并非我的?!彼就郊业娜硕枷矚g在此地跑馬,也常常有皇族子弟帶著好友在此打馬球,故而馬場總備著幾桿球杖,本就是沒主的東西,拿走了也無妨。 易灼聞言慢慢將球杖收回,面上帶著幾分失落,“你不要嗎?” 少年大老遠將球杖送來,她表現(xiàn)的并不在乎似乎的確有些不妥??粗倌犄龅氯サ难劬?,蘇木撓著鬢角,“我方才見你們贏了球賽,這桿球杖就當是我送你的……賀禮吧?!?/br> “你看了我的球賽?”易灼重新看著她。 “???嗯?!?/br> 和董仲寧他們的球賽撞在一場,自然是看了的。 易灼聞言抿著唇露出一個拘謹又羞澀的笑,“他們說我的馬球打得比錦衣衛(wèi)指揮使厲害?!?/br> 蘇木被他的自信驚到, “那你這也太自信了吧?!?/br> 上饒皆知錦衣衛(wèi)指揮使打馬球是一絕,多年來未逢敵手。這是事實,蘇木再了解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