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陳嶺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總是不停地提起周原鑫。 他問:“想哥哥嗎?” 小男孩點頭,眼眶紅紅的:“想,可是mama說哥哥死了。幼兒園的老師跟我說,人死了就去了很遠(yuǎn)的地方?!?/br> 陳嶺摸摸他的頭,“很喜歡哥哥?” “喜歡?!毙∧泻⑿〉撵t腆,“哥哥對我很好,會給我買棒棒糖,會給我講故事?!?/br> 想起什么令他失落的事情,小男孩垂下睫毛,眼睛里的淚水在打轉(zhuǎn)。 他哽咽著說:“可是爸爸不喜歡他,他就不愛回家了……” 周mama聽著小兒子的話愣怔許久,突然崩潰一般蹲到地上,捂著臉痛哭起來。 陳嶺走過去,問她:“你哭什么?為周原鑫,還是為你將失去依靠的生活?!?/br> 周mama沒有說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兒子的死和即將失去丈夫的恐慌,哪個更能讓她痛苦,失措。 陶家一片凌亂,女人的哭泣和小孩的啜泣聲,讓這個家的氛圍低到了谷底。 周mama跟著警察一起去了警局,無論警察問什么,她都說不知道。 她也不算撒謊,陶志勇追著和陳嶺打的時候,她已經(jīng)抱著孩子躲進(jìn)了小房間,什么也沒看到。 聽到的打砸和威脅,在她的記憶中被屏蔽了起來,無論是什么都會對丈夫不利,她都不打算講出來。 陳嶺手里有錄音,將錄音交給警方,做完筆錄后,他就從問話警察的辦公室里出來了,抬眼看見孤零零坐在長椅上的小男孩。 男孩的小腿懸掛在椅子上,晃來晃去,小嘴嘟著,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江域:“現(xiàn)在回去?” 陳嶺朝小男孩的方向看了眼,他腿上的傷口已經(jīng)被警局里善良的小jiejie清理包扎好了,上面還打著一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 “我過去一下,馬上回來?!鼻嗄陙G下話,跑向前方。 小男孩挺喜歡陳嶺的,因為他會跟他說起哥哥的事情,因為這是他見過的最勇敢,最厲害的人。 在這之前,他從來沒見過有人敢反抗他兇巴巴的父親。 “大哥哥?!?/br> “再等等,你mama很快就能出來?!标悗X摸摸他的頭,“餓不餓?” “餓?!毙『浩綍r休息的早,睡覺沉,即便是半夜肚子餓了也不會有感覺。如今因為大人的事情,他也被折騰了大半夜,整個人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等著?!标悗X去自動售賣機買了一聽旺崽牛奶過來。 他打開拉環(huán),把牛奶罐子塞進(jìn)小孩兒手里后,“把牛奶喝完mama就出來了,實在犯困,就去找剛剛給你處理傷口的小jiejie,她能幫你找到睡覺的地方。” “你要走了嗎?”小男孩問。 陳嶺點了點頭,問:“你還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你真的是我哥哥的同學(xué)嗎?” “是?!?/br> “那如果他從很遠(yuǎn)的地方回來了,你能不能讓他回家,我真的好想他?!毙『⒆拥难劬μ蓛袅?,內(nèi)里的想念直白又純凈,純凈得讓人心疼。 陳嶺輕輕捏了捏他的臉,“好,我向你保證?!?/br> “謝謝哥哥?!?/br> “江哥?!眳莻コ虻姆较蛞苿?,小聲說,“看不出來,陳哥還挺喜歡小孩兒的,你看他多有耐心。” 江域微瞇起眼睛,輕笑一聲,“是嗎?!?/br> “是啊,這一看將來就個好父親?!?/br> 江域眼神沉冷下來,轉(zhuǎn)瞬即逝,“你的意思是,他將來要結(jié)婚?” “那是當(dāng)然啦,我陳哥這么帥,能力又強,將來的嫂子肯定也不差。”吳偉偉沉浸在幻想中無法自拔,“他們的愛情結(jié)晶一定也很漂亮?!?/br> 他興奮過頭,一臉八卦的用胳膊碰了下江域,碰完就后悔自己得意過頭,重新拉開兩人的距離。 饒是這樣,他那張嘴也沒停下來:“江哥,你說陳哥將來是生女兒還是生兒子?這東西能算出來嗎?” “能?!苯蚩粗约哼@邊走回來的青年,語氣陡然變得溫和,“你陳哥命里無子無女,倒是的確給你找個很厲害的嫂子?!?/br> 怎么會無子無女呢?! 吳偉偉偏頭去看陳嶺的面相,好,太好,非常好。 這么一個富貴多福的面相,居然會親緣淺薄。 難道養(yǎng)父留下的面相書全是盜版? 吳偉偉百思不得其解,正要追問,就聽見陳嶺說:“走吧,回了。” 吳偉偉只能閉嘴,畢竟當(dāng)著當(dāng)事人的面八卦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陳嶺今晚陪著陶志勇在客廳里繞圈圈,簡直要累成狗了,一路上哈欠連天,回到家,連澡都不想洗了,倒頭就睡 。 江域站在門口看了一瞬,想要踏入的腳微微遲疑。 那件沾染了青年氣息的校服,味兒快要散沒了。 