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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小姑娘拿出土匪的氣勢，占床為王，還把一雙杏眼瞪得溜圓，又虎又可愛。

    林以安愣了好半會，才在她故作兇惡的注視下找回自己的聲音，無奈道：“眉眉還是先起來吧。”

    “我不！”她緊緊拽著被子，梗著脖子拒絕。

    他失笑，實(shí)在是被她一出接一出的弄得沒有對策了。雖然不知她現(xiàn)在在鬧哪一出，總不能讓她真穿著半濕的衣服窩被子里，添了風(fēng)寒可不好。

    “眉眉聽話，你要睡這，也該把濕衣裳換掉?！彼焓秩ス戳斯此对诒蛔油獾男渥?。

    袖口也發(fā)潮，在燭光下變成半透明，下方那片雪白的肌膚根本藏不住，若隱若現(xiàn)的，反倒為這方床幃多添一份旖旎。

    林以安心跳略快，忙把手收回來，同時移開目光。

    蘇眉被他一說，方才還沒覺得冷，這會怎么就有點(diǎn)哆嗦，鼻頭一癢，打了個噴嚏?？伤X子清醒得很，捂著鼻子揭穿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怎么打算的。我要換衣服，就得驚動紫葵她們，你不費(fèi)吹灰之力就把我給哄走了，我、不、上、當(dāng)！”

    這話還真沒說錯。他訕訕地咳嗽一聲，越發(fā)覺得她難對付了，唯有不作聲就那么干坐著。實(shí)在是怕言語不當(dāng)再刺激到她，她要鬧出更尷尬的事來。

    林以安選擇以靜制動，卻架不住蘇眉有大膽的想法。

    她放在被面上的手不知何時潛伏了過來，像狩獵的繩套，靈活精準(zhǔn)地套在他腰間。

    她整個人也跟著挪過去，貼著他可憐兮兮地喊：“夫君，我冷……”

    林以安覺得他過去的近二十載人生都沒有此刻難熬。

    他不是圣人，面對溫香軟玉，也有男人的劣性，說不動情那太過虛偽。可他不敢動情，趁人之危，那是品格上的卑劣，更是辱沒了她。

    他渾身緊繃，僵硬地將她搭到腰間的手移開：“聽話，去換衣裳。”聲調(diào)因?yàn)榭酥贫统痢?/br>
    蘇眉得他這種沉沉的音調(diào)十分好聽，并不知道此時的林以安比自己更為危險(xiǎn)，想要再去圈他的腰糾纏。

    不想她胳膊才一抬，就被飛快捏住，硬生生停留在半空。

    蘇眉怔怔看著自己的手，一抬眼，撞入他的眼眸中。

    他眸底有一片暗色，燭光照不進(jìn)去，卻能清晰感受到它在涌動，像蟄伏的兇獸，讓人莫名心慌打怵。

    她噤了聲，撒嬌的話被嚇退，只愣愣盯著他看。

    ——夫君為何會有這種可怕的眼神，仿佛……仿佛能把人生吞了。

    林以安見她終于消停，壓抑的情緒終于得到片刻喘息，木然著一張臉，把她手放回被子內(nèi)，然后用被子將她整個身子都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外頭響起他期盼已久的腳步，燈籠照出的一團(tuán)光從窗戶紙上晃過，紫葵和吳子森隨之急慌慌地推門進(jìn)屋來。

    蘇眉在動靜中打了個激靈，徹底從林以安的震懾中回神，而林以安已經(jīng)用手肘撐著身子，腰間發(fā)力慢慢把自己挪坐到床沿。

    她望著他因?yàn)榇⒍拥募绨颍瑢ε匀藖碚f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卻讓他耗盡力氣，還是出于疏離她。她心口仿佛就壓了塊巨石，難受得透不過氣，鼻頭酸酸的，直想哭。

