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句子太長,鸚鵡聽不明白,但它捕捉到了關鍵字,“老鼠,討厭,老鼠,討厭?!?/br> 陳嶺不是在危言聳聽,到時候不只會有老鼠,還會有蛇。 所以昱和山腳下的小院子如果不改造維修一下,將來會有不少安全隱。試想一下,睡得正舒服的時候,一條細蛇爬進了你張開的,打呼嚕的嘴里…… 跑偏的思緒被強行打住,陳嶺咽了下口水,繼續(xù)說:“比起雞,黃鼠狼最愛的是小型哺乳動物,對你這樣毛多rou少,還會說話的鳥類鐵定沒有多大興趣。” 地面上耷拉著腦袋的黃鼠狼用力點頭,表示自己對鸚鵡一點食欲也沒有。 金剛鸚鵡眨了眨,張大嘴喙打了哈欠。 陳嶺再接再厲:“它們的食譜里,排在最前面的其實是老鼠。有它在,老鼠再也不敢偷你的腰果吃了?!?/br> 這下子鸚鵡聽懂了,重復道:“堅果,堅果,都是我的!” 陳嶺問:“它不會傷害你,還能幫你抓老鼠,真的不考慮讓它跟我一起回去嗎?” 金剛鸚鵡又不出聲了,鳥爪子在青年胸口的衣服上抓撓兩下,別別扭扭的樣子。 陳嶺抓住它不老實的爪子,“你到底聽懂沒有啊,聽懂了就給個回應?!比绻娴囊腰S鼠狼帶回去,他必須保證一精一鳥不會鬧矛盾發(fā)生流血事件。 如果協(xié)調(diào)不好,他只能再想其他辦法安置黃大仙。 孫沛鋒覺得,黃鼠狼若是能跟著陳嶺的確是一件好事,至少有人能看著它,免得走上邪路。 可他心里還有疑問,“陳先生,你若是把黃大仙帶回去后,打算把它養(yǎng)在哪里?趙老先生能答應嗎?” “我?guī)煾改抢锬惴判??!标悗X說,“萬物復蘇時,萬千靈氣蓬勃生長,如果在這種環(huán)境下生活,對它的修煉應該很有幫助,無需再每日供奉了?!?/br> 孫沛鋒:“萬物復蘇?可現(xiàn)在是夏天?!?/br> “昱和山的春天才剛開始?!标悗X道。 孫沛鋒知道一團死氣的昱和山,在開野生動物園的時候,他曾經(jīng)帶項目組親自去研究勘測過。 事情已經(jīng)過去很多年,可只要一想起那座光禿禿的荒山,心里就直冒寒氣。 太荒涼了,像被陰云嚴實的包裹住,讓人心里無端的壓抑、害怕,迫切的想要逃跑……那樣一座山,他實在想象不出到底要怎么才能春意盎然。 孫沛鋒半懂不懂的哦了一聲,心說高人就是不一樣,說話如此富有深意,說出的話明明能聽懂,乍一想又完全不懂。 就在這時,陳嶺感覺自己環(huán)在前方的手臂被掙開了。 鸚鵡從他懷里飛出去,落到地上,朝黃鼠狼靠近。 黃鼠狼雖然是rou食動物,可眼下這只還是個幼崽模樣,看著拖著尾巴足有將近一米的大鳥,它顫抖了下,前爪已經(jīng)伸出來,一旦對方發(fā)動進攻,它也會撲上去。 鸚鵡停頓一下,往前跳了兩下,然后隔著老遠的距離,伸出翅膀,在黃鼠狼的頭頂拍了一下。 這就像個小型的認親儀式,腦袋一拍,就算是一家人了。 陳嶺把鸚鵡抱起來,在它硬邦邦的嘴喙上親了一口。鸚鵡打了個激靈,使勁往青年的懷里鉆,像在害羞。 黃鼠狼呆呆在地上立了會兒,突然跳上陳嶺的鞋面,抓著褲腿一路爬到肩頭,用腦袋去蹭人類的下頜。 蹭著蹭著,它停下來,黑色圓眼滿是疑惑。 正想用鼻尖再去聞一聞陳嶺身上的味道,一只大手從后方插入,隔擋在它與青年之間。 順著那只手看過去,黃鼠狼尾巴豎了起來,踩著人類的肩膀后退。 江域伸手拎住它后頸的皮,丟給了吳偉偉。 見吳偉偉雙手接住,將黃鼠狼往懷里按,陳嶺急忙喊?。骸扒f別碰到它的屁股,小心有分泌物?!?