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芭蕉樹下的陰影將被堆積在樹干之后的尸塊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剩下的肢體散在周圍,而軀干部位則像是靠在休息似的,直挺挺的倚靠著樹干。 腹腔部位置破了一個大洞,內(nèi)里的臟腑已經(jīng)沒了,像是被什么給吃了,然后從里面鉆出來。 陳嶺抿了抿嘴,眼前忽然一黑,被一只大手給蒙住了眼睛。 江域?qū)⑶嗄贽D(zhuǎn)過來,按在懷中,“別看了?!?/br> 陳嶺努力將那股惡心感壓下去,抓著男人腰側(cè)的襯衣,悶聲說:“得先報警吧?!?/br> 除了他們?nèi)耍莻€養(yǎng)古曼童的女人也看見了這些東西,無論這些是不是黃父鬼做的,都瞞不住。 江域摸摸青年的后腦勺,“嗯?!?/br> 吳偉偉不想讓自己顯得太游手好閑,舉手道:“我來報!” 電話撥出去不久,警察沒到,倒是會館的經(jīng)理趕到了。 發(fā)現(xiàn)報警人是之前自己親自接待過的貴賓,著實愣了一下。好在,他訓(xùn)練有素,隨機應(yīng)變的能力還算過得去,很快就收拾好心情,笑著走過來。 “幾位貴賓辛苦了,剩下保護(hù)現(xiàn)場的工作交給我們就行。” 江域頷首,“那就麻煩了?!?/br> 被那么一張高冷的臉道謝,經(jīng)理受寵若驚,“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倒是讓幾位休假途中竟然遭遇這樣的事,是我們會館的失職。為了表達(dá)歉意,待會兒會為三位送上宵夜紅酒作為補償,還望幾位笑納?!?/br> 一聽有吃的,吳偉偉險些兩眼放綠光。 他扭頭,期盼的望著陳嶺。 而陳嶺顯然沒接收到他的信號,以同樣期盼的眼神看著江域。 江域大掌落在青年的后頸捏了一下,對經(jīng)理說點頭表示同意:“那我們就先回去了?!?/br> 知道吃的會送上門,不需要再苦兮兮的自己去找,陳嶺和吳偉偉都非常高興,早早就把別墅內(nèi)的餐桌擦了個干干凈凈,端坐在凳子上。 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經(jīng)理親自帶著送餐人員敲門進(jìn)來。 因為是晚上,而食客又是幾位年輕人,他們做了用料豐富卻清淡的咸口海鮮粥,以及香辣撲鼻的誘人燒烤。 經(jīng)理跟送餐人員一起將東西一一放上桌,正欲離開,忽然被江域叫住。 男人從沙發(fā)上起身,由客廳走了過來:“警察來了嗎?” “來了。”經(jīng)理只看了男人一眼,就不敢再多打量,因著對方身上的氣勢,他不敢敷衍,“但一同前來的,似乎還有別的人。” 陳嶺張嘴咬了一口排骨,含糊的對吳偉偉說:“特調(diào)部?” 吳偉偉也覺得有可能,尸體出現(xiàn)在遠(yuǎn)離市區(qū)的鳳嶺溫泉會館,還是以那樣詭異殘忍的方式,警方很可能會通知特調(diào)部的人一起前來。 如果行家確定說不是鬼怪作亂,剩下的事情才由警方處理。 陳嶺將嘴里脆骨咬碎,咽了下去,仰頭問經(jīng)理:“來的人里有沒有個子高高瘦瘦,年紀(jì)二十出頭,長相英俊的年輕人?!?/br> 感覺到自己在說出“英俊”二字時,有道視線似乎很用力的從他臉上刮過……陳嶺改口說,“也不是特別英俊吧,就是老板著臉,不愛說話,看著一般般英俊那種?!?/br> 經(jīng)理嘴角一抽,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方式。 他想了下,不確定道:“你說的是李鴻羽李先生嗎?” 吳偉偉一拍桌,“對,就是他!” 