    她眨了眨眼，在他沉重的呼吸聲中又把眼淚硬生生逼回去。也不用吳子森和紫葵開口，自己就裹著被子下床，笨拙而慌亂地把先前踢飛的繡花鞋穿上，一言不發(fā)出了屋。

    吳子森就掃了一眼臉色不好的林以安，追出去，紫葵也朝他福一禮，緊跟著離開。

    屋內(nèi)霎時變得空蕩，還坐在床沿的林以安目光晦澀，神差鬼使地轉(zhuǎn)過臉去看窗戶，她略顯臃腫的剪影正從窗外走過，很快便消失不見。

    這小片天地也隨著她的離開陷入寂靜，他影只形單，有品咂不清的情緒慢慢侵蝕著他。

    片刻后，他閉上眼仰倒在床上，鼻端飄著不屬于自己的淡淡馨香，免不得再次心煩意亂。

    “林三，后悔了就追啊?！?/br>
    屋內(nèi)忽然響起一道聲音，林以安忙坐起身，柳四不知何時跑進(jìn)來，靠在高幾邊似笑非笑正瞅他。

    “胡說什么?！彼⒉怀姓J(rèn)，慢條斯理整整衣襟，雙手再擱在雙膝上，恢復(fù)平素的冷靜自持。

    柳四嗤笑，不跟他多爭論，“你跟那個小丫頭的事殿下知道了。”

    “殿下知道才正常，本也沒想瞞。”他坦蕩，沒有什么好怕人知道的。

    “唉……殿下的意思是如若你真動心思，他可以在中間和忠義侯周旋。”柳四盯著他，放出誘餌，想看看他有什么反應(yīng)。

    然而林以安完全不露山水，反倒叫他討了個沒趣，最后訕訕地給自己打圓場：“罷了，你的事你自己跟殿下說明吧。倒是你坑了豫王和你那兄長，恐怕他們很快就會反應(yīng)過來，他們再細(xì)細(xì)一琢磨，搞不好頭一個懷疑的就是你，到時你嫡母恐怕真要恨你入骨了?！?/br>
    原來那個所謂的賬目都是半捏造的。

    林以安想著，這次即便是真賬目也扳不倒豫王，但又不可能就那么放棄一項(xiàng)罪證，把真東西送回到豫王手里。所以他才想了個辦法，半真半假摻著抄一份，擺的迷魂陣，先把人唬住再說。

    他當(dāng)然明白嫡兄看過后會暴露。

    “有沒有假賬，我都是他們的眼中釘，rou中刺，除之后快是遲早的事?！?/br>
    但他無所謂，再難的處境都過了快二十年了，還怕什么更難。

    柳四聞言就看向他雙腿，惋惜地嘆氣：“還是讓太醫(yī)來看看腿吧，我本還想著你明年參加科舉，奪個狀元郎，讓他們傻眼呢?！?/br>
    “不必，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林以安還是和往前一樣拒絕。

    柳四就真的看不懂他了，照理他不是那種逆來順受，或者因?yàn)橐稽c(diǎn)傷痛就自暴自棄的人。偏偏在腿傷上，他絲毫不上心。

    “罷了罷了，你林三主意大得很。話帶到，我走了，你們這破國公府的墻該修修了，剛才我好像踩踏了一處?！?/br>
    柳四擺擺手，來去如風(fēng)，轉(zhuǎn)眼便不見了人影。

    也正如柳四所言，奔波一日的衛(wèi)國公世子在快入睡時猛地又坐起來，罵道：“他娘的不對！”

    把他身邊的李氏嚇一跳。

    “世子半夜的直挺挺坐起來作甚，委實(shí)嚇人！”李氏撫著胸口，埋怨一句，翻個身要再睡。

    林以宗氣道：“你就知道睡，我們上當(dāng)受騙了！”

