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團(tuán)子朝自己奔來, 還奶聲奶氣地喚著“七叔”，小豆丁永琮的心都化了，捧起他們的臉頰, 一人一口, 重重地親了上去。

    一邊親, 一邊宣布：“七叔放學(xué)啦！”

    ……

    綿昭出生的時候，永琮興奮得不得了，這是他的親侄子！

    小小軟軟的一團(tuán), 紅屁股似的臉頰皺巴巴的，很快，隨著年歲的增長, 綿昭的皮膚漸漸白皙，五官也清晰起來，與永琮長得分外相似。

    永琮別提有多喜歡小侄子了。那時候還沒進(jìn)學(xué), 得了空他就奔去毓慶宮，逗白面團(tuán)似的綿昭玩，這里親上一口, 那里揉上一揉, 完了回味回味, 手感超好！

    永琮以前都是被人揉，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也輪到他揉別人啦。

    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 綿昭都和永琮膩在一塊兒。等綿昭會說話了, 就更黏永琮了, 一日不見七叔就渾身不舒服, 扯著太子和太子妃的衣服, 嚴(yán)肅著小臉說, 我要七叔。

    至于綿德，原本和永琮并沒有那么熟悉。

    一日去長春宮請安的時候，大福晉并綿德也在，永琮發(fā)現(xiàn)綿德一直在看他與綿昭玩耍，那艷羨的小眼神，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心。

    永琮抿抿唇，主動上前拉過了綿德的手，“大侄子，七叔帶你一起玩呀?！?/br>
    因?yàn)樯眢w的緣故，且不得阿瑪喜歡，綿德內(nèi)向極了，還有些自卑畏縮，一直沒有什么玩伴，孤孤獨(dú)獨(dú)地長大。

    額娘說，七叔是她見過的最好看的娃娃，長輩們都十分疼愛他。綿德有朝一日，也會像七叔這般惹人喜愛的。

    額娘的話他深信不疑，從此，永琮就成了綿德最崇拜的人。

    最崇拜的人拉著自己一起玩兒，綿德霎那間鼓起了莫大的勇氣，紅著臉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出了瘦瘦弱弱的手。

    永琮一直在綿昭的耳邊嘀嘀咕咕，說小侄子你要趕快長大，長大了就能夠罩著七叔了。綿昭認(rèn)真地聽了進(jìn)去，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自己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

    大人要穩(wěn)重，也不會排擠新來的小伙伴，于是綿昭鼓掌歡迎新加入的綿德，少見地露出了一排小白牙。

    綿德與永琮他們相處久了，慢慢的不那么自卑，但眾人齊聚的場合下，他還是有些畏縮，有些不自在。

    沒想到今日的請安可以見到七叔！

    綿德頓時眼睛發(fā)亮，和綿昭蹬蹬蹬地來到永琮面前，軟軟地扯住永琮的衣裳，兩人異口同聲地叫了“七叔”。

    得知了七叔放學(xué)的消息，綿德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綿昭板著臉想了想，“七叔不要上學(xué)。上學(xué)就不能陪綿昭玩了?！?/br>
    永琮嘆了一口氣，耷拉著腦袋，“七叔也不想?？墒牵诱n是要被打屁股的?！?/br>
    一番童言童語惹得所有人哈哈大笑起來，皇后揉了揉肚子，笑得直打顫。

    三個小豆丁，一個三歲，一個五歲，一個六歲，聚集在一塊兒，怎么看怎么好笑。

    永琮是真的成了孩子王了！

    六阿哥永瑢偷偷地扯了扯他，永琮這才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下是請安的場合呢！

    永琮瞬間閉上了嘴，耳朵染上了薄紅，感覺有些丟人。

    完蛋，逃課的話都禿嚕出來了！

    幸好皇阿瑪和二哥不在這里，不然就慘了。

    聽見永琮的話，永珹忍俊不禁，低低地咳了一聲，惹來嘉嬪擔(dān)憂的目光；永琪開朗地笑著，眸里不見半分陰霾。

    阿哥們一一請過安，皇后溫和地過問了幾句生活瑣事，就讓眾人散了。

    四五六三位阿哥，肯定是要與母妃一道用晚膳的，至于永琮，長春宮就是他另一個家，回家之后，還不是如魚得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純貴妃牽了永瑢的手，嘉嬪愉嬪恭順告退，很快，大福晉也領(lǐng)著綿德行了禮，要回到南三所去。

