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水水波蕩漾，陽光照耀下反射出來的光似是更加刺眼，遇到的漁船越來越多，就證明離岸邊會越來越近。慢慢的張開眼瞼出現(xiàn)了在岸上玩耍的孩童，笑聲中充滿了純真，讓聽到的人也不免嘴角上翹。

    船靠了岸，張俠綁好木樁，然后拉著李慕的手上了岸，船上的人只剩他們兩個了，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的早已經(jīng)靠了岸回了家。

    站在岸上，張俠心情甚好，雖然連坐了一天的船，但是滿心全是去見心上人的激動心情，與李慕的心情真可謂是恰恰相反，張俠看到李慕一臉疲憊，拍了拍他肩膀，去找了馬車。

    這一路過來，張俠跟他講了不少在營中的故事。張俠本就是在海邊長大的孩子，雖然身上的rou讓他看起來不靈活，可是運動起來那也是一把好手。

    張俠這一路都在給李慕講自己如何在募兵和京都的士兵之間起作用，如何教給京都的旱鴨子游泳，如何被人擁戴做了都頭，講的那是惟妙惟肖，可李慕總是愣神，如今見他無精打采的樣子，張俠倒也是習(xí)慣了。

    坐在馬車?yán)铮钅絺?cè)著頭看著偶爾簾子被風(fēng)刮起而映入眼簾的車外的景色。這是李慕第一次這么久離開從縣，可如今回來雖然心中比起在船上踏實了，可心中并沒有過多的喜悅。

    只是因為皇上駕崩，街上沒有奏樂聲，連著叫賣聲也沒有了，大家全都衣著樸素，如今看來倒是應(yīng)了李慕的心情。

    “張俠，把我送到悟德寺吧。”李慕突然開口道。

    “怎么？你不回慕院？”

    “我算了算，明日正好是十六，我想等受戒完之后再回去，也好見師傅和我爹娘?！崩钅秸f。

    “你都出來了如何還要受戒？”張俠從認(rèn)識李慕開始就不理解李慕如此堅定想要的受戒的心情，況且如今李慕出來。也定是看過來世間如此多的有趣之事，卻還是想著出家，讓他更是迷惑不解。

    “我記得你問說過我之所以要做和尚是因為我沒找到要做的事情，可是現(xiàn)在我想做的已經(jīng)不用做了，所以成為一名僧人便是我要做的事情了?！崩钅叫χ鴮垈b說。

    “那就一同去吧，如今我終于有所作為，皇后一黨被鏟除，我那罪也就沒人理會了，況且新皇登基定會大赦天下。我也算是名正言順了?！睆垈b笑著說，他沒有想到居然經(jīng)歷過這次南征不光不用再隱藏自己的身份，在船上得到皇后被鏟除的信息別提多開心了。

    于是兩人便一同來到了悟德寺，只是剛一到寺中就見寺門緊閉，李慕疑惑，這悟德寺自他到這里還從未在白天關(guān)過門。兩人都覺得奇怪，互相看了看，隨后張俠敲了敲門，但門并未立刻被打開，

    “請問是誰？”門雖未開，但是里面卻傳來問話的僧人的聲音。

    “師兄，我是李慕，是這里的凈人，想到這寺中等著明日受戒。”李慕尊敬的回道。

    這時門輕輕的被打開了，那僧人打開門，請了李慕和張俠進來。一進門便看到寺里的人在不斷地忙碌，左右的奔走著。

    “師兄，不知寺里發(fā)生了何事？”李慕好奇的問。

    “渡癡師傅圓寂了，今日火化?！蹦巧藝@息的回道。

    李慕聽聞此言停下腳步，抓住那僧人的手，死死的盯著那僧人的眼睛，顫抖著聲音說：

    “你說師傅，你說師傅他…”李慕怎么也說不出那兩個字。

    “是的。”那僧人說，“施主與渡癡師傅甚是有緣分，這時候到了寺里更是說明了這一點。請吧，我?guī)┲魅?，一會兒時辰便要到了?！蹦巧苏f著帶著李慕和張俠來到了火化處。