經(jīng)理說:“跟警察同志一起來的就是他,不過除了他之外,還帶著兩個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br> 胖瘦師兄沒錯了。 陳嶺說了聲謝謝,悄悄給吳偉偉使眼色,讓他給李鴻羽打電話。 經(jīng)理見沒自己什么事了,恭敬地倒退著離開了。 江域坐到陳嶺身旁的空位上,單手托腮,偏頭看著他,不出聲不出氣的,怪嚇人的。 陳嶺頓時覺得嘴里的東西都不香了,如同嚼蠟。 他放下剛拿起來的雞翅,笑嘻嘻地湊上去,故意用自己的油乎乎的嘴去親男人的嘴唇,“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br> 江域抿了下唇,辛辣帶著咸味兒。 陳嶺看了眼假裝自己眼瞎的吳偉偉,用氣音說:“天上地下你最帥,真的?!?/br> 江域抿直的唇似乎揚了揚,又似乎沒有,片刻后,他冷著臉捏了捏陳嶺的上下嘴唇,抽過紙巾擦掉指腹上的油漬,起身走了。 陳嶺摸了摸自己被捏過的地方,茫然地看向吳偉偉:“什么意思?嫌我說錯話了?” 吳偉偉的眼盲又好了,他說:“我覺得他應(yīng)該是在夸你嘴甜?!?/br> 陳嶺哦了一聲,問:“我剛剛那么小聲你也能聽見???” 吳偉偉埋頭苦吃,這下子該裝啞巴了,手里撥打電話的動作卻沒停。 陳嶺看了眼他手邊再次因為無人接聽而自動掛斷的手機,“估計是在忙吧?!?/br> 忙可不是好事。 意味著案子很可能較為復(fù)雜。 復(fù)雜的案子,處理起來必然也是困難重重,而在解決的過程中,很大可能還會有人受害。 兩人解決完燒烤和粥,已經(jīng)十二點整。 齊心協(xié)力地將桌上的垃圾收進(jìn)桶里,吳偉偉的手機突然震動。 他連忙接起來,“李鴻羽?” 李鴻羽嗯了一聲,開門見山道:“聽經(jīng)理說,是你們先發(fā)現(xiàn)了這些尸塊?!?/br> 吳偉偉看了陳嶺一眼,點了點頭,意識到對面看不見,他又說道:“是的。那些尸塊,是人為嗎?” “不是?!崩铠櫽鹫f,“在腹腔內(nèi)發(fā)現(xiàn)了咬痕,和抓痕,但奇怪的是,并沒有發(fā)現(xiàn)妖怪鬼物的氣息?!?/br> 手機有點漏音,陳嶺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對吳偉偉做了個口型,吳偉偉一愣,忙說:“是黃父鬼,而且我下午剛遇到過?!?/br> 李鴻羽追問:“你在哪里遇見的?” 吳偉偉說:“女淋浴室。” 李鴻羽:“你……” 吳偉偉:“……我不是變態(tài),也沒有特殊嗜好,我是聽見呼救進(jìn)去幫忙的!” “哦?!崩铠櫽鹇曇衾涞?,不知道信沒信。 陳嶺看見吳偉偉那張憋屈的臉,趕緊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怕笑出聲來,把對面的炸藥給引爆了。 吳偉偉沉默了下,說:“我沒什么事,就是隨便問問,掛了。” “等等?!崩铠櫽鹫f,“你轉(zhuǎn)告一下陳嶺,我們詳細(xì)搜查過榮莘中學(xué),只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兩個地縛靈,他們說自己從未蠱惑過周原鑫,除此之外,榮莘再沒有發(fā)現(xiàn)別的東西?!?/br> 吳偉偉看了他陳哥一眼,見他點頭,這才道:“知道了,我會轉(zhuǎn)達(dá)的?!?/br> 掛了電話,他問:“陳哥,周原鑫那是怎么回事?” “周原鑫說他第一次浮起輕生念頭的時候,曾聽見一個聲音蠱惑他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标悗X雙手撐著下巴,眉頭擰緊,“李鴻羽沒必要騙我們,那么周原鑫所說的聲音,或許真的只是他的幻覺。” 