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水面刮來的寒風(fēng)，從斗篷里鉆進(jìn)，莉莉絲瑟縮著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倚靠的獅鷲不見了。

    面前的火堆早已熄滅，僅余灰燼。

    遠(yuǎn)處傳來響聲，莉莉絲徹底清醒，她爬起來跑向那處巖石，沙地上四處是凌亂的爪印，埃爾蒙特依然靠在原處，只伸出了單手持劍，他冰冷的紫眸看著幾米外與他對峙的獅鷲。

    法奧斯在沙地上刨抓，發(fā)出低沉的威嚇嚎叫，張著龐大的雙翼，面前有數(shù)道沖刺留下的深深抓痕，即便它的攻擊都被那男人拿大劍擋下，可依然不愿離去。

    法奧斯作為從小伴隨亞瑟長大，又經(jīng)過圣殿訓(xùn)練的獅鷲，對邪魔氣息異常敏感和抵觸敵視。

    雖然這個魔族沒有主動進(jìn)攻，甚至還在帶著傷勢的時候燃起火堆，又后退離開，讓它得以溫暖因溺水而冰冷的莉莉絲，但這也只是讓法奧斯暫時容忍他可以與它和莉莉絲共處于岸邊而已。

    當(dāng)它嗅到莉莉絲身上沾染上那個魔族的氣味，法奧斯又感到深深的不滿和威脅，它決定還是殺了這個魔族，對方雖然能讓它感到如同主人般的強(qiáng)大，可也受傷慘重，法奧斯本打算悄然地偷襲，卻被發(fā)現(xiàn)。

    導(dǎo)致了現(xiàn)在僵持的局面。

    莉莉絲沖到他們中間，法奧斯猙獰的面容驟然一頓，它漸漸褪去警惕兇狠的神態(tài)，可依然面朝著埃爾蒙特，慢慢繞著莉莉絲，像是想要突破她的阻攔。

    看來法奧斯將埃爾蒙特視作一個很大的威脅敵人。

    莉莉絲扭頭看了一眼埃爾蒙特，這冷漠英俊的蒼白魔族，不發(fā)一言，只也抬起紫眼睛，看著她。

    她顯而易見的從他臉上看出了一絲冷峻壓抑的神色，這是他發(fā)怒的前兆，仿佛法奧斯若是再進(jìn)攻，埃爾蒙特就不會留手了，讓莉莉絲心微微一涼。

    莉莉絲不再猶豫，她伸手不斷地推法奧斯的身體，直到法奧斯發(fā)出很不滿的嗷聲，莉莉絲咬唇，狠心用力打了它的腦袋一下。

    法奧斯猛地后退，盯著她，獅身伏低，后腿在地上蹬了好幾下，就像要進(jìn)攻似的，這姿勢讓莉莉絲毛骨悚然，可在她緊張起來的前一刻，它便猛然伸展開強(qiáng)健的雙翅，向著天空飛去。

    莉莉絲一瞬間覺得十分后悔，向前走了一步，又立刻止步，法奧斯的身影飛快的消失在天空的遠(yuǎn)處。

    她曾經(jīng)問過亞瑟，法奧斯不見了，不要緊嗎？亞瑟回答說，獅鷲是一種很驕傲的生物，雖然可以訓(xùn)練為坐騎，卻絕不會像食草的馬兒那樣溫順，因?yàn)橛兄斆鞯念^腦，獅鷲會鬧脾氣，太過有主見，不容主人將意志凌駕于自己身上，會為自己遭遇的不公而憤怒。亞瑟若是派兵前去抓它，只會引起法奧斯更大的反抗，他唯有等它氣消，自己飛回來。

    獅鷲有著b最優(yōu)秀的獵犬還發(fā)達(dá)的嗅覺，在幾十里外，都能根據(jù)氣味找到主人的衣物，圣殿訓(xùn)練的獅鷲還對圣徽和魔力有感知。

    法奧斯一定會回來的。莉莉絲給自己安慰。

    她轉(zhuǎn)身慢慢走到埃爾蒙特身旁，埃爾蒙特垂下眸看她，半晌后，用他沙啞的煉獄語說，“你該好好管教你的寵物?！?/br>
    莉莉絲有些不知所措地點(diǎn)頭，接著她扭頭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他的黑馬也不見了。

