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高晴緊了緊手里的包,紅唇一動,到嘴邊的話忽然被她咽回去,緊張又焦急的轉(zhuǎn)頭看向別墅方向。 一輛黑色轎車不知何時停在別墅側(cè)面,車內(nèi)空蕩,沒有司機和乘客。 “王八蛋!”高晴咬牙低罵一聲,抬腳就要返回別墅,頭皮上卻猛地一緊,漂亮的長發(fā)被一只手給用力攥住了! 那只手用了十成的力氣,高晴疼得忘了做出反應,緊接著另一條胳膊從后方襲來,精確的卡住她的脖子。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搶走了我的小寶,你把小寶還給我,還給我!”張曉霞瘋了一般大聲嘶吼,瞪眼呲牙,面部猙獰得扭曲。 陳嶺怕鬧出人命,跟師父兩人一起上前把人拉開。 張曉霞心里的憤怒只發(fā)泄出了十分之一,根本無法平靜,她朝著高晴的方向又踢又踹,嘴里罵著難以入耳的詛咒。 第一次到張曉霞家,意外看見別墅樓上的高晴時,張曉霞就表現(xiàn)出一種極為克制的情緒。如今看來,兩人之間或許有什么過節(jié),而且跟小寶有關(guān)。 陳嶺攥緊張曉霞的胳膊,對高晴說:“抱歉高女士,張姐最近情緒不太好,還望你多多體諒?!?/br> “瘋女人!”高晴惡狠狠地瞪了張曉霞一眼,朝別墅跑去。 她前腳進門,后腳陳嶺就聽見里面爆發(fā)出的破音的叫喊:“你不許帶人上去!誰都不許進去!高輝你這個畜生,給我滾!帶著這個騙子給我滾,滾!” 屋子里的其他人似乎沒有順高晴的意,于是她開始暴力地打砸,砰砰哐哐的聲音不斷。 大概是被她的陣勢給嚇著了,一名身著西裝的年輕男人,帶著一名頭頂梳著發(fā)髻,長相清秀的青年從別墅里退出來。 男人臉色難看,他擼了把被弄亂的頭發(fā),憤怒的站在原地大口喘氣。 此時的張曉霞已經(jīng)平靜了,她將自己散亂的發(fā)辮重新編好,對陳嶺說:“抱歉,我剛剛失態(tài)了?!?/br> 陳嶺看了眼不遠處正在和發(fā)髻青年說話的男人,問張曉霞:“你剛剛為什么說是高晴挖了小寶的墳?你看見什么了?” “我沒有親眼看見……”高晴的名字讓張曉霞抑制不住的再次激動,她道,“前天傍晚,我打算去給小寶擦擦墓碑,碰見高女士推著嬰兒車出門散步。經(jīng)過的時候,恰好看見她掀起簾子,往孩子嘴里塞奶嘴?!?/br> 張曉霞不確定是否是光線的緣故,反正她當時覺得小孩兒的臉色青白,隱隱發(fā)黑,像是得了什么重病呼吸不暢似的。 出于好心,她問了高晴一句,“你孩子是不是病了?如果不舒服,得馬上送醫(yī)院才行。” 高晴像被踩到痛腳,二話不說扯開嗓子咒罵:“誰告訴你我的兒子生病了?!你憑什么這么說,難怪你兒子會死掉,肯定是因為你這個當媽的嘴巴太毒,報應到了自己兒子身上!” 張曉霞哪受得了這個,當即跟高晴撕起來,好在有其他人路過,將險些打起來的兩個女人給拉開了。 陳嶺聽完琢磨片刻,問:“你覺得,她是在用小寶報復你?” “一定是這樣!”張曉霞像是突然找到了確定答案,語速越來越快,“我跟她吵完后,第三天就發(fā)現(xiàn)小寶的墳被挖開了,身上還有傷……她一定是趁著我昨天沒去偷偷干的!我要報警抓她!” 說完就還真掏出手機報警。 接警趕來的警察正是之前到村里幫張曉霞做筆錄的那位,詢問幾句后,他敲開了高晴家的門。 因為是拼裝別墅,室內(nèi)裝修較為刻板,到處冷冷清清的,沒有絲毫人氣。開門后,高晴就翹著二郎腿坐到沙發(fā)上,一動不動的樣子,像個假人。 聽完警察的問話后,她露出委屈的表情:“警察先生,說話要講證據(jù),你們不能因為個別人的瘋言瘋語就來懷疑我一個守法公民,這是對我不公平?!?/br> 張曉霞氣得快吐血,卻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陳嶺打量著別墅內(nèi)部情況,別墅上下三層,只住著高晴和她的孩子,孩子沒有露面,說是在二樓的嬰兒室里睡覺。 警察解釋:“這不是懷疑,只是例行問話?!