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jié)
“嗯。”陳嶺說,“溫泉會館已經(jīng)基本搞定了?!?/br> 李鴻羽嗯了一聲,視線垂在地面上,思緒似乎有些飄遠。片刻后,他抬頭看向陳嶺,“我們趕來之前,你們和青曇子的天魂都說了些什么?” “他背后另有主謀,但對方從未現(xiàn)過身?!标悗X說,“而且追溯起來,鳳嶺村的祭祀已經(jīng)存在兩百年了,也就是說,自兩百年前起,就有人在創(chuàng)造養(yǎng)尸地。” “主謀從未現(xiàn)身?”李鴻羽覺得有點扯,“那青曇子和黃父鬼是如何接受指令的,難道是單線聯(lián)系?” 陳嶺搖了搖頭:“他們說,背后主使無處不在,來去無蹤,信息傳遞就更奇怪了,有時候離的很遠,有時候離的很近,就像是在腦子里,在耳邊……” 李鴻羽:“他們的原話?” 陳嶺:“原話。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李鴻羽神色凝重起來:“我記得,榮莘那件案子,你跟我提過周原鑫聽見有人蠱惑他?!?/br> “嗯,而且榮莘恰也是養(yǎng)尸養(yǎng)魂的絕佳地點?!标悗X臉色晦暗,雙手交叉相握,“我擔心,榮莘和鳳嶺山只是棋盤一隅,背后主使有更大的棋要走?!?/br> 李鴻羽蹭的站了起來,“我得把這件事報告上去。” 陳嶺:“也好,你們?nèi)硕啵梢耘挪楹蜕钊胝{(diào)查一下,有沒有與榮莘和鳳嶺類似的至陰之地?!?/br> 這么說著,他又想起了東郊的野墳場,尋思幾秒,說了出來。 “屏山?”李鴻羽擰起眉,“那塊兒地我知道,老板買地之前到我們青玄觀請人去看過。那塊地雖然三面環(huán)山,一面丘陵,但并沒有積壓什么陰氣。而且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特意在四個角埋了玉石雕刻而成的青龍、玄武、朱雀、白虎,以四方守護之力,強行壓住尸氣與陰氣?!?/br> 陳嶺覺得怪異:“就非要買那塊兒地方?老板就不怕后續(xù)出什么問題?” 李鴻羽:“老板不信神佛?!?/br> 這就難怪了。 既然不信,自然就不會害怕。 “照這么看,那地方應(yīng)該問題不大?!标悗X嘴上這么說,心里卻盤算著明天一早就去實地查看一下。 手術(shù)室外的走廊上沒有人,來去都是醫(yī)院的工作人員,兩人呆坐著實在有些尷尬。 李鴻羽整理了下外套站起來,“我先去報告一下你說的事,很快回來。” 陳嶺揮手讓他趕緊去,自己則托著下巴,繼續(xù)思索鳳嶺山。 除了關(guān)于榮莘中學和鳳嶺山之間存在某種聯(lián)系的猜想,他還有一件事情很納悶,那就是青曇子為什么要把學姐弄過來。 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只可惜當時的問話被突然出現(xiàn)的李道玄給打斷了。 陳嶺取出手機給江域打了個電話,問他青曇子的天魂是不是連同其他二魂七魄一起被陰差帶走了。 江域:“沒有,是特調(diào)部帶走了的?!?/br> 陳嶺聞言松了口氣,那就好辦多了,畢竟李鴻羽也算是他在特調(diào)部的熟人了。等李鴻羽一回來,他便提出想要同他一起去特調(diào)部。 李鴻羽將手機揣回兜里,疑惑道:“有事?” 陳嶺:“我還有話想問青曇子?!?/br> 李鴻羽思忖道:“我發(fā)消息問一下?!?/br> 消息發(fā)生出去不到三分鐘就收到了回復,青曇子的魂魄的確被押去了特調(diào)部,說是要詳細調(diào)查。 