/br> 黃鼠狼放出的臭氣不是無形的氣體,而是臭腺中迸射出分泌物。分泌物臭不可聞,自帶毒性。要是不幸被擊中頭部,輕的頭暈目眩,重的倒地不起。 死不了,就是有點活受罪。 吳偉偉嚇了一跳,立刻把黃鼠狼拎去衛(wèi)生間,給搓了一頓屁股。 江域的目光還停留在陳嶺肩上,抬手輕輕撣了兩下,淡聲說,“它掉毛,衣服臟了,回酒店去換了吧?!?/br> 陳嶺看向男人攤開的掌心,果然有一根輕飄飄的白毛。 還以為又在吃什么奇奇怪怪的陳年老醋呢,原來是自己想多了,他不怎么在意道:“不礙事?!辈贿^出來忙活了一夜,是該回招待所休息了。 念頭一落,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孫沛鋒急忙道:“忙了一晚上,累了吧?!鞭D頭對妻子說,“快去收拾一下客房。” “不用?!标悗X得回招待所,免得繁育基地那邊有需要的時候找不到他的人。 “現(xiàn)在實在太晚了……”孫沛鋒的勸解剛出口,就被打斷了。 陳嶺把情況如實跟孫沛鋒說了,“兩只鸚鵡都是第一次交配,我住得近的話,也好應對突發(fā)狀況?!?/br> 孫沛鋒對紫藍金剛鸚鵡的了解不少,知道它還有個挺美的名字,叫風信子金剛鸚鵡,屬于易危鳥類,是被列入了《xx公約》的一級保護動物。北城的野生動物園剛落成的時候,為了吸引游客,他也想過從國外引進兩只人工繁育的,最終因為價格高昂,和擔心北城的氣候不適合鸚鵡生長,只能作罷。 之前忙著兒子的事情,他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陳嶺的鸚鵡,如今聽他說起,就忍不住朝鸚鵡伸手,想摸一摸毛解解饞。 鸚鵡乖乖呆著不動,卻在人類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時候,埋頭用力啄下去。 帶鉤的堅硬嘴喙,差點就把孫沛鋒手上的皮給啄掉了。 他倒抽口涼氣,捂著手背連連后退,心里無比慶幸,還好當初沒弄回來,這要是把游客給啄了,兩只紫藍都不夠賠的。 陳嶺彈了下鸚鵡的腦袋,以示訓誡,又向孫沛鋒道歉。 “沒事沒事,是我自己伸手去碰的?!睂O沛鋒茶幾上拿了把車鑰匙,“我送你們吧,地下車庫里有一輛商務車,剛好夠坐?!?/br> 吳偉偉在后面扯了扯陳嶺的衣服,想提醒他們是開車來的,話都到嘴邊了,后頸泛起刺骨的涼意。 他下意識回頭,對上江域那雙深黯的眼睛,仿佛已經(jīng)知道他要說的話。 “你想說什么?”陳嶺問。 吳偉偉咽了咽口水,語氣自然地改口說,“李鴻羽還沒到呢,咱不等他了嗎?” 陳嶺這才想起來,蹙眉問:“他后來又跟你聯(lián)系了嗎?” 吳偉偉搖頭說沒有,“我發(fā)了短信也打過電話過去,不是不回就是不接,不知道是不是半路出了事。” 陳嶺也有些擔心,“再打一個試試?!?/br> 吳偉偉點頭,拿出手機又給李鴻羽重播了一次。好在,這次的電話被接通了。 李鴻羽那邊信號不好,聲音斷斷續(xù)續(xù),這邊的人還沒聽清他說的什么,一句模糊的“臨時有事,明天再見”后,電話被掛了。 吳偉偉:“會不會遇見什么麻煩?” “應該不會?!标悗X說,“剛剛的雜音里也有其他人在說話,可能是出任務?!?/br> 吳偉偉收起手機,“陳哥,那我們走吧?!?/br> 大半夜的,孫沛鋒不好叫司機出來加班,就自己開車。 吳偉偉一個人抱著黃鼠狼坐在前排副駕駛,把后排讓給老板和財務經(jīng)理,外帶一只正在打盹的鸚鵡。 