吳偉偉說:“過去的事就別想啦,周原鑫現(xiàn)在說不定都去投胎了?!?/br> 陳嶺想想也是,當(dāng)事人自己都放下了,自己還瞎cao什么心?他起身離桌,往樓上走去,頭也不回的沖吳偉偉揮了揮手,“晚安?!?/br> 少了個人,飯廳頓時陷入死寂。 吳偉偉摸了摸胳膊,連忙起身追著陳嶺的背影一起上了二樓。 一進(jìn)房間,就將之前陳嶺給的符紙貼的滿屋子都是,正式躺倒前,還從背包里翻出一本經(jīng)書抱在懷里。 大概是黃父鬼的事情造成的心理陰影不小,吳偉偉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也不知道在床上翻滾了多久,他嘆了口氣,認(rèn)命的坐了起來。 爬下床,從背包里翻出做到一半的改良武器。 這是之前簡易彈弓的加強版,木頭改成了雷擊桃木,真皮兜上的法印才雕到一半。 以前窮,家里沒有玩具,養(yǎng)父就給他一根錢幣,讓他在舊報紙上寫寫畫畫。后來大一點了,便自己找了小刀和荒郊野外撿的爛木頭,自己照著手機視頻學(xué)習(xí)雕刻。 他沒什么藝術(shù)細(xì)胞,雕出來的東西實在沒有美感,后來也就放棄了。 前段時間也不知道子怎么了,忽然想起自己那把許多年沒碰過的刻刀,便翻了出來,隨手削了個彈弓。嘗試了下,準(zhǔn)頭還不錯,隨即靈光一閃,把主意放到了“武器改良”上。 他干啥啥不行,手工活倒是有幾分基礎(chǔ)。 于是墨斗線和桃木變成他最近的主要專攻對象 。 吳偉偉從手機里找出法印照片,從背包底部翻出工具包,里面除了美工刀,還有皮雕專用的刻刀和皮雕錘,甚至還有一塊小小的,用來做支撐和墊壓的大理石板。 將工具一一取出,極有儀式感的一字排開,指尖拂過,落在皮雕刻刀上。 他雙指捏住,將其拿起來,忽然聽見外面咔嚓一聲。 吳偉偉嚇了一跳,手里的刻刀落回桌上,滾了幾圈,掉到了厚實的地毯上。 他想了想,拿了一把美工刀在手里,一步步朝窗口走去。 將窗簾拉開,露出光潔明亮的窗戶,白色窗框上兩邊各貼著一張黃色符紙。符紙完好無損,沒有任何破裂的痕跡。 他將視線投向窗外,夜里有風(fēng),山間樹木搖曳,下方山坳中的公共湯池倒映著路燈光,在夜色中波光粼粼。 吳偉偉松了口氣,轉(zhuǎn)身回到床邊,沒注意到一個紙人從窗框下方探出頭,然后又消失了。 此時,陳嶺已經(jīng)熟睡。 他后背對著窗外,一條腿夾住被子,兩只手半抱著枕頭,睡得很香。 窗簾遮擋的窗戶被輕輕打開,拉得嚴(yán)實的窗簾裂開一條縫,一個白色小紙人從外面探了出來。 它落地,如同被吹脹的氣球,四肢伸展,身體抽長,白板一樣的臉開始有了五官輪廓的起伏。 陳嶺嗅到一陣怪異的氣味,是一種很冷淡的幽香。 幽香纏繞在他的鼻尖,固執(zhí)的想將他弄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嶺終于睜開了眼睛,他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翻身,看見一個高大的人影立在床邊。 他一下子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有點無語:“江哥,你怎么進(jìn)來了?!?/br> 江域輕聲一笑,俯身勾住他的下巴,“我一個人睡不著,進(jìn)來看看你。” 陳嶺無語,自從確定關(guān)系以后,兩人時不時就親親嘴,拉拉小手,他以為老祖宗不需要像從前那樣,必須吸飽了他的氣息才肯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