    被綿德濕漉漉的目光望著，皇后心里揪了一揪，挽留道：“本宮知你有事要忙，不若留下綿德在這，用個晚膳，等等永琮與他一道回阿哥所?！?/br>
    大福晉停了一停，低頭問兒子：“想留這兒嗎？”

    綿德忍不住咧開嘴，激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大福晉鼻間有些酸澀，心下盛滿了對皇后的感激，溫婉笑道：“勞煩皇額娘了！”

    ……

    永琮左手牽著綿昭，右手牽著綿德，蹦蹦跳跳地脫了鞋上了榻，綿德綿昭也模仿著七叔的動作，拙笨地踢開布鞋，隨即一擁而上，把永琮給埋在了最下面。

    榻上傳來永琮悶悶的聲音：“唔唔，七叔被擠扁辣——”

    敏嶸噗嗤笑出了聲，皇后搖了搖頭，好笑道：“還七叔呢，一點(diǎn)長輩的樣子都沒有?！?/br>
    “皇額娘竟沒有詢問永琮學(xué)得如何?！泵魩V從針線簍里抽出花樣來，淺淺的心疼浮上眉眼，“小七的肚子都癟了下去，想是學(xué)得狠了?！?/br>
    皇后點(diǎn)點(diǎn)她，輕聲道：“你呀，關(guān)心則亂。本宮瞧著一點(diǎn)都沒有瘦下去！”

    被衣服裹得圓滾滾的，說不定還胖了呢。

    又立即問，“于嬤嬤，小廚房添了永琮喜歡的膳食沒有？”

    于嬤嬤笑著回：“娘娘，備好了。糖醋排骨，還有杏仁糕桂花糕板栗酥核桃酥……一溜兒的點(diǎn)心，都備全了！”

    “這就好。”

    皇后彎了彎唇，就被敏嶸打趣了一句，“明明是皇額娘最心疼小七。”

    那廂，永琮好不容易掙脫了胖娃娃疊羅漢，清了清嗓子，“七叔給你們講講讀書的趣事……”

    綿德瞪圓了眼睛，正襟危坐，連向來沉穩(wěn)的小綿昭都露出的期盼的神情。

    永琮被兩雙大眼睛一盯，頓時生出了膨脹之心，他揮了揮小手，像是在指點(diǎn)江山，揮斥方遒：“故事的開頭，還要從第一天入學(xué)講起……”

    “嚯！滿文，太難學(xué)啦！鈕鈷祿大人滿是擔(dān)憂的目光看著我，問我能不能跟上進(jìn)度，我能示弱嗎？不能！堂堂的大清七阿哥，怎么能跌倒在小小小小的困難面前呢？”永琮慷慨激昂地飄著小奶音，很快傳入了皇后和敏嶸的耳朵里。

    皇后：“…………”

    敏嶸憋著笑，宮人們也憋著笑。

    大殿霎時變得靜悄悄的，所有人豎著耳朵，聽七阿哥編造跌宕起伏的“上學(xué)故事”。

    永琮果真有說故事的潛質(zhì)，兩個侄子被牢牢地吸引住，眼睛亮閃閃的，不住地催促著：“然后呢？然后呢？”

    “我偏偏不信邪。你們七叔怎么可以敗給滿文呢？這是多么丟臉的事！絞盡腦汁地想了好久好久好久……定睛一看，啊，原來是這般的原理！”永琮突然一個大轉(zhuǎn)折，惹得綿昭綿德他們倒吸一口涼氣。

    “誰叫小爺聰明絕頂，天資過人……”永琮一高興，就胡亂地用起“小爺”兩字，繼續(xù)跟兩侄子吹牛，“訥親師傅大吃一驚，被我給折服了，夸獎?wù)f，七阿哥好生厲害！”

    永琮講得激動，宮人們也聽得激動，一時間，乾隆和太子邁入大殿，竟然罕見地?zé)o人通報。

    他們還疑惑著，下一秒，永琮的吹牛就吹到了他們的耳朵里。

    乾隆與太子完完整整地聽見了永琮的自吹自擂，“不僅僅是訥親師傅，張師傅也是如此……”

    父子倆齊刷刷地沉默下來。

    終于，乾隆忍無可忍，輕飄飄地道了句：“永琮?！?/br>
    永琮頓時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雞，驚恐地扭頭望去。

    他嚇了一大跳，完了，吹牛被皇阿瑪和二哥聽見了！

    他們的臉色黑漆漆的，不會聽到了小爺全部的故事吧？

    永琮蔫巴了。

    宮人們誠惶誠恐地請安，乾隆毫不在意地?fù)]了揮手，三兩步上前扯住要逃的永琮，一個用力，永琮就咸魚平攤在了乾隆的懷抱里。

    小屁股明晃晃地對著他，乾隆心癢癢，手也癢癢，一巴掌拍了上去，“皇阿瑪幾日沒看你，還會吹牛了？！”