    “他的魔力不夠了?！卑坠庠谶@時解釋道，“沒法繼續(xù)維持夢魘之馬。”召喚這種黑暗生物是需要消耗很大魔力的。

    她抿了抿唇，鼓起勇氣轉(zhuǎn)頭看向埃爾蒙特，她很想問，他傷的重不重，現(xiàn)在好些了嗎？能不能站起來？可卻一時不知道如何表達(dá)，埃爾蒙特不怎么說通用語，可能看不懂她的唇語。

    在莉莉絲試著開口前，埃爾蒙特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沉郁地問道，“你不舒服？”煉獄語的起伏斷音冰冷干脆，又帶著股陌生感，她想起曾在魔域度過的日子，這聲音聽起來總是像審訊一樣。

    莉莉絲覺得自己最好先回答他的問題。

    [我餓了。]她用手指碰了一下嘴唇，又捂了下腹部。這是她以往表達(dá)需求的一種動作，莉莉絲知道埃爾蒙特能理解。

    可她本意是只想隨意搪塞一下，沒想到埃爾蒙特就將劍插入地面，撐著站起了身。

    莉莉絲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埃爾蒙特絲毫沒有重傷的人該有的跌跌撞撞的模樣，他直起身，像是沒有痛感，對待自己的傷勢極為冷漠地向前走去。

    盔甲發(fā)出交磨的聲響，紫色的血液順著盔甲光潔的表面淌下來。

    莉莉絲心驚地看著。

    埃爾蒙特轉(zhuǎn)過頭來，發(fā)現(xiàn)她沒有跟上，他的眉頭緊蹙，魔族本來就漠然的五官，讓他這樣的神態(tài)看起來陰沉又駭人。

    他抓住她的手臂，強(qiáng)行讓她跟上他，因?yàn)榘柮商夭阶哟笞叩糜挚?，莉莉絲勉強(qiáng)地跟在他身后。

    走上岸邊的斜坡，他們穿過長滿雜草的濕地，在泥濘的地里，有顆石頭絆了她，莉莉絲踉蹌了一下。

    埃爾蒙特停下腳步，扭頭看她。

    莉莉絲喘氣，因?yàn)榫o張和剛剛的踉蹌而感到不安。

    埃爾蒙特走近，突然直接將她橫腰抱了起來，莉莉絲睜大雙眼，掙扎了兩下，他明明還受傷。

    他大步跨過雜草和尖石的濕地，因?yàn)槔蚶蚪z的掙扎不配合，眉宇間出現(xiàn)陰郁的煩躁，唇角抿緊，像是有了點(diǎn)郁怒和攻擊的傾向。

    于是莉莉絲不再動，轉(zhuǎn)而悄悄問白光，[他不是受傷嗎？應(yīng)該保存體力？]她覺得這是最基本的常識了。

    她還記得白光似乎和她說過，埃爾蒙特這樣的魔族提夫林，在主物質(zhì)位面的人界大陸，是無法回復(fù)黑暗魔力的，而在沒有魔力的情況下，他的傷口就和普通人一樣恢復(fù)緩慢。

    “他太愛你了?！卑坠馄沉艘谎郜F(xiàn)在的狀況，便說道。

    莉莉絲摟著他的脖頸，在被護(hù)在黑鐵盔甲的臂膀里，在穩(wěn)穩(wěn)的行走中，她一直盯著埃爾蒙特的冷漠臉龐，實(shí)在沒有看出什么深情和溫柔。

    埃爾蒙特不愛說話。她又不能講話，埃爾蒙特也沒有向著無法說話的她單方面絮絮叨叨的愛好。因此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不短，但從未有真正的溝通，其實(shí)，她根本不了解埃爾蒙特。

    在穿過雜草叢生的土地后，終于看到了鄉(xiāng)村道路的痕跡，由人經(jīng)年累月的踩出來，又窄又長，順著道路，他們找到的是一個荒僻的村莊。

    漏雨的稻草房屋，傾倒的馬車，長著苔蘚的水井。

    莉莉絲起先還感到緊張，怕遇到什么敵視魔族的村民，會叫來民兵，或是拉響警報(bào)。發(fā)現(xiàn)是個荒廢的村莊，她反而放松了神經(jīng)，她一點(diǎn)也不擅長和陌生人交流。

    明明受著不輕的傷，埃爾蒙特反而像是絲毫不害怕，他甚至似乎對于這是個空村莊而感到有些失望，他推開村莊里最完整的草屋木門，只在角落里找到一袋受潮生霉的麥子，柜子里空空如也。