彼nD幾秒,看了眼張曉霞,繼續(xù)問,“高小姐,前天傍晚七點以后,以及昨天一整天,你都在哪里,做些什么?” 高晴柔聲說:“自然是在家?guī)Ш⒆?。你不知道,我的寶寶身體不好,一刻也離不了人?!?/br> 她端起咖啡杯,優(yōu)雅的抿了一小口,苦澀的液體入口,眼底隱藏的不耐漸漸泄露出來。 高晴不想再浪費時間,放下杯子站起來,抬眸時她渾身一震,驚訝地望向二樓。 陳嶺聽見她嘴里喃喃道:“怎么又哭了,肯定是又餓了?!?/br> 女人的眼神開始渙散,自言自語說完,拎著裙子跑上二樓,完全忘記背后客廳中還站著四個人。 “你們聽見哭聲了嗎?”陳嶺眼神微閃,抿著唇看向在場的其他人。 警察和趙迅昌皆是搖頭,而張曉霞卻高喊道:“我聽見了,是我的小寶!” 第10章 傀儡03 在場的人中,唯有警察不在狀況之內(nèi),以為張曉霞思子心切,產(chǎn)生了幻聽,“張姐,小寶已經(jīng)不在了?!?/br> 張曉霞求助的望向趙迅昌和陳嶺,三人間頓時生出一種古怪的氣氛,像藏著某個不可言說的秘密。 警察抬手壓了壓帽檐,打算將沒問完的話進行到底,輾轉(zhuǎn)聯(lián)系上了高晴的丈夫,想從側(cè)面進一步了解。 巧的是,高晴的丈夫也姓高。 高先生接到電話以后不到二十分鐘就驅(qū)車趕來,正是之前被高晴轟出門的,衣著體面的年輕男人。 下車后,高先生沒有忙著進屋,而是站在別墅外的空地上,與一直跟在他身側(cè)的發(fā)髻青年說道什么,手指快速劃動,神情頗為暴躁不耐。 陳嶺站在窗邊,見兩人過了三五分鐘才從外面進來,一進門,就聽高先生主動向警察致歉,說自己太太脾氣不好,多擔待擔待。 身旁發(fā)出輕蔑的冷哼,側(cè)臉一看,一直默不作聲的師父,正似笑非笑的望向那名發(fā)髻青年。 青年眼皮子一掀,懶懶掃視過來,隨后從左手腕上擼下檀木珠,一邊念念有詞,一邊朝這邊走來。 打從一進門,他就認出那一老一小跟自己是同行,站定后,他掏出一張名片遞上。 陳嶺接過一瞧,青年姓吳,名不凡。 名片底部寫明了業(yè)務范圍,從堪輿到摸骨算命,就沒有他不會的。 全才。 陳嶺淡定的揣好名片,聯(lián)想起師父臉上那抹意味不明的笑,覺得眼前的吳大師肯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高先生十分配合警方工作,警察問什么,他就答什么,遇到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他禮貌道:“警察同志稍等片刻,我去問一問我太太?!?/br> 轉(zhuǎn)過背,他臉上的笑容淡了,眼里充斥著無可奈何的惱怒,和即將直面的恐懼。這樣外放的激烈情緒,讓人想忽視都難。 待高先生的背影消失在樓梯上,陳嶺的腦袋微微一偏,小聲道:“師父,我覺得……” “如果我猜得沒錯,”黑色的人影迎面打過來,阻斷了師徒倆的交談。陳嶺抬頭,聽見再次站到面前的吳大師說,“想必二位也是奔著高家這個單子來的吧?!?/br> 等了半晌,見兩人不說話,吳大師心知自己猜對了,側(cè)身擋住背后警察投來的目光,壓著聲音威脅:“識趣的話就趕緊離開這里。” 陳嶺:“高女士那個孩子真的那么難辦?” “那可是成了氣候的東西,道行不夠就想動他,簡直自尋死路?!眳谴髱煱褐掳?,撥弄手串珠子的速度加快,“別為了錢,連命都不要?!?/br> 陳嶺:“……” 他不過是根據(jù)下午聽見的爭吵,以及張曉霞對孩子的描述隨口一詐,沒想到竟然把真相給詐出來了! 趙迅昌摸了摸花白的眉毛,用眼神夸贊小徒弟干得不錯,接下來稍安勿躁。 自己的警告居然沒起作用,吳大師瞅著面色平淡的師徒倆,只覺得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沒把人嚇走,反而自己滿肚子憋屈! 他咬牙丟下一句“傷了死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們”站回到原位,又擺回高先生離開之前的那副站姿。 