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已經(jīng)有下人去找常老爺去了,可楊水生在屋子里等了足足半個時辰,那下人才跑了回來,對楊水生說,常老爺下午去了鄰縣辦事,要明天才會回來。 楊水生再次皺起眉頭,這常老爺早不走晚不走,干嘛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離開? 夜風(fēng)凄涼,窗子忽然被風(fēng)吹開,一陣透骨的涼意侵入,讓房間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常五抱著雙臂,有些不自然地對楊水生說:“小先生,五姨太死的不大對勁啊,剛才在花園里又那么怪異,難道,是鬼臉夫人又出來了?” 他壓低了聲音,似乎怕這句話被鬼臉夫人聽到一樣。 楊水生黑著臉,看著房間里的每一個人,一字字道:“我看,不單單是什么鬼臉夫人作怪,你們常府里面的鬼,當(dāng)真不少。” 常五縮了縮脖子,賠了個笑臉,再不言語,便帶著眾人,悄悄退了出去。 按他的說法,五姨太暴斃,常老爺不在家,大夫人又已休息了,所以,只能等明天常老爺回來之后,再做打算。 楊水生毫無辦法,他本想在小院守著,但常五說,這里死了人,不吉利,便硬是讓人把楊水生拉回了客房。 就連丫鬟小紅,也被送去了別的地方休息。 就這樣,楊水生在莫名其妙中,捱了一夜。 所有人,似乎都對五姨太的死,表達(dá)出了一種很坦然處之的態(tài)度。 就好像,五姨太本就該死,今天不死,明天也得死,早晚都得死。 就連丫鬟小紅,也并沒表現(xiàn)出多么傷心。 楊水生忽然覺得,常府里的上上下下,今天都很是奇怪。 難道,自己真的一直是在救一個不該救的人? 還是說,這常府有什么詭異的詛咒,只要讓鬼臉夫人弄死一個人,常府就會上下平安? 楊水生不明白,一條人命,真的就一點(diǎn)都不重要嗎? 在煎熬之中,一夜終于過去。 第二天直到快要正午,常老爺才終于回來了,但他居然連五姨太的尸身都沒有看,就吩咐常五,匆匆的買來棺槨,把五姨太裝殮其中,又說五姨太死的怪異,為了避免給常家惹來禍端,立即送去下葬。 就這樣,五姨太死的不明不白,葬禮也是稀里糊涂,僅僅一個下午的時間,就匆匆把五姨太送走了。 常府的小院里,終于又恢復(fù)了寧靜。 不過,常老爺讓人把這小院徹底封閉,并吩咐所有人,一律不許進(jìn)入其中。 吵吵嚷嚷很多天的鬧劇,就這樣總算是告一段落。 五姨太終于死了,所有人都得了安寧。 楊水生離開之時,常老爺準(zhǔn)備了診金,還有一些謝禮,叫常五送給了楊水生,至于常老爺本人,甚至再沒有露面。 楊水生謝絕了診金,也沒有收謝禮,他對常五說,常府之中的陰邪其實并沒有完全除去,但日后常府不管再出什么事,那都和他無關(guān)了。 如果有人再出現(xiàn)什么怪病,楊家醫(yī)館,也絕不再管。 常五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對楊水生道:“小先生,實不相瞞,其實五姨太這件事,如果早點(diǎn)死了,常府反倒清靜?!?/br> 楊水生不怒反笑:“呵呵呵,是啊,該死的死了,常府自然就清靜了。只是不知道你們常老爺,良心可安?” “這……”常五臉色尷尬,又說道:“常老爺其實還托我問您一件事,就是五姨太的病,究竟是怎么得的?” “人都已經(jīng)死了,再來研究是怎么得的病,還有什么意義么?你可以回去告訴常老爺,即便是天下最高明的殺人手段,也難免會有露出破綻的地方。楊家醫(yī)館,雖然能醫(yī)天下的各種疑難雜癥,但卻醫(yī)不了人心,也醫(yī)不了那些必須要死的人。告辭了?!?/br> 轉(zhuǎn)身走到常府門口,楊水生又轉(zhuǎn)過身來,對常五道:“哦對了,再麻煩轉(zhuǎn)告常老爺,五姨太一個人在那邊寂寞,沒人伺候,還是把小紅也送過去吧,免得有一天,鬼臉夫人又鬧起來,那可沒人能管得住?!?/br> 說罷,楊水生揚(yáng)長而去。 看著楊水生的背影,常五臉上緩緩露出一絲欽佩之色,隨即,卻是暗暗的嘆了口氣。 這位楊家的小先生說的對,天下再厲害的醫(yī)生,也醫(yī)不了那些,“必須要死”的人。 第23章 藥圃被盜 楊家醫(yī)館。 楊水生站在自家門口,打量著楊家醫(yī)館的招牌。 似乎是因為太久時間沒有打掃的緣故,刻著楊家醫(yī)館四個大字的招牌沾了不少的灰塵,遠(yuǎn)遠(yuǎn)看去,顯出幾分破敗之感。 “是時候換換招牌了啊,這門面也得重新修繕一番才是?!睏钏止局従?fù)崎_了房門。 聞著醫(yī)館里縈繞著的淡淡藥香,楊水生的臉上浮現(xiàn)出幾分輕松。 他喜歡研究各類藥材,也喜歡種植藥材,小的時候,他就是聞著這般淡淡的,卻又讓人心曠神怡的藥香,在醫(yī)館里慢慢長大。 他也喜歡孤獨(dú),喜歡一個人安靜的生活,所以,這醫(yī)館里一直都只有他一個人。 隨手放下醫(yī)箱,楊水生輕伸了伸懶腰,打開房門坐在了一旁的太師椅上歇息起來。 桌上放著幾個茶杯,還有一壺茶水,楊水生坐了下來,目光注視在茶壺上。 然后,楊水生拿起茶壺,晃了晃,里面是空的。 他把茶壺放下,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自那日隨常五前去常家醫(yī)治五姨太的怪病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數(shù)天過去了,雖然前日他曾經(jīng)回來過一次,但并沒動什么,所以,按理來說,這醫(yī)館里的東西都不會有變化。 