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jié)
巨大的濃烈的鬼氣由走廊的另一頭撲來。 陳嶺身上就幾張符,沒幾下就用得精光。正發(fā)愁怎么應(yīng)對,德牧突然從樓道里出來,嘴里叼著一個雙肩背包。 等青年接過包,它張嘴將其中的監(jiān)控內(nèi)存卡的吐了出來。 吳偉偉驚呆了,“它還認識內(nèi)存卡呢,什么奇特品種。” 陳嶺別有深意的看了德牧一眼,彎下腰,伸手點了點它的鼻子:“你什么品種?” 德牧:“嗷嗚?!?/br> 陳嶺:“說。” 德牧:“嗷嗚?!?/br> 陳嶺扭頭看向吳偉偉,“瞧見了嗎,品種叫嗷嗚?!彼嗣履恋哪X袋,捏著一只它豎起的毛茸茸的耳朵,“以后你就叫嗷嗚好不好?!?/br> 德牧咧嘴吐著舌頭,看來對名字很滿意。 被符紙暫抵擋住的鬼氣掙動得更加厲害了,符紙組成的小小的壁壘已經(jīng)裂開了一條縫。 陳嶺迅速從包里拿出伸縮棍,毫不猶豫的將棍子與棍柄折斷,藏在里頭的紅纓穗立刻滑落出來,垂落到地上。 吳偉偉也沒閑著,他激動地將隨身攜帶,就等著派上用場的墨斗線網(wǎng)拿了出來,用力一抖,黑色的線網(wǎng)展開,帶著渾厚陽氣等待捕捉獵物。 被強制拘禁了八年的鬼氣非比尋常,陳嶺的咒鞭與一條黑色的煙霧糾纏在一起。 他緊了緊手里鞭柄,回頭對吳偉偉說:“從我包里拿一張驅(qū)邪符,點燃了往前走,火越大,說明陰氣越濃。燒到極致時你走到哪兒,哪兒就應(yīng)該是尸體的位置?!?/br> 吳偉偉急忙將他陳哥的包提起來,一邊走一邊掏東西。 陳嶺畫的驅(qū)邪符筆鋒遒勁,上手就能感覺都一股令人心驚的罡煞之炁,隨著被火點燃,周圍的空氣發(fā)出細微的爆裂聲。 鬼氣感知到吳偉偉的意圖,突然撤開,陳嶺猝不及防差點摔一跤。 “范小舟!”陳嶺大喊一聲范小舟的名字,煙霧狀的鬼氣驟然凝結(jié),顏色濃黑,四周的空氣中漂浮著一股腐壞的惡臭。 陳嶺本就不打算傷害范小舟,他喘了口氣,言辭懇切:“我不是來阻止你去報仇的,但我希望你能先冷靜一點。金校長懷疑有人知道了你尸體的位置,他做賊心虛,遲早會將這件事告訴陶志勇,等到他們一起來查看的時候,你再下手也不遲?!?/br> 范小舟眼睛里一片黑色,蒼白的臉上毫無波動,很顯然,她并不相信青年的話。 她誰都不信。 只信當(dāng)年一顆真心錯付,只信這個世界上多的是狼心狗肺之人,只信人間沒有正義,否則她的冤屈為什么至今沒有洗涮! 情緒激動之下,她張開了嘴,嘴里黑洞洞的,什么也沒有,發(fā)出的聲音刺耳難聽,如同指甲從黑板上用力刮過。 陳嶺看向拿著符紙四處尋找到吳偉偉:“快點!” 范小舟回頭,慘白的手指上長出尖利的紅色指甲,她朝吳偉偉沖過去,泛著寒光和血氣的指尖當(dāng)空一劃,吳偉偉后背的衣服上多出幾條口子。 聽見近在咫尺的撕裂聲,吳偉偉回頭,反手摸向后背,心里一陣后怕。 他抬頭,看見陳嶺手里的咒鞭卷住了女鬼的腰,牽制住了她對自己的攻擊。 冰冷的空氣爭先恐后的從背上的口子鉆進去,侵蝕著后背的皮膚,吳偉偉打了個寒顫,目光移回到手里的符紙上。 火苗比之前大些,不停跳躍的火舌已經(jīng)將符紙吞沒了快一半。 吳偉偉轉(zhuǎn)身就跑,越是往前,火苗竄的越高,眼看著符紙就要燒沒了,火勢突然轉(zhuǎn)弱。 他后退一步,火勢立刻躥高。 這是走過了吧? 吳偉偉不敢再大步奔跑,他放下了步伐,一點點的后退,再后退,連番測試后確定,尸體應(yīng)該在窗口旁邊的墻壁里! 范小舟力大無比,腥紅的眼睛里漸漸涌出血淚,眼角附近暴露出黑色的筋脈,空無一物的口腔里爆發(fā)出凄厲的叫聲。 