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負(fù),終究為人
滿山遍野,陰風(fēng)嗚嗚,陰森、寒冷。 陸雪琪站在山峰之上,漠然地望向山底古老幽深的洞xue那佇立的石像。 片刻,她如一縷輕風(fēng),悄然而至,落在了石像前,也未再看一眼那石像,只是低低的道:“他還是辜負(fù)了你的心愿,而我,是來殺他的……” 冰冷的風(fēng),掠過了衣襟,腳下裙擺微微飄動,陸雪琪緩緩地走入了洞xue深處。 身后,漸漸現(xiàn)出巨大而身形詭異的兇靈,怔怔地看著那抹清冷的白衣走入洞xue深處,竟是沒有阻止。 “娘娘,你曾說過終有一天會有人能殺得了它,如今,你我都等到了……” 一片狂嘯聲中,兇靈巨大的身軀,緩緩隱沒于黑暗里…… 鎮(zhèn)魔古洞的最深處,當(dāng)初黑木取來南疆五族圣器,復(fù)活獸神身軀的地方,便是在這里。只是今時今日,這里曾經(jīng)沸騰澎湃的妖氣卻已經(jīng)消逝的無影無蹤,留下的只有安靜,還有那偶爾低低的喘息。 那是喘息,從最深的黑暗處傳來,一點妖異的暗紅之光,隨之在這黑暗而顯得有些虛無的空間里發(fā)亮。 “吼”,一聲低嘯,在半空中瞬間掠過,那點暗紅火光的前方,猛然亮起了一團(tuán)火焰,原來是一個形式古拙的火盆,三腳支架,鐵銹斑斑,也不知道是多少久遠(yuǎn)年月之前的東西了,只是那火燃燒在這火盆里,火光依然還是那么鮮艷,一如火焰之后的衣裳。 鮮艷的,絲綢衣裳。 獸神! 他在火焰與黑暗的陰影之間坐在地面,斜靠在一處平臺的石壁上,火焰閃動,照得他的臉忽明忽暗,看去依舊帶著一絲說不出怪異的妖艷感覺,只是與原先剛剛復(fù)生時不一樣的是,他的臉色極其慘白,說是面如死灰也不為過。 火光之下,與他緊緊靠在一起、偎依在他身旁的,便是那只形容古怪猙獰的惡獸饕餮。 火焰的那一頭,傳來女子的聲音:“你的法力是真的不行了,還是故意騙我的?雖然說這法陣并無玄火鑒催動,當(dāng)初在你復(fù)生之時又受到毀壞,但威力也絕不止就這一點。” 獸神那英俊的臉龐上沒有什么波動,平靜地道:“你既然如此提防我,我就有些搞不清楚了,為什么你偏偏又要來救我?” 那女子哼了一聲,道:“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了么,一來我是為了這古巫族傳下的奇陣,另一個便是我看焚香谷那裝模做樣的云老頭不順眼?!?/br> 獸神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把那女子的話放在心上,道:“云易嵐雖然背約,但說來我也并未曾當(dāng)真相信過他,當(dāng)日若是我勝了青云山那一戰(zhàn),他必定不敢若此。落井下石,豈非正是多數(shù)人之所為?” 那女子道:“只可惜他還是不知道,你與我是不一樣的,是殺不死的?!?/br> 獸神的目光深邃,慢慢凝視著火光背后的那片黑暗,熊熊火焰,卻似乎還是照不進(jìn)那處地方。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殺不死的呢?若是我現(xiàn)在告訴你,我已經(jīng)是可以被殺的了,你又會怎么想?” 他盯著黑暗處,嘴角卻似還有淡淡笑容,仿佛帶著幾分挑釁,又似有幾分誘惑一般,緩緩地道。 那女子突然不說話了,整個山洞里,似乎只剩下火焰燃燒時的聲音,但不知怎么,卻似乎比原來什么都沒有的時候,更加的死寂一片。 也不知過了多久,獸神忽然道:“我們相識到今日,已有多少年了?” 過了許久,那女子淡淡道:“記不得了,當(dāng)年我得道之日不久,便誤闖誤撞來到了這里,說起來,你當(dāng)初倒是為何對我另眼相看?” 獸神笑了笑,慢慢低下了頭,臉上疲倦之色仿佛更加濃了,道:“我那時雖然不是人,卻也是受不了寂寞的。” 那女子又是一陣沉默,仿佛也有些吃驚,過了半晌道:“你今日怎么看起來的確有些不一樣了?以前你從來不會說這種話的。” 獸神肩膀顫抖了一下,發(fā)出了兩聲劇烈的咳嗽聲,但臉上依然還是帶著淡淡的微笑,似乎在他的眼中,什么都是不在乎的:“你見過快死的人,能和平常一樣嗎?” 那女子幾乎是立刻接著道:“但你不是人!” “你怎知我不是人?” “怎么可能……”黑暗中的那個女子似乎太過驚訝,竟連話都說不下去了,半晌之后,她才似回過神來,愕然道:“你……你竟然變成人了!” 獸神沒有說話,只是微笑,那樣沉默的笑容,沒有人知道,究竟是苦笑,還是欣慰的笑。 “難怪,我心里一直都在奇怪著,你本是稟天地戾氣所生,本當(dāng)是不死不滅之所在,怎的會在青云山頭誅仙劍下,受此大創(chuàng)。原來你竟是不知什么時候,變作了你向來討厭的人了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女子不知道是覺得太過荒誕,又或是難以自制,竟是笑了出來。 獸神的目光,凝視著自己手腕上那滴紅色的鮮血,眼中閃爍的卻是難以言語的復(fù)雜情感,似歡喜,似悲傷。 “我從來都沒有,討厭過人啊……”他疲倦的微笑著,“我能到這世間,有我神志明識,不也是人之所為么?” 黑暗深處,似有藍(lán)光幽幽亮起,陸雪琪緩緩地停了下來,一雙冰冷的黑眸透過深沉地黑暗,望向那人臉上漸漸變得溫柔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