    艷陽高照，用木棍堆滿的蓮座上渡癡和尚正閉眼坐在上面，四周全都是正襟危坐的僧人在念經(jīng)，帶著李慕的僧人雙手合十也坐了下來，張俠看了看四周便也行禮坐下。只有李慕愣愣的站在那里，看著渡癡和尚的身姿，那筆直的坐席哪像已經(jīng)圓寂的，他不敢相信。

    雖然是心中不承認(rèn)，李慕還是慢慢的坐了下來，隨即眼淚也落了下來。李慕雙手合十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渡癡師傅，在大殿受罰出現(xiàn)的渡癡師傅，對他慈善的笑著，與他說笑，教他藥理，認(rèn)真教導(dǎo)他的渡癡師傅。

    耳邊響起了渡癡師傅對他說的最后的話：世間之大，萬物萬事，體驗開來，心中的苦便不是苦。這話一直在李慕的腦袋里循環(huán)。

    不光是陽光的照射，李慕感覺有一束光亮通過眼皮照射到了眼底，李慕睜開了眼睛，只見渡癡和尚座下堆起的木棍已經(jīng)被點燃，熊熊的大火已經(jīng)看不清座上渡癡和尚的模樣。但李慕覺得自己看到了渡癡師傅在笑著，自然是帶著慈祥的微笑最后離開了自己的rou神，去尋求更高的造詣。

    是夜，李慕睡不著，披上衣裳站起了身。張俠已經(jīng)離開，在他離開的時候，李慕請求他向自己的父母告知，自己準(zhǔn)備去云游不準(zhǔn)備回去了。

    他要自己一個人去看看這個世間的一切，去各處的寺廟，也要去見見住在霈華寺的渡癡師傅的師弟渡厄法師，當(dāng)然還為了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李慕一個人就這樣想著睡不著覺，在皎潔的月光下行走，來到了渡癡和尚的房間。推開門走了進去，自己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走進這里，想來時光荏苒，如今渡癡師傅卻不在了。

    白日李慕問及渡癡和尚圓寂的情景，只聽聞前一日作息還如往常般，但第二日早卻未出來念經(jīng)，于是有人敲門探望才發(fā)現(xiàn)渡癡和尚已經(jīng)圓寂了，端坐在床上，就是火化時的姿勢。

    李慕看著屋子里一切如舊，但見書桌上似是剛有人放下筆般，文房四寶都是擺放著整齊不說，桌上還放著一張紙。李慕走上前，只見那紙上畫著一山一樹一湖，那山尖峰鼎立，那樹垂直往下未曾傾斜，卻見那湖水，本應(yīng)是一片平靜，卻水波蕩漾好波瀾四起。只見那紙上還寫著幾句話：世間逐般過

    生死又奈何

    浮華過往客

    問及銘刻者

    卻聞聽心人

    癡者 癡者

    翌日，七月十六日，李慕整夜未睡，早早的就到了經(jīng)堂念經(jīng)，然后吃了齋飯，等待著受戒的時刻來臨，這一次，李慕是第一個。

    跪坐在那里，李慕聽著受戒人給他講沙彌戒律：

    “不殺生、不偷盜、不yin、不妄語、不飲酒。你是否能遵守這些走進佛門？”

    “能。”李慕雙手合十回道。

    受戒人拿出刮刀為李慕梯度，李慕雙手合十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頭發(fā)一撮一撮的被放到盒子里，心情異常的平靜。直到邊上響起一聲木魚聲，李慕這才抬起頭，然后受戒人也雙手合十說道：

    “今日起你便是沙彌，法名為慧德。”

    李慕與受戒人各自行過禮，然后李慕站到了別處，另一位受戒者走上前。李慕側(cè)過頭看向屋外的藍天，好一會兒才轉(zhuǎn)過頭。

    等到受戒完成，李慕走出大殿，看著東墻陰影處，苦澀的笑了笑，離開了大殿。

    李慕受戒的整個過程都在陰影處郁澈派來的影衛(wèi)眼里，只是他得到了上邊的消息，把人看好，但不需要阻止他做任何事。于是就這樣，李慕順利的受了已經(jīng)拖延了很久的沙彌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