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晚上十點左右,辭別會到了尾聲。 陳嶺等人沒有留下來和唐四平一起收尾,在董事長助理的帶領(lǐng)下,踏入四方綠化的辦公大樓。 員工宿舍在五樓和六樓,樓道干凈整潔,走廊兩邊是門門相對的房間,每道房間門上貼著號碼牌。 “唐總已經(jīng)提前通知我們把衛(wèi)生打掃干凈了,里面的被褥、床單、牙膏牙刷、毛巾……全都是新的?!敝砉鹿k道,態(tài)度不卑不亢。 陳嶺點點頭:“謝謝。” 助理:“客氣,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br> 他抬手指向走廊盡頭右手邊那間,“那間屋子里住的是保安隊長和副隊長。”然后又指向左邊那間,“那里面住的是舍管,有任何事情,你們都可以找他們?;蛘咧苯咏o我打電話也行?!?/br> 助理還要趕回員工食堂,沒說兩句就快步離開了。 吳偉偉從胖瘦師兄倆身邊越過,指著緊閉的保安宿舍,扭頭問道:“陳哥,咱們要去詢問一下當事人嗎?” “嗯,走吧?!标悗X看向李鴻羽,“你去嗎?” 李鴻羽點頭,“一起?!?/br> 想起還有個人沒有安頓好,陳嶺將邁出去的腿收回來,低聲問身旁的男人:“你去嗎?要是不想去可以先進屋休息?!?/br> 江域本來因為被忽略而產(chǎn)生的些微不滿,被青年這么溫聲一問,什么情緒也沒了。 他按住青年的肩膀,將人轉(zhuǎn)了個方向,“去吧,有事就叫我?!?/br> 陳嶺含糊應(yīng)了一聲,感覺到來自于吳偉偉和李鴻宇的視線,他莫名燥熱,頭也不回的跑了。 保安宿舍的房門沒關(guān)嚴實,留著一條縫隙,電視的聲音從里面?zhèn)鞒鰜怼?/br> 吳偉偉錯愕一愣,抬手敲門。 “來了來了?!贝肢E的男聲從里面?zhèn)鱽?,隨即是拖鞋趿過地面的聲響。 開門的是一個留著絡(luò)腮胡的中年男人,體格健碩,氣勢逼人,大概是剛洗過澡,他渾身上下都冒著熱氣。 “你們找誰?”保安一拍腦門,“想起來了,你們是唐總的客人。抱歉抱歉,今晚喝了點酒,把腦袋喝糊涂了?!?/br> 陳嶺笑著說沒事,“我們住在盡頭的那三間宿舍?!?/br> “行,我知道了?!北0彩莻€人精,知道這三人來找他肯定不是鄰里間打個招呼這么簡單。 他問:“幾位還有別的事情要說吧,不如咱們進去聊?” 保安態(tài)度大方,熱情的把人請進門后,他用紙杯給三人一人倒了一杯水,轉(zhuǎn)身坐到床邊。 陳嶺率先發(fā)話:“你應(yīng)該知道唐先生找我們來是做什么的。” “哪能不知道啊,那晚上我也親眼所見呢。”保安十指交叉,掌心搓動幾下,方才的豁達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浮于面容的恐懼。 由唐四平轉(zhuǎn)述的內(nèi)容必定沒有本人敘述的詳細,陳嶺想要挖掘更多的線索,好找到梟陽的弱點,“保安大哥,那晚的情景,你能再仔細回憶一遍嗎?” 第50章 梟陽07 保安的肩膀抖了下, 臉色發(fā)青,嘴唇顫抖,顯然被三人強行勾起的回憶讓他十分忌憚。 陳嶺掏出一張黃符, 塞入他的掌心,“這是驅(qū)邪符, 有它在什么都不敢動你?!?/br> 不管是真是假吧, 總歸是個心理安慰。 保安面色好轉(zhuǎn)些許,一手死死攥緊符紙, 仰頭往肚子里灌了一大口涼水, 緊張恐懼的心得到了片刻喘息。 “相信唐先生一定跟你們說過當時的情況,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只說讓我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彼暮斫Y(jié)上下滑動,幾番深刻的糾結(jié)和思索后, 切入正題。 “我當時沒看見她的臉,只瞥見一點額角,太惡心了, 像是一根根細細的樹根盤亙在上頭,彎彎曲曲的, 如同扭動的蚯蚓。