    埃爾蒙特陰沉著臉龐從屋子里走出來，發(fā)現(xiàn)莉莉絲蹲在地上，在這家人院子的土地里挖著——她認(rèn)出作物的葉片，從地里挖出了幾個又g又小的蕪菁和胡蘿卜。

    柴火升了起來，莉莉絲把蔬菜用小刀切到煮沸的鍋里，等到它們都煮熟爛透，才撈上來。

    埃爾蒙特坐在地上，沉默地看著她做這些事情，莉莉絲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發(fā)燙的蕪菁，松軟濕潤，淡而無味。確認(rèn)熟了以后，莉莉絲把蕪菁和胡蘿卜分在另一個盤子里，遞給埃爾蒙特。

    埃爾蒙特慢慢皺起眉頭，火光在他冷郁的臉龐膚色上跳動。

    [你不餓嗎？]莉莉絲無聲地看著他。

    以往她在黑堡里用食，埃爾蒙特有時和她一起吃，她記得，他的胃口是很大的。而且現(xiàn)在他缺乏魔力，沒法快速恢復(fù)傷口和體力，就至少應(yīng)該多吃點(diǎn)東西。

    埃爾蒙特吃了一塊，苦澀而乏味的味道完全沒有讓他動容，他只是面無表情地咀嚼吞咽了下去，然后他就將盤子推回給莉莉絲，莉莉絲見他不吃，便自己盡力將這些都下咽，不去考慮它們的味道。

    待到夜晚，莉莉絲躺在屋子的草席上，感到十分寒冷。底下是gy濕潤的磚頭堆成的床，一陣陣濕氣和腐朽味道滲上來。

    逼她曾經(jīng)睡過的稻草堆還不如，至少干凈干燥的稻草堆是溫暖的。

    這張床很窄小，只夠她一個人躺。

    也許正是因此，埃爾蒙特幾乎不做考慮，他沒有上床，而是還坐在床腳的地面上，先前他們煮蕪菁燃起的火堆還微微滲著光，有些溫暖，后來就慢慢暗淡下去，屋子里也變得更冷。

    莉莉絲在草席上蜷緊了身子，感到冷，又感到不安。

    在黑暗和寒冷中，莉莉絲十分艱難地休息著，然后她突然感到，埃爾蒙特站起身，站在床頭，接近了她。

    他是不是以為她睡著了呢？莉莉絲想道，又或許是發(fā)現(xiàn)她一直沒睡……

    埃爾蒙特?fù)崦哪橗嫼妥齑剑蚶蚪z輕輕的呼吸著，她往床里挪了一下身子，遠(yuǎn)離了他一些。

    埃爾蒙特的動作頓住。

    在他做出什么反應(yīng)之前，莉莉絲卻將他的手臂拉住，她帶著他，讓他的整個手掌貼上撫摸她冰涼的臉龐，埃爾蒙特的手掌真的很大，幾乎將她整個側(cè)臉籠住，也讓莉莉絲感到溫暖。

    她微微的瑟縮著，然后微微側(cè)過臉，輕柔地去吻他的掌心，一下一下輕輕的啄吻。

    在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見，但她能感到埃爾蒙特的手掌，寬大而干燥，她用唇去描繪他蒼白的掌紋，她的呼吸噴在他的掌心里，讓莉莉絲自己感到一陣暖熱，讓她的眼睛也熱熱的。

    埃爾蒙特的呼吸也變重了一些，他垂頭更接近了她。

    在長時間的寂靜后，“……莉莉絲。”他用夾雜生硬的煉獄語腔調(diào)，低聲緩慢地喚道。

    埃爾蒙特很少說通用話，或許是輕蔑，排斥地上種族的語言。可他呼喚她的名字就是用的通用語，而不是用煉獄語的讀法。

    沒有進(jìn)一步的接近，他們短暫的僵持著。

    直到莉莉絲努力而輕聲的應(yīng)了一聲。

    埃爾蒙特的氣息接近了，在黑暗中，莉莉絲感覺到他的唇貼上她的，b起他們上一次接吻的粗暴和猛烈，這次要緩慢許多，可那壓迫和占有感絲毫不減，反而更重。

    真奇怪，他以前從不親她，莉莉絲略微顫栗地想道，被吮吸的水聲在漆黑中作響，莉莉絲能感覺到自己的嘴唇被摩擦，吸吮的每個力道，讓她微微發(fā)顫。

    “為什么離開？”過了這么久，埃爾蒙特才緩緩質(zhì)問道。

    問話的一陣炙熱的氣息拂過，他的唇又重新將她徹底覆蓋，如同吞咽一般加大力度，莉莉絲想后退，他冰冷的黑鐵盔甲手臂卻壓住她的背將她往他懷中按去，如同懲罰般的力道，讓她沒法再退縮。