陳嶺的手和胳膊被勒出一條條的紅痕,扎穩(wěn)的下盤漸漸不敵對方的力量,被拖著在地上小幅度的移動起來。 德牧見勢不對,猛地撲上去,咬住青年的褲腳往后拖。 原本已經(jīng)趨于劣勢的陳嶺,瞬間和范小舟拉成平局。 趁著紅衣厲鬼被鉗制的功夫,他咬破手指,當(dāng)空結(jié)印,嘴唇翕動,清晰地咒法從唇齒間流露出來。 隨著咒語結(jié)束,陳嶺的在虛空中點了四下,作為符箓的收尾。 空氣中毫無反應(yīng),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類似符箓的東西,直到黃神越章印也被沾上中指血跡,落在了符箓下方。 淡金色的符箓躍然于空氣中,若隱若現(xiàn),隨時都會散掉。 陳嶺將符咒打了出去,若同一張密實的網(wǎng),將范小舟嚴(yán)密的裹在其中。 指尖灼熱,帶著濕漉漉的觸感。 低頭一看,是德牧伸著舌頭,正津津有味的舔舐他的手指。 陳嶺沒工夫去辨別它的眼神有什么不對,自己的道行到底是低了些,無法將精血結(jié)出的符箓維持太久。 他收起咒鞭纏在腰上,沖著吳偉偉喊道:“去前面取消防斧,快!” 樓道兩頭各有一個消防箱,箱子里有水槍,滅火器、消防錘和一把消防斧。 陳嶺拿起箱子側(cè)面的破窗錘,用力一砸,消防箱的玻璃立刻崩裂成了蜘蛛網(wǎng)。 嘩啦一聲,他手肘蓄力猛地撞破了玻璃,皮膚擦過尖銳的玻璃取出消防斧。 精血畫出的鎮(zhèn)一切邪祟符漸漸開始不穩(wěn),陳嶺跑到尸體的藏匿點,鉚足了勁兒,提起斧頭用力往上墻砸去。 第95章 撲克橋21 很快, 吳偉偉也趕了過來。 兩人你一下我一下輪番用力攻擊一個點,在兩人合作下堅實的墻壁上多了一個洞。 范小舟眼里的血淚越流越多,掙扎也越發(fā)激烈, 尖利的指甲拼了命的攻擊困住她的符箓,一次比一次兇狠。 隨著墻壁上的洞越來越大, 她的情緒徹底失控了。 在她看來, 這兩個人是來對她不利的,尋找她的尸體無非是想要鉗制她。這個認知讓她心中的恨意加深, 周身暗色的陰氣暴漲而起, 終于破開圍困, 沖了出去。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墻壁因為連續(xù)的劈砍裂開了幾條縫,水泥墻塊啪嗒啪嗒往地上掉, 露出其中已經(jīng)干癟的尸體。 那是一個女人,干癟的皮rou緊緊黏在她的骨骼上,四肢被鐵絲緊緊捆綁, 如同一具木乃伊僵硬的站在墻壁中。 水泥灰布滿了她的臉,遮住了她到死都仍舊睜開的眼睛。 她的嘴長得很大, 里面塞滿了水泥, 眼眶下方有兩行黑色的痕跡,那是她生前用鮮血和眼淚凝結(jié)出的求救和呼喊。 瘋狂的范小舟突然停一切動作, 她像是不認識一般,困惑的看向那具干尸。 陳嶺將尸體從墻壁中抱出來, 放到地上, 輕輕揩掉上面沾著的水泥渣。 德牧眼神沉靜地趴在地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青年看,絲毫不為人類的情緒所動。 相比起這只大狗, 吳偉偉再看向那張面容兇戾的女鬼時,多了幾分憐憫。 他低頭在身上一番翻找,遞給陳嶺一包紙巾,隨后看向范小舟:“我們是來幫你的,不會傷害你?!?/br> 范小舟那雙如黑水一般的眼睛動了下,涌動在眼眶中的血淚突然消失了。 她心里仍舊戒備,隔著遠遠的距離不肯過去。 陳嶺將尸體的臉擦拭干凈,從骨相看,當(dāng)年也是個美人,可惜她信錯了人,付錯了情。 他從地上站起來,看向范小舟:“還記得自己因為什么被殺嗎?” 范小舟望著自己的尸體不說話。 陳嶺:“你死的那天,應(yīng)該是要去和陶志勇約會的吧?