陳嶺睡得死,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大概是夢到了美食,他吧唧兩下嘴,翻了個身繼續(xù)睡。 半夜兩點的時候,房門被微風(fēng)吹開了一條縫。 五銖錢警惕的原地轉(zhuǎn)動,卻沒有嗅見任何異常,它在門框上晃動兩下,恢復(fù)了靜止?fàn)顟B(tài)。 陳嶺睡意昏沉間,做了個夢。 夢里他陷在無盡的昏暗中,周遭盡是濃烈的血腥味,深重的戾氣和陰氣。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陷入了泥沼,一點點的被柔軟濕潤的泥漿包裹。與其余地方不同的是,泥漿沒有腥味,反而帶著淡淡的冷香。 黑乎乎的泥漿,將他與外界那些令人作嘔的氣味,和刺骨的森冷陰氣給隔絕開了。 他就像是一個靜止在海洋中心的小舟,漂浮著,被溫柔的包裹著。 只要他一直保持乖順不動的姿態(tài),就會安全無虞,直到泥沼愿意放他離開。 “要死了……”清晨,伴隨著一句呻吟,陳嶺艱難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四肢發(fā)沉,腰間的rou有些酸痛,脖子落了枕,稍微一動就疼。 他感覺自己像是在睡夢中被人狠狠揍了一頓。 仰頭倒回去,又癱了許久,他提著一口氣翻身下床,去了衛(wèi)生間。 鏡子里,脖子上之前的掐痕已經(jīng)淡得幾乎看不見了。 就連師父的符水都沒辦法全部消退的痕跡,竟然三兩天內(nèi)就自己好了。 陳嶺頓時懷疑到了江域身上。 洗漱完畢,他沖到自己房門口,問五銖錢:“昨晚江域來過?” “沒有?!蔽邈忓X信心滿滿道。 陳嶺又問:“你確定?” 五銖錢被質(zhì)疑以后,突然就不確定了,“門好像被風(fēng)吹開過一點,就一點點。” 陳嶺揉著眉心,“他來過?!?/br> “可是我沒有感覺到其他人的氣息?!蔽邈忓X充滿了疑惑。 陳嶺心說,老祖宗又不是人,那是千年老鬼,會收斂氣息,來去無形的老鬼。 難怪昨晚做那么奇怪的夢,早上醒來渾身酸痛,一定是因為老祖宗昨晚又來爬床,箍著他睡了一晚上。 陳嶺氣勢洶洶的沖出去,果然,江域精神飽滿,心情好得逆天,竟然正在逗鸚鵡。 這怕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陳嶺走去,從男人手里摳走堅果,丟進(jìn)鸚鵡食槽里,“你昨晚進(jìn)了我房間?!?/br> 江域昨晚抱著人吸了一夜,如今就像是只饜足的大貓,情緒平靜,面容溫和,被問及就老實承認(rèn),順便提出要求:“你給我的衣服味道快要散盡了,最好是換一件?!?/br> 沒有心虛,沒有害臊,陳嶺被男人坦蕩的態(tài)度搞蒙了。 江域曲指在青年額頭敲了下,忽然靠近,貼著他的耳朵說:“或者,你晚上給我留個門?!?/br> 為什么這話聽進(jìn)耳朵就像地下情人間的撩撥…… 陳嶺閉了閉眼睛,咬著腮幫子說:“你等著?!?/br> 他跑回房間,隨意抽出一件衣服塞進(jìn)男人懷里,“快收起來,別讓師父看見!” 趙迅昌不在屋里也不在院子里,應(yīng)該是出去遛彎了。 話音剛落,趙迅昌就背著手從院門進(jìn)來,見兩人一個坦然微笑,一個鬼鬼祟祟,他眉頭一皺,“大清早的,搞什么呢。” 陳嶺忙迎上去拉著師父的胳膊進(jìn)門,“什么也沒有?!?/br> “沒有你心虛個什么?!壁w迅昌怕聽到什么你儂我儂的情節(jié),趕緊揮手說,“算了,我也不想知道?!?/br> 陳嶺:“……” 趙迅昌斜掃了眼正往自己房間走的江域,冷哼,兩個人肯定有貓膩。他垂下眼,擺出一本正經(jīng)的姿態(tài),“昨天江盛行來了一趟,還帶了一位從國外聘請的鳥類專家。他們對繁育試點內(nèi)種植的植物以及植物分布做了初步設(shè)計,這是設(shè)計圖?!?/br> 趙迅昌掏出自己手機,放出一張圖片。 圖是一張繁育試點的預(yù)想圖,由玻璃構(gòu)造而成的繁育試點,如同一個小小的熱帶雨林,這種環(huán)境是最適合金剛鸚鵡生活的。 趙迅昌說:“江盛行讓我問你,植被的事情是他去聯(lián)系,還是你自己去聯(lián)系?!?/br> “我自己去就行?!标悗X說,“我那天不是已經(jīng)和唐先生達(dá)成協(xié)議了么?!?/br> 趙迅昌當(dāng)然記得這事兒,“那我告訴他一聲?!?/br> 陳嶺指尖從師父的手機上屏幕上滑過,一張幼小雛鳥的照片出現(xiàn)在視野中。 雛鳥一天一個樣,長得很快,不過三兩的時間,身上已經(jīng)長出一點紫藍(lán)色的絨毛,陳嶺隔著屏幕觸碰小鸚鵡仍舊只飄著幾根細(xì)毛的腦袋,“太乖了吧?!?/br> “是很乖?!壁w迅昌得意極了,“錢箐說,這兩只鳥胃口和精神特別好,叫聲響亮動聽。最令人驚訝的是,它們會找爹。只要小藍(lán)一走,不出半個小時它們就唧唧喳喳的叫起來?!?/br> “兩只放在一個窩里養(yǎng)?” “可不是?!壁w迅昌也覺得神奇,“錢箐起初將人工孵化那只放進(jìn)窩里的時候,那只雛鳥還會被撥出鳥窩。后來咱們小藍(lán)去了一趟,事情就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