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續(xù)了一個月的“長假”，終結(jié)在秋天來臨之前。

    天氣仍舊炎熱，機場分別時，她笑不出來。

    她心里知道這或許是永別，也知道這是她自己的選擇。這是對爸爸mama的保護，也是對自己和米迦勒的成全。

    “走了?！卑照f。

    挨個擁抱，抱成一團，艾建華不情不愿地給了米迦勒面子，沒讓他落單。

    “照顧好艾琳?！卑ㄈA說。

    感覺到背上被用力捶打，米迦勒頓了一下，還是效仿他的動作，放輕力道，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背。

    “是?！?/br>
    艾琳放開張水仙，忍住鼻酸：“mama……你們要好好的……”

    張水仙說：“不必擔(dān)心我們，老伴兒就是老來做伴，我們倆互相照顧，不用你cao心。小孩長大都要離家，你照顧好你自己，好好工作，等我們?nèi)タ茨?。?/br>
    “……好?！?/br>
    嘴上說著好，艾琳眼眶紅了。

    “哎，你們兩個什么時候結(jié)婚？”張水仙突然壓低了聲音。

    艾琳一愣，還沒來得及流出來的眼淚立刻咽了下去。

    “我們給你買套房吧?！睆埶烧f，“這事兒我看著辦，過幾天我就去你那里，在附近問問買房的事?！?/br>
    “……”艾琳沒辦法直說不讓她來，猶豫著看了一眼米迦勒，“這……可能……還沒準(zhǔn)……”

    “mama。”米迦勒突然插話。

    張水仙嚇一大跳：“……哎？”以前不是叫叔叔阿姨的嗎？想說的話被這么一驚，也忘到了腦后。

    “mama，我愿意給她……唔?！彼脑捴兄褂诎盏囊粋€眼神，很快換了另一個說辭，“……尋找合適的位置，我打聽清楚告訴您，等您決定了再來。”

    艾琳趕緊道：“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跑過去多累啊……”

    張水仙這才點頭：“那你自己上點心?！?/br>
    艾建華囑咐：“多吃點好的，唉，你都瘦成什么樣了？真想提前退休，給你做飯去……”

    落荒而逃似的進了登機口，艾琳長出了一口氣，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心底醞釀的永別的悲傷，消失得無影無蹤。

    冥冥之中，她竟然覺得，他們之間的血緣和情感，永遠不會斬斷。

    離開父母的視線，米迦勒突然停了下來，對她說：“親愛的，我忘記了，你可以嫁給我。”

    艾琳站住腳，表情復(fù)雜。他活太久，忘了婚喪嫁娶這類事了。

    “你愿意嫁給我嗎？”他追問。

    “……”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為他改變物種了，結(jié)婚這種事，簡直不值一提。

    艾琳不想回答。

    “親愛的……”他說，“嫁給我吧？你答應(yīng)我了，你是我的伴侶，我的愛人，我的家人……”

    笑意不知從何而來，艾琳咬著嘴唇強忍，卻還是忍不住。

    她往前走，他追在她身后。

    國內(nèi)并不樂意看到米迦勒坐在裝滿了乘客的客機里，不知道是護送還是押運的人，將他們送上迎接米迦勒的專機。

    艾琳看到了卡米拉和另外兩個熟面孔。

    重新看到了那個城堡，一切恍如隔世，曾經(jīng)被灼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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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痕跡經(jīng)過了修繕，他牽她上樓。

    囚禁人類的紅山丘莊園解散，有一部分依附于米迦勒的吸血鬼不滿，因此離開了城堡。

    而初擁，近在眼前。

    艾琳覺得，米迦勒得償所愿，會迫不及待轉(zhuǎn)化她，但他沒有。

    “米迦勒，什么時候……”

    “親愛的，你太累了?！彼踔氖?，道，“先休息幾天，好嗎？”

    艾琳想了想，說：“好。”

    幾天后，她又一次提出這個問題：“什么時候轉(zhuǎn)化……”

    “艾琳?！彼驍嗨脑挘f，“你現(xiàn)在太瘦了。你的身體不健康，我擔(dān)心你撐不住……”

    在家里住了那一個月，她已經(jīng)長胖了不少，如今雖然不說恢復(fù)如初，可是和原來差得并不大。

    艾琳不著急，同意他的看法，又緩了幾天，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一個月后，她長胖了，差不多回到了原來的模樣。

    “米迦勒……”

    “……你還沒有答應(yīng)我，和我結(jié)婚?！彼f，“如果爸爸mama要參加婚禮，還是應(yīng)該暫緩……我希望，你在作為人的時候，沒有遺憾?！?/br>
    艾琳聽了他的話，半晌才道：“你在害怕嗎？”

    婚禮的籌備，再牽扯其他事情，會需要一段時間充分忙碌的準(zhǔn)備，并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解決的。

    她開始懷疑，他在日復(fù)一日地拖延和逃避。

    “……”

    米迦勒沉默了。

    緊繃的脊背松弛下來，后仰落在沙發(fā)上，他單手捂住眼睛。

    “艾琳，你會恨我的?！?/br>
    她怔了一下，坐在他身邊。

    回憶中的畫面涌上心頭。他是迫切的，渴望的，他期盼著她成為她的同類，一次又一次哀求，追逐。

    可也是他，一次又一次，放棄轉(zhuǎn)化她的機會。他的獠牙懸在她的頸上，垂涎欲滴，卻只是化作親吻和纏綿。

    他本可以早早將她轉(zhuǎn)變，她從來沒有任何反抗之力。他讓她在他身邊，之后的事，他想做，卻猶豫著不去做。

    艾琳恍然更懂了他。他厭恨著自己，因此這些時日，借她的手，自傷自毀，痛心斷腸。

    “艾琳?！彼盐孀⊙劬Φ氖帜孟聛恚凵窠跷窇?。

    “我害怕。你會恨我?！彼p聲說，話一出口，他無法忍受地偏過頭。

    “你喜歡吃的東西，再也不能吃了?！彼[忍了半晌，似乎不愿意說出口，但最終還是說出來了。

    他一面將殘酷的真相告訴她，一面后悔不已。

    “你喜歡的陽光，會讓你刺痛。你喜歡的家人，會變成引起食欲的血rou……”

    艾琳觸碰他的肩膀，他嘴上說著血淋淋的警告，眼里卻隱藏著壓抑洶涌的期盼和渴望。

    “我知道?！彼龘崦?，親吻他的臉頰。

    “與腥臭的污血為伴，在死亡中擁抱永恒的寂寥，被時光遺忘拋棄……親愛的……”他卻更憂傷了，出口的話也越來越真實露骨，“這是詛咒，是包著蜜糖外衣的毒。”

    “世間這樣多的美好，但墮入黑暗，就只有一個我……我值得嗎？”

    艾琳望著他不說話。

    他卻突然倉促地撇過頭去：“你該多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