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一微微斂眸，輕聲道，“是我?！?/br>
    “你是……”屋子里的聲音里含著幾分疑惑，隨即戛然而止，緊接著腳步聲急急響起，門扉一開，只著著單衣的柔姨娘已經(jīng)站在門口，風(fēng)韻猶存的柔美面上全是急切，“恬兒，是你么？”

    孟初一心中說不出是何種滋味，不過她不是孟三，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她自陰影中走出，平靜的道，“是我?！?/br>
    柔姨娘怔怔望著自陰影中走出的年輕女子，面色忽的一變，下意識往后一仰，愈發(fā)顯得肚大如羅，驚慌之下腳下一個趔趄，竟直直往后倒去。

    孟初一本能意識的扶住她，“小心?！?/br>
    柔姨娘扶住腰，訕訕的道，“多謝?！?/br>
    語氣客氣而生疏，哪里還有之前半分急切。

    孟初一目光微斂，收回手，望了眼瓢潑起來的大雨，微微一笑，“雨大了，能讓我進(jìn)去避會雨么？”

    “啊，進(jìn)來進(jìn)來。”柔姨娘如夢方醒，慌忙將孟初一讓進(jìn)屋，孟初一一進(jìn)屋，就看見桌上攤放著的嬰兒肚兜，燈火之下那精細(xì)繡成的荷花栩栩如生，分明是下了極大的功夫。

    柔姨娘見孟初一看著肚兜，面上有絲赧然，趕緊將東西收拾了，又親自去泡了一杯茶來，茶水半溫，分明不是滾水，微黃的茶葉顯出枯萎的色澤，沒有茶香，倒是一股澀味。

    孟初一輕輕啜了一口，不由微微蹙眉，不得不承認(rèn)，這些日子的養(yǎng)尊處優(yōu)，連帶著也養(yǎng)叼了她的胃，不是不能吃，只是口感到底有所不如。

    柔姨娘小心翼翼的覷著她的臉色，有些局促的捏緊手上的嬰兒肚兜，尷尬的解釋道，“我現(xiàn)在也不能喝茶，茶都是去年的，要不，我讓翠兒去前面尋些過來。”

    “不妨事，我就是來看看你，一會便走。坐吧。”

    “啊，好，好……”一句話一個指令，柔姨娘忙應(yīng)了聲是，在孟初一對面坐下。

    孟初一望了眼自己身邊的高腳椅子，椅子上鋪著半舊的軟墊，椅背上也綁著厚墊子，分明是柔姨娘常坐的椅子，她卻舍棄自己常坐的椅子不坐，非要坐那冷硬的厲害的瓷石椅子，這柔姨娘是有多怕她？

    她淡淡一笑，“姨娘，這些日子可好？”

    “好，好好?！比嵋棠飬葏鹊牡?。

    “那姨娘怎么不問問我可好？”

    柔姨娘一怔，終于抬眼看向?qū)γ孀哪贻p女子，她朗然而坐，身姿清朗氣質(zhì)卓然，雖然依稀還有當(dāng)初那懦弱少女模樣，卻已完全截然不同，脫胎換骨，儼然已經(jīng)換了一個人。

    換了一個人……

    她一個激靈，撲通跪倒在地，“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她微微咬牙，重重磕頭，“求你莫要傷了恬兒，她是無辜的，她不是、不是故意要頂替你的身份的，全是我，全是我逼她的！全是我逼她那么做的！你要有恨有怨，全都沖著我來，我替她贖罪！我替她償命！”

    她磕的極狠，頃刻間額頭已經(jīng)鮮血淋漓，鮮血順著額頭慢慢滑下面頰，愈發(fā)顯得面色如雪。

    孟初一不期然的想起不久之前孟玉恬也曾這般向她磕頭，只是相比較之下，孟玉恬在青石板上磕了那么久不過是蹭壞了一點油皮，而柔姨娘不過一會功夫，就已經(jīng)鮮血滿面，兩者想較，高下立見。

    “那你說說……到底怎么一回事？”

    孟初一聲音微微惘然，但依舊稱得上冷靜。

    也不知是孟三忘了還是她與孟三的身體不曾完全融合，她根本沒有想起孟三的身世，所以不管柔姨娘如何說，她都抱持著旁觀者的態(tài)度。

    只是……她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手心隱隱灼熱，是那股潛藏在她身體里的內(nèi)力在作祟，若孟三真的是長公主的女兒，恐怕她的身體內(nèi)藏著更多的秘密，稍有不慎，怕是……

    她微微閉眼，壓下心頭難言的恐懼，慢慢的，一字一句的道，“我為何要信你？”

    許是孟初一的態(tài)度太過平靜，讓柔姨娘都怔怔抬頭，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我……”

    孟初一心里無奈嘆氣，“孟玉恬被封為郡主，是因為所有人都以為她娘是長公主殿下，你與長公主殿下，又是什么關(guān)系？她為何將孟玉恬，或者說將她的女兒，交給你？恕我直言，你似乎并不值得她信任?！?/br>
    如果柔姨娘說的是真的，孟三真的是長公主殿下的女兒，那這些年柔姨娘對孟三的不管不顧，或許還能稱得上韜光養(yǎng)晦刻意隱藏孟三，但讓孟玉恬冒名頂替，就完全是她自己的私心了。如此這樣的一個人，她就不信，長公主會放心將自己的女兒交給柔姨娘。最重要的是，孟三早已被孟玉恬害死了的，若不是陰差陽錯，‘孟三’又如何能站在柔姨娘面前，聽柔姨娘口口聲聲說著對不起？

    柔姨娘臉色一白，抿了抿唇，半晌才吶吶的道，“我……我也是你離開后才知道的，我去收拾你的屋子，無意中看見翠兒藏在房中的帕子?！?/br>
    翠兒……

    孟初一微微皺眉，好一會才想起柔姨娘口中的翠兒應(yīng)該就是孟三的生母柳翠兒，柳翠兒本是柔姨娘房中的侍婢，后來孟靖不知何故寵幸了柳翠兒，有了孟三，但好景不長，柳翠兒難產(chǎn)而亡，也因為此，柔姨娘成了孟三的養(yǎng)母，只是也因為如此，柔姨娘待孟三一直算不得好。

    柔姨娘低著頭，沒有發(fā)現(xiàn)孟初一神色不對，低頭吶吶的道，“我看了帕子，才知道翠兒居然是長公主殿下身邊的婢女，你一出生，就被長公主殿下托付給了翠兒，翠兒怕也是因為此才故意委身老爺，假裝有孕，又刻意早產(chǎn)，就是為了將你接進(jìn)府里，只是沒想到……她走了那么早?！?/br>
    “她的死，可與你有關(guān)？”孟初一定定看著柔姨娘，柔姨娘似是受了極大的驚嚇，面色如土，慌忙搖頭，“我沒有！我雖然嫉妒翠兒奪了老爺，可我哪里敢對翠兒做什么！天地良心，這種喪天良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出來！”

    “那是誰？誰害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