但這壺茶水,楊水生記得,他走的那天里面還有半壺茶的,可是現(xiàn)在卻是空的。 還有,那幾個茶杯的擺放位置,也被移動過。 他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醫(yī)館里的陳設(shè)。 除了茶壺和杯子的異樣之外,醫(yī)館里的幾個椅子也有些許移動的痕跡,而且柜臺上的幾本醫(yī)書也似乎被翻弄過。 楊水生緩緩站了起來,向后院走去。 推開后院小門,映入眼簾的,是那一片如同桃花源般的藥圃。 一切似乎都沒什么變化,柳樹成蔭,湖水微漾,整個藥圃里都散發(fā)出了一股令人舒坦的藥香。 但在走上一個緩坡后,出現(xiàn)在楊水生面前的,是一片雜亂的腳印。 楊水生心中一沉,急忙走了進(jìn)去。 這滿院子的藥材,雖然都很珍惜,但在楊水生心里,最重要的,只有那棵還魂草。 還魂草,這是楊黑子窮盡一生之力,方才培育出了這么一株珍稀藥材。 中間的艱辛過程就不贅述了,僅僅成熟一項,就要等待三十六年。 楊水生還沒出生的時候,還魂草就在這里栽種著,一直等到現(xiàn)在,才總算快要成熟了。 傳說,還魂草有著生死人rou白骨的神奇功效。 更能讓人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甚至還有一個說法,還魂草本就是仙人煉制仙丹的一味仙藥,所以,吃了還魂草,還能夠飛升成仙。 當(dāng)然,最后這個說法太過玄奇,楊水生是不信的。 不過一株藥草培育了三十多年,終于要成熟了,楊水生也是萬萬不敢大意的。 如果不是常府五姨太的病癥太過特殊,他也不可能一走就是幾天。 但是,當(dāng)楊水生走進(jìn)那片樹林的時候,他的心還是瞬間就涼了。 原本生長著還魂草的地方,只剩了一根光禿禿的根莖。 還魂草的三片葉子,統(tǒng)統(tǒng)都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楊水生只覺自己的腦袋里嗡的一下,眼前一黑,差點(diǎn)直接昏過去。 三十六年的心血??! 可是,楊家醫(yī)館的藥圃,雖然不算什么天大的秘密,但因為防范很嚴(yán)密,藥圃里一些植物的種植方位,又是按照八陣圖的方位布置的,尋常人就算進(jìn)來,也根本逃不出去。 所以,一些人雖然知道楊家藥圃,但一來并不知道這里有什么藥材,二來一般的盜賊也不會對藥材感興趣。 自從楊黑子在此開設(shè)醫(yī)館,還從來沒有過藥材丟失的事情發(fā)生。 楊水生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縣里那些狗屁不通的大夫們。 肯定是他們趁著自己不在家,派人上門來偷盜藥材。 楊水生臉都黑了,他在原地站了半天,才漸漸壓下心頭怒火,正要去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忽然,山坡的另一側(cè),傳來了一陣微弱的呻吟。 他心里一動,走了過去。 山坡下的草地上,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黑衣女子。 楊水生蹲下身,查看了下,就發(fā)現(xiàn)這個黑衣女子只是昏過去了,他猶豫了下,伸手拍了女子身上幾個xue位,女子很快就醒了過來。 “你是什么人,為什么會在我家里?”楊水生沉著臉,盯著黑衣女子質(zhì)問道。 黑衣女子悠然醒來,看向楊水生,她神色有些驚慌的退了幾步,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楊水生,像一只被嚇壞了的小兔子。 “我……我什么都不記得了,我好餓……”黑衣女子喃喃說著,眼睛中流露出一絲茫然,看著楊水生,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同時肚子里咕嚕叫了一聲。 “你餓了?” 楊水生皺起了眉頭,他已經(jīng)看出來,這個女子似乎是失憶了,而且看她身上的衣服,臉上也臟兮兮的,顯然是一路流浪,無意中闖到這里來的。 但是…… 還魂草多半就是讓她給吃了! 楊水生壓住了心頭怒氣,耐心地繼續(xù)問道:“你還能不能想起來,你叫什么名字,還有,剛才這里有一棵……一棵草,長著三片葉子的,是不是被你吃了?” 黑衣女子歪著頭想了想,忽然拍手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我的名字叫阿離。那棵草,那棵草……一點(diǎn)都不好吃,阿離好餓……” “你!” 楊水生頓時感覺呼吸有些不順,胸口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愁眉苦臉地說:“你知不知道那棵草,可是我培育了三十多年的寶貝,你知不知道這三十多年來,有多少心血花在那棵草上面?你、你居然就這么輕描淡寫的給我吃了?!” “我不知道啊……” 黑衣女子瞪大了眼睛,眼神卻還是很茫然,想了想又說:“不對啊,你看起來才二十歲,怎么會培育了三十多年,你騙人?!?/br> 楊水生苦笑:“那是我爺爺在世的時候,就開始種植培育的……算了,我跟你說這些也沒用,你……” 看著這個懵懵懂懂的女子,楊水生不由生出一股無力感,無奈的搖了搖頭。 還差一天就要完全成熟的還魂草,結(jié)果被這個乞丐一般的女子給吃了,楊水生除了自認(rèn)倒霉,還能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