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有三次，李慕與父親在院中暢談。月影拉長，煙氣不斷的向上，父親粗糙的手握著煙筒，滿是胡須的臉在煙氣中若隱若現(xiàn)。

    第一次，是李慕已經(jīng)知道自己要離開從鄉(xiāng)里去往寺院，那一晚忐忑的李父與李慕談了自己的心聲，但是說來說去終究是對那么小的李慕的一種壓迫，因?yàn)樽阅且院螅钅饺套×俗约旱那榫w，一心就是像成為沙彌，雖然最后李慕確實(shí)是如愿了。

    要說第二次就是前日晚上李慕剛回來，李慕知道，父親再也不同往日，家中哥哥都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終究父親再強(qiáng)大也有軟下來的一天。李父雖然沒有軟弱但是李慕知道，父親終究是老了，只是可惜自己不能陪在父親身邊。

    而當(dāng)李慕從屋中走出來看到院中的李父的時候，就知道，李父定然是有話要與自己說，李慕走上前，雙手合十說道：

    “施主。”這一聲很是疏離，其實(shí)在李慕心中一直不理解，在李慕看來父母無論如何都是父母，就算是和尚也是父母生父母養(yǎng)的，因此在李慕心中一直想叫爹，但李慕也知道，李父本來就對這些東西在意，便只能硬生生叫自己爹為施主。

    “將衣服換好了？”李父開口說道，聲音帶著些許的沙啞，或許是剛醒來的原因。

    “是?！崩钅近c(diǎn)了點(diǎn)頭。

    “你這一走，不知道什么時候再見到?！崩罡竾@了一口氣說道。

    “施主怎么知道貧僧要走？”李慕驚訝的看著父親的背影問道。

    “作為一名父親或許沒有母親那樣柔和，但是卻也是時刻觀察孩子動向的。”李父說著站起了身子看向李慕。

    李慕低著頭，眼里含著淚水，隨后一滴滴的眼淚就這樣滴落了下來，滴落在地上染濕了一片。李父看著李慕說道：

    “我知道你小時候一直與一名富家少爺有交際。我不知道是誰，但是知道他常日來找你，只是突然想起這事了，這也是我同意將你送去寺院的原因，我一直沒同你說。是覺得終究同意將你送去寺院是我的決定，不管是因?yàn)槭裁?。?/br>
    “爹?！崩钅教痤^看向李父，淚水打濕了雙眼，眼中的李父都是模糊不清的，李慕說著跪到了地上。

    “你?！崩罡缚粗钅饺绱耍_口道，“果然，那個人對你有了一些影響是嗎？”

    “為什么？”李慕抬起頭看向李父問道，“為什么爹你那時候不阻止我，既然你都知道。”

    “可你知道你那時候有多開心媽？”李父看著李慕說，“我知道老四不喜歡跟你為玩，因此你很多都是與靜文玩，但是說實(shí)話，靜文是喜歡你，但是卻并不屬于你，靜文舉手投足之間將來都是富貴之人，況且她姨娘也是如此期盼的。”因此我見你開心，便為做什么。果然，我還是做錯了。”

    “爹沒錯?！?；李慕搖了搖頭說道，是我自己，接受了人家的付出卻并不像付出自己的?！崩钅秸f道。

    “我能看出來，你現(xiàn)在不開心，我不知道這些事情，但是我當(dāng)初想讓你說出來，哪怕是一絲一毫那個人的信息，你就是不肯，別人不相信你的話，但是我知道你帶的東西確實(shí)是別人給的，只是我不想你娘擔(dān)心?！崩罡刚f道，“終究我還是做錯了。”

    “沒錯，爹你沒錯?！崩钅讲亮瞬翜I珠說道，“我確實(shí)開心，平生最開心的日子就是陪在你們身邊，有那個人陪伴的日子?！?/br>
    “其實(shí)，我終究無法接受…”李父剛準(zhǔn)備開口就被李慕打斷了。

    “不用接受?！崩钅娇聪蚶罡刚f道，“爹。我知道，我懂，所以不用你們接受。你能與我說這些，我已經(jīng)很開心很開心了。我換回了僧服，會不好好的做僧人，唯一就是不能陪伴在你和娘的身邊?！?/br>
    “我們沒事，你也看到了，老四在你娘身邊還算是穩(wěn)當(dāng)，我也會多看著的。放心好了。”李父安撫李慕道。

    “雖然我以前不懂，為什么你一定要讓我去做僧人，理解但是不能接受，不過我卻一直將你和我娘當(dāng)作我最親近的人，如今我接受了，我就帶著這份接受一起，去做好僧人該做的事情?！?/br>
    李慕說著對著李父渴了一個響頭。

    “你起來?！崩罡笇钅秸f道，眼見著李慕緩慢的站起了身子，李父接著說，“你啊，以前是我錯了，逼迫著你一定要做什么，如今我已經(jīng)不再這么想了?；盍诉@么久，很多事情都看的淡了。只是你要管好自己，走正道，就好了。”

    “爹?！崩钅娇粗罡福恢涝撜f些什么。

    “快走吧?！崩罡刚f，“既然換上了這身僧服，就做僧人該做的事情，但是要隨心，這佛理可不是你對抗事情的武器，你可是要記住了。有一日想脫下來就坦蕩的脫下來?！?/br>
    “不會的?！崩钅綋u搖頭看著父親說道。

    “以后的話以后再說?！崩罡刚f著走到了李慕的跟前，輕輕的拍了拍李慕的肩膀，然后說道，“走吧?！?/br>
    李慕?jīng)]說話，只是簡單的雙手合十對著李慕一個行禮。院子里的牲畜全都熟睡著，沒人管主人家的事情，即使清醒也是吃著地上了剩無幾的雜草。

    屋中的燈終于滅了，李慕這才轉(zhuǎn)過身，離開了，不管多少次離家都無法習(xí)慣，爹娘依然年長，但是自己卻還是要遠(yuǎn)行，不能在身邊盡孝。

    說來，也有僧人因?yàn)榧抑欣夏赣H或者老父親選擇還俗，但是李慕知道，這件事怕是不能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以前是父親不允許，而現(xiàn)在，是已經(jīng)沒有選擇的余地了。最終，李慕踏上了離別的未知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