非部門人員進入特調(diào)部要經(jīng)歷一系列繁瑣的手續(xù),未免到時候浪費時間,李鴻羽打電話把審核人員叫了過來,直接在醫(yī)院做了核查。 剛結(jié)束,手術(shù)室的門開了。 手術(shù)室緊閉的大門一開,濃郁的異味散開來。 那味道十分古怪,像是爛掉的腐壞蔬菜,又像是裝在壇子里的新鮮的帶血的rou塊,惡臭和血腥味糅雜在一起,就連推著病床往外走的醫(yī)生都忍無可忍的捂住了嘴,露在口罩外的小半張臉如同菜色。 陳嶺用力捂住口鼻,“他什么時候能醒?” 醫(yī)生的聲音隔著遮擋的手掌,帶著些許嗡聲:“這與個人身體狀況有關(guān),短的話再過半個小時就醒,長的話一個小時?!?/br> 李鴻羽同樣捂著嘴問:“打止痛針了嗎?” “打了,但效果如何,還得等病人醒來再看?!贬t(yī)生在這之前并沒有接收過鬼面瘡的病人,有些疑惑道,“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鬼面瘡被切除后,傷口竟然沒有流血,只是下面好像藏著什么東西?!?/br> 說實話,怪惡心的。 李鴻羽:“是即將長出來的新的鬼面瘡。” 聞言,醫(yī)生和護士皆是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這東西無法根除?” 李鴻羽搖了搖頭,后退半步,好讓醫(yī)生們將村長推去病房。 此時已經(jīng)是半夜十二點,陳嶺跟李鴻羽輪班在同病房的另一張床上休息,才剛閉上眼,李鴻羽突然伸手把他拍醒。 “醒了。” 隨著李鴻羽的聲音,村長睜開了眼睛,尚未看清周遭,距離的疼痛自腰側(cè)傳來,就好像有東西要從身體內(nèi)部鉆出來! 他駭然大叫,一下子坐了起來,掀開寬大的病號服一看。 他的腰側(cè)上,那張臉還在。 像是感應(yīng)到他的注視,那張臉上的眼睛慢慢睜開,瞳孔往上看來,與村長對視著。同時,那張臉的嘴巴開始咀嚼。 吧唧,吧唧,舌頭舔過牙齒,上下嘴唇相互觸碰。 這些看似普普通通的微小動作,卻能給村長造成最極致的疼痛,他感覺對方的每一次咀嚼,都是硬生生地從他皮rou下方拽下來一塊rou! 病房里的哀嚎聲,久久回蕩在走廊里,徹夜不停。 時間太晚,陳嶺沒有回昱和山,本想在醫(yī)院附近開個房,暫時住一晚,李鴻羽卻邀請他去青玄觀落腳。 陳嶺客客氣氣的:“現(xiàn)在這么晚,會不會太打擾?” “沒關(guān)系,觀里的師兄晚上總是要打打牌,追追劇什么的,睡得都很晚?!崩铠櫽鹫f,“等明天一早,你正好跟我一起回特調(diào)部?!?/br> 陳嶺想了想,這樣一來的確省事一些,“好?!?/br> 李鴻羽第一次帶朋友回家,觀里上下都要瘋了,師兄們牌也不打了,劇也不追了,全都跑出來看小師弟的新朋友。 聽說新朋友竟然就是那個成功請下五雷的年輕人,眾人的目光立刻從普通好奇,變成兩眼放光的探究。 陳嶺被周圍的眼睛盯得很不自在,尷尬的笑著打了個招呼,“各位師兄好。” “好好好?!币粋€師兄拉著他的胳膊,仔仔細細打量著陳嶺的五官,評價道,“額頭開闊飽滿,雙眼分明有神,鼻梁挺如懸峰,嘴唇色如淺絳?!?/br> 他兀自點頭,用力按了按陳嶺的肩膀:“小兄弟,你這是大富大貴的面相?!?/br> 陳嶺雙手合十,“謝謝師兄。 ” “不客氣不客氣?!睅熜帜贸鍪謾C,亮出收款二維碼,“給個隨緣價就行。” 陳嶺:“……好的師兄?!?/br> 李鴻羽頭疼的捏捏鼻梁,強行撥開人群,將陳嶺給拉走了。 “我?guī)熜炙麄儧]個正形,你別在意?!?/br> “不會,挺有意思的?!标悗X本以為青玄觀內(nèi)一派莊嚴肅穆,沒想到氣氛這么輕松活潑。 