你提前抵達,想要給他一個驚喜,卻意外聽見了他和校長之間的不法勾當(dāng)。范小舟,你是個善良的人,無法容忍自己的男朋友是個為了利益不顧他人死活的壞蛋,你痛苦,糾結(jié),最后決定報警,告發(fā)他們。” “但是離開的時候,因為太過驚慌,我不小心撞到了垃圾桶……”范小舟的聲音里帶著一種枯敗感,沙啞,粗噶,全然沒有生前的悅耳。 陳嶺不再出聲,安靜的等她說完。 “陶志勇沖出來抓住了我,他掐著我的脖子,逼問我到底聽見了多少。我當(dāng)時非常害怕,也非常痛苦,我希望他主動去自首,結(jié)果他卻狠狠扇了我一耳光,說我想要害他……” 范小舟低低笑起來,眼角的筋脈重新隱沒進皮rou中,不再那么猙獰。 “他異常憤怒,抓著我的頭發(fā)逼迫我,讓我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彼]上空蕩的黑色眼睛,聲音在走廊中飄動著,“他見我不答應(yīng),就抓著我的腦袋往墻上撞擊,根本不顧舊情?!?/br> “我太疼了,我不想死……我,我開始反抗他……” 范小舟對那天的記憶非常深刻。 她被困在這所學(xué)校中,年復(fù)一年的被回憶折磨,痛苦,也后悔著,后悔自己為什么要相信陶志勇的花言巧語,為什么沒有聽父母的話,離那個男人遠一點。 這樣的想法,在她被暴怒的陶志勇掐得暈過去,被對方心狠手辣的封入墻壁的時候就曾浮現(xiàn)過。 “他將我封進墻壁的時候,我還活著,我真的還活著……”范小舟痛苦的哀嚎,尖利的指甲死死扣著自己的胳膊,“我從缺氧的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把水泥灌到了我的脖子下方,我當(dāng)時好害怕,我的身體動不了,而我的呼喊聲沒有人應(yīng)答?!?/br> 她一頓,眼神變得陰狠,“不,有人,金校長當(dāng)時也在,他說我太吵了,會把巡邏的保安引過來……” 于是下一秒,陶志勇傾倒水泥的動作加快,不到十分鐘,水泥已經(jīng)蔓過她的半張臉。 口鼻里堵塞的水泥奪走了她的呼吸,窒息感讓她恐懼,只能靠眼睛求救。 她太天真了,一個沒有心的人怎么可能會放過她呢?當(dāng)血淚留下來的時候,陶志勇在她頭頂澆了一大桶水泥。 世界被黑暗吞噬,她的呼吸停止了。 這些回憶除了激發(fā)恨意,對范小舟不會再有別的影響。 “你們放過我,讓我去找陶志勇,否則……”范小舟露出森然的牙齒,陰冷的笑讓她的臉看上去有些扭曲。 “我已經(jīng)向陰差通報了你的冤屈,掌索命司批準(zhǔn)你向陶志勇報仇,但有一點,你不能讓自己的雙手沾血,身上若是有了血煞,誰也救不了你?!?/br> 范小舟眼里的情緒有了變化:“你不殺我?” 陳嶺搖了搖頭,“你依幽冥法度為自己尋仇,我為什么要殺你?只是陶志勇身上的千手千眼觀音圖不破,你貿(mào)然靠近只會為自己帶來危險。” “我知道……”范小舟不是沒吃過千手千眼觀音圖的苦頭,當(dāng)陶志勇第一次踏入這所學(xué)校的時候,她就想過把他殺了,像當(dāng)年對待自己那樣,將他拉入冰冷的墻壁,永久的封存在里面。 她想得太簡單,如同飛蛾撲火,險些被觀音刺青所散發(fā)出的無邊法力燒死。 “我會自己想辦法?!狈缎≈鄄话l(fā)瘋的時候,除了臉色白一點,紅裙襯得面容詭異以外,與普通的年輕姑娘似乎沒有太大不同。 陳嶺:“外界龐雜的陰氣對你沒有好處,我勸你留在學(xué)校,相信我,陶志勇一定會再來榮莘的?!?/br> 興許是青年的語氣太肯定,太誠懇,范小舟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