汽車平穩(wěn)行駛著,有很輕微的搖晃感,像是催眠。 陳嶺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腦袋往后仰著,閉著眼睛養(yǎng)神。 江域偏頭看向青年的側臉,月光穿透樹影,在他白皙的皮膚上留下銀色的月華,濃密的睫毛下,掃出一片窄窄的陰影。 陳嶺睡得無知無覺,可能是覺得口干,張開嘴唇,舔了舔線條淺淺的唇珠。 舌尖上的水漬洇濕了干燥的上唇,留下水光。 江域錯開視線,重新平視前方,過了片刻,忍不住又將視線重新放回到青年嘴唇上。 吳偉偉恰好看向后視鏡,發(fā)覺男人的視線后,他好奇得挪動身體,終于知道對方在看什么了。 不是車窗外掠過的草木,不是安靜聳立的建筑,而是在看他陳哥。 怪里怪氣的,人都會睡覺,這么平平無奇的事,有什么好探究的,怎么還能看得不轉眼呢? 吳偉偉八卦心起,悄然坐直,再次抬眼看向后視鏡,渾身一定。 沖著后視鏡中的眼睛尷尬一笑,“江哥,我,我想問你喝不喝水。” 江域:“不喝?!?/br> 男人的聲音有點冷,吳偉偉不敢再多廢話,抱著黃鼠狼面向窗外,假裝欣賞夜景。 察覺到本就冷凝的氣氛又降了幾個度,孫沛鋒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穩(wěn)住心神,加快了一點車速。 招待所內(nèi)有人值班,聽見汽車開進院子,一名工作人員從里面走出來。 正要出聲招呼,一個抱著鼓囊囊背包的年輕男人拉開車門,沖她比了噤聲的手勢,“噓?!?/br> 工作人員不明所以,轉瞬就看見后座的車門被拉開,穿著白襯衣的成熟男人,打橫抱著一個小青年從車上下來,空余的一側肩膀上,還站著一只大鸚鵡。 男人身高腿長,雙腳沾地站直后,給人很強的壓迫感。 孫沛鋒沖江域低聲說:“陳先生睡著了,我就不跟他打招呼了,今天實在辛苦幾位了,改日我一定設宴誠心款待?!?/br> “等他醒來我會代為轉告?!苯蛄粝略挘е瞬壬险写氖A。 工作人員這才認出,閉著眼睛的青年是下午基地繁育部門副主任親自領來的那位。 想起男人剛剛說話時低沉的嗓音,她忍不住悄悄打量對方的面頰,立刻就紅了臉。 怕吵醒了是睡著的人,她輕聲說,“請問,您和另一位先生也要一起留宿嗎?如果是的話,請先到前臺登記?!?/br> 江域:“吳偉偉你去另開一間房住下?!?/br> “那你呢?”吳偉偉傻乎乎的問。 江域面不改色:“我跟你陳哥擠一晚。” 紫藍鸚鵡扭頭看他,腦袋歪斜,眼珠子在陳嶺的睡臉和江域疏冷的臉上來回轉悠。 “也行,反正他那張床夠大,你們兩個人是綽綽有余?!眳莻ヌ统錾矸葑C,推給前臺的另一位工作人員。 做好登記后,他回頭看向江域:“江哥,身份證給我,做個登記?!?/br> 江域摟著陳嶺上半身的胳膊收了收,讓他癱軟的身體正面靠向自己胸口,下巴自然的頂在頸窩上。然后分開青年的腿,將它們架到自己腰身兩邊,而之前橫過腿彎的那只手,則穩(wěn)穩(wěn)托在下方。 他用騰出的那只手從西褲口袋里取出一個錢包,隔空丟過去。 吳偉偉伸手接住,沒敢翻看,找到身份證取出來,遞給工作人員。 等登記結束,他把身份證裝回去歸還了錢包,拿著新的房卡,跟江域一道走入電梯。 陳嶺的呼吸很輕,一下接一下噴在男人的皮膚上,偶爾蹭動幾下額頭,睡得沉,卻又不太|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