陳嶺無語,這是在艸人設吧,客戶在是高冷大師,客戶一走就成了個圈地盤的惡霸。他沒在外面混過,真的不知道,原來留住客戶不只需要心機,還需要演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二樓安靜極了,無論是高先生的腳步,還是高晴的尖叫,一個也沒傳下來。 警察坐不住了:“我上去看看?!?/br> 他疾步上到二樓,前方一道緊閉的房門被人用力撞開,高先生從門內(nèi)驚恐地沖了出來,他的腳像受了傷,沒兩步就一拐摔到地上。 感覺到一雙帶著溫度的手將自己拉起來,高先生渙散的目光一抖,看清來人,抓住警察的胳膊驚慌失措的喊:“走,快走!” 那副見鬼的表情令人背脊生寒,出于某種莫名的直覺,警察順著他的力道,跟著一起往樓下跑。 客廳內(nèi)燈火通明,又有這么多人在,高先生的情緒漸漸穩(wěn)定,但無論警察如何詢問,都對二樓發(fā)生的事閉口不談。 他頭痛欲裂的扶著額,對警察說:“警察同志,你之前的問題,我已經(jīng)轉(zhuǎn)述給我太太了,她說她根本不知道小寶的墳在哪兒?!?/br> 警察一字一句記錄下來,知道自己沒有再留下的必要和理由,欲言又止的看著張曉霞。 沒有證據(jù)就是污蔑、誹謗,張曉霞知道單憑自己一面之詞什么也做不了,嘆了口氣,擠出一抹笑對警察說,“謝謝你能跑這一趟。” 停在別墅外的警車很快就開走了,高先生還有話想單獨跟吳大師說,強忍著疲憊,還算好言好語的對其余人下了逐客令。 臨出門前,陳嶺突然折返回去,給出一個疊成三角形的黃符。 “高先生,這是我畫的驅(qū)邪符,你帶在身上。就當是我們進門打攪的賠禮?!?/br> 吳大師站在高先生背后冷笑,驅(qū)邪符可是要將自身靈力注入符紙才能畫出的靈符,而靈力的強弱除了需要多年的潛心修行,還要看修行者的天賦水平。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年輕,能畫出來個屁! 分明是騙子! 高先生淡淡的道了聲謝,隨手把靈符丟到茶幾上,大概是被什么給驚著了,他抖了一下,連忙又把三角黃符攥住,胡亂塞進西褲口袋。 陳嶺跟師父一起,將張曉霞送到家門口才離開,師徒倆一前一后的漫步在鄉(xiāng)間小道上。 趙迅昌忽然開口:“我怎么不知道你能畫靈符了?” “前幾天剛畫的?!标悗X唉聲嘆氣,“畫的時候手又麻又酸,下筆滯澀,其中一個筆畫差點就寫錯了!” 趙迅昌心在嘔血,想當年,他可是近四十歲才能勉強畫出完整的基礎靈符! 果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無事,勤加練習,沒事就多打坐冥想,等你法力再高些,畫起來就順了?!壁w迅昌停頓片刻,問起了別的,“還沒詳細問你,第一次參加工作,表現(xiàn)如何?!?/br> 陳嶺挺謙虛的說:“可能不太好,我錄了視頻,你看看吧。” 趙迅昌接過小徒弟遞的手機,沒有拖進度條,每個細節(jié)都仔細看了一遍,除了一些可以忽略的小瑕疵,總體來說相當不錯。 瞧見師父的眼神,陳嶺知道自己過關(guān)了,忍不住挺直腰桿胸,彎著嘴唇等候表揚。 趙迅昌的評價只有兩個字:“還行?!?/br> 師父多嚴苛啊,一句“還行”,四舍五入就是很不錯的意思! 瞟了眼笑得眼睛彎彎的小徒弟,趙迅昌憋著笑把手機遞回去,“不許驕傲?!?/br> 陳嶺舉手保證,自己一定加倍努力,不驕不躁。 趙迅昌欣慰的點點頭,話鋒突然一轉(zhuǎn),背著手臂,一臉高深的開口:“還有什么想問的,問吧?!?/br> 這小子一路上偷看了他好幾回,心里準憋著事兒。 “被師父你看出來啦?!标悗X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著腳尖想了想,把縈繞在心間兩天的問題問了出來,“師父,你說江家那位老祖宗,真的已經(jīng)入了輪回,投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