    “什么上當(dāng)受騙，世子爺說得不清不楚，妾身如何知道？”李氏不滿地爬起來，幽怨看著他。

    林以宗卻沒心思跟她解釋，解釋了她也未必懂，下床找鞋子穿上，穿好衣服不管妻子在身后的叫喊，徑直朝母親的院子去。

    嘉禧公主今日被氣得頭疼癥犯了，林恒禮留下侍疾，此際祖孫倆還在小小聲的說話。

    話題繞來繞去，都圍著蘇眉打轉(zhuǎn)。

    嘉禧公主憂心和忠義侯關(guān)系要鬧僵，總是心神不寧，不知嘆幾回氣，全然沒了平素那種強(qiáng)勢。

    林恒禮擔(dān)憂她身子受不住，也不知是安慰還是真有別的打算，在她再一回嘆氣后說：“祖母，退親未必是壞事，而且這親是吳家逼著退的，與我林家何干？孫兒會讓忠義侯重新去考慮這門親事。”

    嘉禧公主聞言一愣，正想問問他何出此言，長子就來求見。

    不過片刻，屋內(nèi)傳出嘉禧公主恨極了的厲聲：“這究竟是何人做的局！被我查出來，非扒了他的皮！”

    當(dāng)夜，上房又招了一回郎中，屋內(nèi)的燈燭更是亮了一晚。

    清晨時分，那場纏綿一夜的春雨總算停歇，林以安是被腿上的傷口疼醒的。

    他受傷已經(jīng)有一月余，斷骨處仍隔三差五地就要發(fā)作一遭。

    他冷汗淋漓起來，石頭早醒來，見狀忙扶他坐好，替他擦身更衣。

    這頭才忙好，外邊的游廊響起動靜。腳步雜亂，有許多人走過，熱鬧得如同在喬遷。

    林以安聽著聲音，不知想到什么，垂了眸。

    一道聲音在此際隔著窗戶清晰地傳進(jìn)來：“外祖父既然念著我，我也不能讓他老人家擔(dān)心，那就太不孝了。”

    蘇眉故意扯著嗓子大聲說話，說完就斜著眼偷瞄。

    經(jīng)過的屋子還是安安靜靜的，也不知道里頭的人醒著還是睡著。

    但她猜，他多半是醒來了，不然石頭肯定會好奇地出來問一聲她要上哪兒。

    她抿抿唇，想到昨夜他恫嚇自己的樣子，在心里冷哼一聲，收回視線昂首挺胸往外走。

    他再不來哄她，她就真走了！

    然而她一直走出院門，期待的身影都沒有出現(xiàn)。

    她雙眼控制不住地慢慢紅了，咬咬牙，拖著步子隨吳子森離開。

    “三爺，三姑娘好像真的走了?！笔^倒是跑出去看了看，見到蘇家護(hù)衛(wèi)浩浩蕩蕩的簇圍著蘇眉，回來朝林以安稟報(bào)。

    他還坐在床邊，手指在疼痛的傷處徘徊，聞言狠狠按了下去。

    劇烈的痛感襲來，他面上卻云淡風(fēng)輕：“她本就不該留在這里，世孫未必會輕易放手?！?/br>
    毀掉一個姑娘，把她徹底綁死在身邊的齷齪手段太多了，所以……她走得越遠(yuǎn)越好。

    蘇眉沒能等來人，失魂落魄地登上馬車，到底沒能忍住，滾動的淚珠在眨眼時落下，墜在她攥緊的手背上。

    ——夫君真的不要她了。

    紫葵聽到她的抽泣聲，緊張地打量她，不想她下刻抬手一抹眼淚，朝馬車外大喊：“怎么還不走！”

    情緒是有些激動，但到底沒再像先前那樣，離開林以安就不受控制。紫葵徹底放松，在邊上想盡辦法哄她開心。

    馬車徐徐出了衛(wèi)國公府，一封信卻在此時被急急送到林以安手里。

    這是他放在外邊打聽消息的探子來信，輕易不會在白日送信進(jìn)府，或許是出了大事。

    他表情嚴(yán)肅地拆信，一目十行，信還沒讀完，已經(jīng)憤怒到不能自控地把手邊的茶杯摔了個粉碎。

    那真是個混賬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蘇眉：你也是大混蛋，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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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