李鴻羽笑了笑,帶著他去到最后的小院,這里的廂房是為前來找?guī)煾笌熓逅麄冎v道的香客留宿而設(shè)置,地方偏,外面的噪音幾乎沒辦法飄進來。 房間內(nèi)布局簡單,木床,一張八仙桌,桌邊兩張凳子。 沒了。 衛(wèi)生間是公共的,在院子的西北角,好在比較現(xiàn)代化,不是旱廁。 李鴻羽送來牙刷和毛巾后就回去休息了,陳嶺在房間里坐了會兒,喝了杯茶水,拿著洗漱用品去了衛(wèi)生間。 一番洗漱回來,他混沌的腦子反而清醒起來,直到三點過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意識模糊間,他好像看見自己房間的門開了,有東西窸窸窣窣的爬了進來。他努力的坐了起來,看見房門開著,外面是漆黑的院子。 像是感應(yīng)到什么,他慢慢低頭,看向了床邊的地面。 那里躺著一個女人,穿著粉色的沖鋒衣,身體以怪異的姿勢躺在地上,沖著陳嶺咧嘴一笑。 第122章 滾沸23 陳嶺看著地上的女人, 喊了一聲:“學姐?!?/br> 女人緩慢坐起來,突然仰頭將臉靠近,從鼻子里噴出的氣息盡數(shù)打在青年臉上, 然后慢慢張開帶著詭異弧度的嘴唇。 那張嘴張得很大,唇角已經(jīng)咧到了耳根, 露出臉頰上血糊糊的面部肌rou。 陳嶺看見她嘴里空蕩蕩的, 濃黑到看不見牙齒舌頭的口腔,一點也不害怕, 因為他知道, 學姐已經(jīng)魂飛魄散了。 被江域手里的地獄之火焚燒過的邪祟, 怎么可能還留有余魄? 眼前的要么是幻覺,要么,是他在做夢。 陳嶺沒去搭理地板上的東西, 他仰躺回去,用兩根手指捏住自己手背的皮膚,正要用力, 臉上突然被輕輕拍了一下。 那力道不疼不癢,生怕他被拍碎了似的。 緊跟著, 他聽見有人在耳邊叫他的名字, 一下接著一下,一聲接著一聲, 不知疲倦,帶著一點著急。 陳嶺聽出是江域在叫他, 連忙閉上眼睛, 心想再睜開可能就從夢境或者環(huán)境中出去了。 可預(yù)想的事情并沒有發(fā)聲,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意識不受控制了,猛地下沉, 像是沉入水中后,有人拉著他的腳往下拖拽。 陳嶺忽然意識到,他好像真的在水里。 這個認知一出現(xiàn),四周變得冰涼,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拼了命的往他嘴里鉆,涌進嗓子眼兒,將他剛提起來的一口氣給結(jié)結(jié)實實壓下去。 窒息感撲來,陳嶺越發(fā)用力地掙扎,可四肢就像是被困住了似的,動彈不得。 低頭一看,隔著不太清澈的水,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竟然真的被一只青白的手用力抓住。那只手略微浮腫,脈絡(luò)藏在臃腫的表皮下,指甲因為長期浸泡已經(jīng)脫落。 陳嶺只覺得這一幕眼熟,但此時的境況容不得他去細想。 呼吸越來越困難,一串串的泡泡從他嘴里冒出去,隨著水流往上漂浮。 漸漸地,他感覺越來越?jīng)]有力氣,身體不受控制的隨著那只手開始下沉……就在他以為,自己會在夢里被活活溺死的時候,有雙手突然從上方伸下來,將他拉了上去。 嘴唇被堵住,腥甜的味道從唇齒間傳遞過來,讓他冰冷的身體瞬間被溫暖充盈。 陳嶺睜開眼睛,對上一雙淡色的瞳孔。 那雙眼睛長得很漂亮,由窗外淡色的月光點綴著,像最純凈的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