    說是巴掌，其實(shí)并不痛。永琮嗷嗷叫著，“皇阿瑪我錯了……”

    太子似笑非笑地上前，揉了一把永琮的臉蛋，“二哥也得教訓(xùn)教訓(xùn)你……”

    手還沒落下呢，就被親兒子抓住了，綿昭嚴(yán)肅著面容，仰頭看他，“阿瑪壞，不許欺負(fù)七叔！”

    太子：“……”

    小滑頭，你怎么不去抓皇瑪法的手呢？

    永琮立即不嚎叫了，小小聲地笑了起來，心里美滋滋的，看，綿昭還是向著我的嘛。

    乾隆不過是裝裝樣子教訓(xùn)教訓(xùn)，他幾天沒見永琮了，心下想念的緊。

    他哄了幾句胖兒子，很快，永琮就喜笑顏開地抱著乾隆的脖子不松手了。

    皇后笑著讓小廚房擺膳，一家人很快上座。

    永琮左手是綿昭，右手是綿德，時不時地給侄子們夾菜，乾隆瞧著很是欣慰，與太子交換了一個眼神。

    敏嶸心細(xì)，若有所思地望了丈夫一眼。

    乾隆與太子默契地瞞下了師傅們夸獎永琮的事兒。

    用完膳，乾隆長篇大論地教育他：“學(xué)習(xí)不可一蹴而就……不進(jìn)則退，以后還要堅持下去，不打瞌睡，認(rèn)真誦讀，明白么？”

    太子附和道：“說的很是。聽說小七要開始學(xué)習(xí)千字文了?；拾?，明日下了朝，兒子得去監(jiān)督一番，看看永琮有沒有偷懶?！?/br>
    乾隆“嗯”了一聲，“有理，朕也得去瞧瞧?！?/br>
    永琮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偷偷地打起了小算盤，看來明天的早讀，不能偷懶睡覺了。

    他安慰自己，沒關(guān)系，一天而已，肯定能堅持下去的！

    *

    第二天。

    永琮盤坐在軟墊上，睜著大眼睛，恨不得把《千字文》盯出花來，口中不斷地念：“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早讀的時間，一直是總師傅蔡新監(jiān)督的。

    他發(fā)現(xiàn)今日上學(xué)的阿哥們有些憊懶，誦讀都提不起勁兒，只有七阿哥一人精神抖擻的，不間斷地背誦了許久了。

    蔡新別提多欣慰了！

    生怕七阿哥太過努力壞了身子，蔡新走到永琮身邊，放緩了聲音：“七阿哥不如歇息歇息？”

    其余阿哥見鬼般地朝永琮看去，永琮禮貌地點(diǎn)點(diǎn)頭，“蔡師傅，學(xué)生曉得的?！?/br>
    皇阿瑪和二哥就要視察了，他怎么能放松呢？

    繼續(xù)念！

    一個時辰過去，永琮察覺到不對勁了。

    ……莫不是誆他的吧？

    悄悄往玻璃窗外看了看，永琮瞪著他的24k鈦合金大眼睛，寸寸探查，終于被他發(fā)現(xiàn)了一片黃色的衣角。

    霎時心就安穩(wěn)了，永琮呼出一口氣，美滋滋地放大音量，繼續(xù)讀書。

    永瑢：“…………？”

    七弟這是發(fā)什么瘋？

    *

    第三天。

    恰好總師傅蔡新臨時有事，聽說是請了假，不會來督察了。

    永琮在早讀課上睡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差點(diǎn)兒流出口水來。

    永瑢和永琨不斷地給他使眼色，可惜，永琮關(guān)機(jī)了，永琮拒絕接收好友的消息。

    窗邊，乾隆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后頭跟了一大串重臣，包括總師傅蔡新，也包括張若靄，梁詩正，訥親和傅恒。

    李欽悄悄地附在太子耳邊道：“昨兒的黃布，已經(jīng)撤下了……”

    太子憋著笑，輕輕點(diǎn)頭。

    蔡新捋了捋胡須，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為永琮辯駁起來：“想是七阿哥今兒生了病，堅持不住了，萬歲爺可萬萬不能罰！”

    張若靄四人跟著求情：“蔡大人說的是，萬萬不能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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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傅：萬萬不能罰??！

    乾?。骸?/br>
    永琮：zzzz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