你們可以想象一下, 要是整張臉都是這樣,那該有多恐怖。” “根長在臉上?”陳嶺覺得這個說法很有意思, 與山精的來歷挺符合。 “可不是嘛?!贝蟾攀侨硕嗟木壒剩0哺杏X自己沒那么怕了, 越說越來勁兒, 仔細描述道,“還有她那身骨頭,咯吱作響, 我發(fā)誓,我真的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親眼看見斷開的骨頭從包裹的肌rou中支起出來,頂起薄薄的皮膚!小兄弟,我跟你說,這還不算完,那些骨頭還皮膚下面動呢!” 保安說得眼睛都紅了,紙杯被猛然收緊的大手捏得干癟,“那些骨頭在她的皮膚下攢動,就像是科幻片里那些肌理和骨骼重組的怪物一樣!她追我的時候,一直在喊我好餓我好餓……” “我聽唐先生說,她的頭發(fā)會變長?!标悗X道。 “是啊,我還差點被纏上呢!”保安跑去給自己又倒了杯水喝下去,壓驚完畢,他說,“其實我今天一直在想頭晚上的事,那些東西不像是頭發(fā),有點像,像是……” 想到保安方才的描述,陳嶺試探道:“氣生根?!?/br> 吳偉偉:“什么是氣生根?” “就是樹木長在地面以上的不定根,像一條條從樹枝、樹干上往下吹落的根須。” “就是樹須嘛。”吳偉偉恍然大悟。 保安聽到通俗說法,用力拍向大腿,“對,就是那玩意兒!黑褐色的,細細長長,密密麻麻,光是想想我就起雞皮疙瘩?!?/br> “你怎么知道?”李鴻羽也想到了這點,但還是側(cè)臉看向陳嶺,想進一步確定兩人的想法是否一致。 “保安大哥不是說了嗎,女鬼鬢角是蜿蜒的樹根。”陳嶺解釋道,“既然是山林樹木精氣聚集而生的精怪,化出的形態(tài)與植物相仿也沒什么好奇怪的?!?/br> 世間大概沒有人真正見過山精,就算見過恐怕也早就不在了,所以才會就連古籍上也只是說他們外貌丑陋,沒有詳盡描述。 誰也說不清,梟陽究竟該是什么樣子。 “倘若真是這樣,這東西對付起來就難了。”李鴻羽發(fā)愁,饒是特調(diào)部有一些政府背景,也無法做到燒山毀林。 陳嶺小小抿了一口水,“世間萬物總有自己的弱點,相信梟陽也不例外?!?/br> 保安聽得一知半解,抖著嗓子問:“幾位大師,我今天聽說山上又找到一具人骨,這也是白衣女鬼做的嗎?” “知道得越多,晚上越睡不著?!标悗X拿走他手里的符,貼在了保安的床頭,“保安大哥早點休息吧,我們就不打擾了?!?/br> 保安亦步亦趨地把人送到門口,直到三人分別進門才哭喪著臉回到屋內(nèi)。 要不是唐四平給的工資太誘人,他鐵定昨晚上就收拾包袱走人了。他一個退伍回來的大兵哥,何曾想過有天會落到險些被鬼怪嚇得尿褲子的境地! 陳嶺回到房間的時候,江域正在洗澡,淅淅瀝瀝的水聲從衛(wèi)生間里傳來。 他換了一次性拖鞋,坐到?jīng)]有搭放外套的那張床上,盤起腿,給趙迅昌打去一個視屏電話。 趙迅昌已經(jīng)快睡了,接電話的時候直打呵欠。 他揉了下眼睛,“徒弟,今天的事情順利嗎?晚上不回來了吧?!?/br> “不回了。”知道師父要早睡,陳嶺沒有多廢話,三兩下就把事情說清楚了,“師父,你知道該怎么對付她嗎?” “梟陽鮮少出世,在此之前我也未曾遇到過?!壁w迅昌打起精神,剛坐直,紫藍鸚鵡從墻角的架子上飛進來,??吭谒缟?。 鸚鵡:“起床啦,起床啦。” 小藍思維簡單,以為從床上坐起來就是起床。見趙迅昌不為所動,鳥嘴叼住他的袖子往床下拉扯。 趙迅昌被它鬧得沒脾氣,只好配合的下床走了兩步,隨后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圓形盒子揭開。 陳嶺隔著屏幕看師父給鸚鵡喂食五谷,“我剛剛?cè)ジ峭淼谋0泊蟾缌倪^,據(jù)他描述,那些追著人跑的頭發(fā),其實是氣生根。他還說梟陽身體里的骨頭可以自行折斷,我猜當時她應(yīng)該是想改變形態(tài)……師父,我想不明白,既然都被發(fā)現(xiàn)了,她還想變成什么?唐太太的臉嗎?” “徒弟啊,你沒發(fā)現(xiàn)嗎,唐太太愛好顏色,對外表十分注重?!?