    與這冰冷的草席和寒夜不同，埃爾蒙特是熾熱guntang的，在他的指引下，莉莉絲順從地低喘著去解埃爾蒙特的黑鐵盔甲，盔甲落到床下的地上，沒過多久她的斗篷也扔了下來，她的手指觸碰到健碩緊實(shí)的身軀，還有黏糊糊的血。

    莉莉絲的動作停頓，喘息卻不停，埃爾蒙特?fù)е饣瑡尚〉纳碥|，似乎又意識到她要流淚，他將她的腦袋按在胸膛，莉莉絲嗅到血腥，可這仿佛只是讓他更炙熱，她攬住他的脖頸，依偎而上，他們的身軀饑渴得相互緊貼。

    取暖或是疏解情欲，他們最終相互需要。

    “如果是真正的魔鬼或惡魔，在魔力耗竭以后，就只能化身成動物或是小孩子，不然根本不能在主物質(zhì)位面存活下去。埃爾蒙特還好，他若是耗盡魔力，只會變成和普通人一樣而已。”莉莉絲想起白光的話。

    而若是因?yàn)槟Я谋M成為普通人一樣的身軀，再重傷流血不停的話，說不定就會死。

    窗外似乎突然有烏鴉掠過，發(fā)出嘎嘎的叫聲，睡夢中的莉莉絲瑟縮了一下，被埃爾蒙特?fù)Ьo。

    第二天一早，莉莉絲繞到村莊各個草屋的后院和小農(nóng)田里，尋找著食物和草藥，除了基本都農(nóng)作物以外，在這片大陸上，許多農(nóng)民都會栽種治愈草藥，雖然效果可能不強(qiáng)，但也能治療一些流血傷口和小病小痛，聊勝于無。

    在看到一棵高挑纖細(xì)的長植物時，莉莉絲辨別著它的葉瓣和小小果實(shí)，認(rèn)出這是提夫林法師曾經(jīng)在她面前熬制的藥劑中的草藥一種。

    莉莉絲不太確定，她詢問白光，白光說，“啊，這確實(shí)是回復(fù)魔力的藥劑所需的一種草藥?！?/br>
    得到肯定后，她便有意識地去找其他的，可找遍村莊，她也只采了其中一種草藥，也只找到這一種，莉莉絲回到草屋里。

    看到床上的埃爾蒙特，他依然沉沉的睡著，莉莉絲將他胸膛的薄被子拉下來，看到他的傷口，他赤裸健碩的胸膛上有深深的龍爪傷痕。

    莉莉絲將苦澀的草藥放到嘴里嚼爛，敷在他的傷口上。

    被觸動傷口，半昏迷的埃爾蒙特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的身軀驟然緊繃，充滿了要攻擊的駭人感覺，莉莉絲小心地?fù)崦氖直?，讓他慢慢放松了下來，埃爾蒙特松開眉心。

    莉莉絲坐在床邊，看著他的臉龐，蒼白冷峻的線條和五官，埃爾蒙特看起來b大部分的人類男人，都要粗壯龐大一些，可看久了，又發(fā)覺他有著股說不出的動人的英俊。尤其是在他現(xiàn)在負(fù)傷的躺著，不像平常那樣給人強(qiáng)烈壓迫感的時候，就像一把粗厚的大劍，削鈍了鋒芒，就不再使人太害怕，而可以定下心神欣賞它的紋路。

    莉莉絲安靜地離開了草屋，走到外面。

    “他的魔力還夠他自己回到魔域，可不夠帶上你?！卑坠鈩倓偛榭戳税柮商氐那闆r，現(xiàn)在說道，“……所以他自己為什么不回去呢？真死在這里可就什么也沒有了?！?/br>
    莉莉絲咬了咬唇，拔著地上的草，她也希望他回去，然后他們再也不相干……

    莉莉絲不想殺埃爾蒙特，她一點(diǎn)也不恨他，如果不是他，她早已死在血戰(zhàn)戰(zhàn)場上，而且在魔域的那段日子，埃爾蒙特其實(shí)從未真正的虐待過她。

    “他非常愛你?！卑坠庀袷菐е┰S嘆息和滿意地說道。

    莉莉絲盯著地面，深深沉默下來。γυzんàìщυ.àsìà（欲zh愛wu.a死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