/br> 這些也是通過小徒弟對唐太太的描述得出的,趙迅昌道,“梟陽為了不讓外人看見自己的丑陋的臉,寧愿晝伏夜出?!?/br> “所以她只是不想讓保安大哥看見她本來的樣子?”陳嶺覺得不可思議,卻又不得不承認,師父的說法很有道理。 從見面伊始,唐太太給人的感覺一直是端莊優(yōu)雅,衣著妥帖,臉上沒有絲毫病容。任何時候,她都保持著自己最美的狀態(tài)。 “她生于山林,林中萬物以她為首,聽她差遣支配。”趙迅昌將五谷盒子中壞掉的小米挑出來,扔到桌上,“這山精已經(jīng)成了氣候,普通的術(shù)法制不住她。” “師父,五雷靈符應(yīng)該可以吧?!毖熬质沁`背了自然發(fā)展的存在,被天道所不容,故而每每有精怪渡劫,老天總是降下轟天雷霆。 雷霆一落,百分之九十九的精怪當場灰飛煙滅。 趙迅昌挑眉,“五道雷,你能全請下來?” 陳嶺訕訕道,“大概率不能?!?/br> 那天廢了牛勁兒才勉強請下來一道雷,第二道很不給面子,直接啞火。 趙迅昌倒是對小徒弟很有信心,“未必不能成,人都是被逼出來的?!?/br> “師父,這可不是小事,五雷靈符靠自身靈力支撐,就我這身體頂多只能支撐五秒。”陳嶺有自知之明,身體內(nèi)的靈氣一旦枯竭,梟陽一定會趁機加倍進攻。 到時候,他不死也要丟掉半條命。 趙迅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發(fā)起呆來。陳嶺隔著屏幕喊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神情忽地憂愁起來,“是啊,這么做風險的確有點大。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拿什么去跟你爹媽交代?!?/br> 說到父母,陳嶺恍然發(fā)覺,自己好像有快一個月沒跟他們聯(lián)系了。 趙迅昌在那頭咳嗽一聲,提醒小徒弟專心聽講:“你請教江家老祖宗了嗎,他怎么說?” “沒問,他還在洗澡呢?!标悗X老實說道。 “你們今晚住一起?”趙迅昌眉梢抽動,表情古怪一秒,隨即轉(zhuǎn)變?yōu)閲烂C,“那等他出來,你問問他有沒有辦法?!?/br> “哦,好。”陳嶺掛了電話,抬頭就看見江域穿著白色睡袍站在衛(wèi)生間外,正拿著一條毛巾擦拭頭發(fā)。 發(fā)梢上的水珠滾下來,恰好掉進男人鎖骨的凹槽內(nèi)。 形態(tài)這么好的鎖骨,陳嶺是頭一次見,情不自禁的咽下口水,口有點干。 他錯開視線,去床頭柜上取了一瓶礦泉水,低垂著眼簾說,“你洗好了該換我去了。” 江域默不作聲,丟開手里的浴巾,五指微微彎曲,隨意撥弄半干的頭發(fā)。 “我聽見你在跟趙老先生打電話。”剛洗過澡的緣故,男人的聲音低啞了幾分,帶著跟他身上相似的潮氣。 陳嶺眨了兩下眼,背過身去床頭拿白色浴袍:“嗯,師父說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讓我請教請教你?!?/br> 江域走過去,白色的浴袍對他來說有些短了,坐下后衣服往上爬,露出下面隨意疊放的膝蓋。 膝蓋下方的小腿線條流暢緊實,肌rou感很強,卻不夸張。讓人忍不住想上手捏一捏,到底是不是如所見那般積蓄著內(nèi)斂的爆發(fā)力。 “先去洗澡吧,洗完澡我們再聊。” “?。俊标悗X慢了好幾拍反應(yīng)過來,急忙點頭說好。他心里發(fā)虛,抱著浴袍兔子似的溜進了衛(wèi)生間。 衛(wèi)生間里的空間窄小,一個蹲坑,一個洗臉池,一個淋浴噴頭。 站進去堪堪能轉(zhuǎn)個身,也不知道老祖宗是怎么洗的澡。 陳嶺脫了衣服站到噴頭下方,水溫正好,仰頭讓熱水好好沖洗面部和額頭,想讓自己的腦袋清醒清醒,別再想些亂七八糟的了。 事與愿違,越是克制不去想,大腦就越是要回放之前看到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