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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離凰在線閱讀 - 第287節(jié)

第287節(jié)

    韓不宿扶著樹干,眼皮耷拉著,好似快要撐不住了,卻還是強撐著,身子幾乎搖搖欲墜,“薄云岫,你走吧!現(xiàn)在就走,還來得及!”

    薄云岫沒聽明白,眉心微微擰起,“什么意思?”

    “走!快點!”韓不宿輕輕的推了他一把,“照顧好兮丫頭,我沒辦法處置回魂蠱,接下來就靠你們自己了!我會幫你們殺了陸如鏡,我一定會的……再不走,你的妻兒就再也見不到你了!走!快跑!快!”

    薄云岫不知道韓不宿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韓不宿讓他走,肯定有她的理由。

    天色暗淡,顯然是不正常的……一咬牙,薄云岫縱身而去。

    臨了,他扭頭回望癱坐在地上的韓不宿,陸如鏡似乎有些抓狂,可他缺了一條胳膊,想要追趕,必也追不上薄云岫。

    忽然間,薄云岫覺得身子一輕,好似破殼而出似的。

    待落在地上,他駭然驚覺,身處之地和剛剛飛出來的地方,幾乎是兩個世界,再想回去已是不能,強大的屏障將內(nèi)外徹底隔開。

    “韓前輩?韓前輩!”薄云岫心驚。

    “二哥!”薄云風(fēng)插著腰,“別喊了,里面聽不到,而且……”

    他仰頭,朝著半空努努嘴。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薄云岫瞧見了半空中的暗色,這暗色正在逐漸收攏,好似要將里頭的東西徹底吞噬。

    “這是怎么回事?”薄云岫驚問。

    薄云風(fēng)慌忙立正站好,老實回答,“是血陣,也是死陣,用人命作為壓陣的籌碼,進去就再也別想出來。還好你出來得及時,再晚一步,只怕會深陷其中,再也沒機會出來?!?/br>
    薄云岫心下微沉,“韓前輩……”

    “死定了!”薄云風(fēng)低低的應(yīng)聲。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在這血陣?yán)镱^,將無一活物,包括韓不宿自己。

    “其實,二哥你也莫要難過,她的身子已經(jīng)吃不消了。”薄云風(fēng)一時半會也不知該怎么說,“與其痛苦的活著,還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情。這些東西,原就是因為護族而起,如今了結(jié)在她手里,也算她死得其所,她應(yīng)是死而無憾的!”

    下一刻,薄云岫冷然揪住他的衣襟,滿面森寒的將他抵在樹干處,“當(dāng)年深諳此事,為什么置之不理?護族遭難時,為什么不施以援手?其后蠱毒橫行,你又在何處?死而無憾,說得輕巧,你怎么知道她無憾?她此生受盡折磨,豈能無憾?!”

    薄云風(fēng)嚇傻了,說話都開始結(jié)巴,“二、二、二哥,我我我……”

    “你不是有師父嗎?你師父呢!讓他給我滾出來!”薄云岫呼吸急促,周身殺氣騰騰。

    薄云風(fēng)的臉色,瞬時全變了。

    第206章 該還了

    薄云岫忽然渾身劇顫的縮了手,這是什么情況?為什么會忽然、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指尖輕輕撫上額頭,薄云岫連退數(shù)步,“我、我這是怎么了?”

    “二哥?”薄云風(fēng)有些慌,“你、你身上……”

    薄云岫猛地醒過神來,“凰蠱……”

    內(nèi)心深處的惡意在快速蔓延,他恍惚回到了當(dāng)初,那時候的他也是這樣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想要占有鳳蠱,想要私占沈木兮。

    那不斷膨脹的惡念,最后是因為韓不宿用了藥和法子,才被完美的掩蓋,生生遏制下去。

    “韓、韓前輩?”薄云岫扭頭瞧著身后的天空。

    暗色的天空,逐漸呈現(xiàn)出鮮血的顏色。

    血陣,死陣。

    逐漸收攏的陣,大有摧枯拉朽之力,凡屬活物,能喘氣的,都難逃一死。

    毒蟲蛇蟻,死了一批又一批,黑黢黢的尸體,層層疊疊的鋪滿地。

    血陣內(nèi)。

    韓不宿冷笑著,瘦如枯槁的身子,無力的癱坐在地,冷眼瞧著步步逼近的陸如鏡,“是你毀了我,毀了護族,現(xiàn)在就由我來毀了你,天理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

    陸如鏡咬著牙,“你做了什么?”

    “不明白嗎?看不懂?哦,是韓天命沒告訴你吧!”韓不宿已然只剩下一口氣,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護族的族長一脈,具備自我毀滅的能力,可誰也不敢輕易使出,生怕傷及無辜。但是現(xiàn)在……我若不殺你,你就會害死兮丫頭,害死薄云岫,害死孩子,害死……”

    害死那么多人!

    月歸,千面……

    乃至于陸歸舟,也都是陸如鏡一手毀滅。

    陸如鏡自然知道,韓不宿已經(jīng)沉不住了,她本就是該死之人,能活到現(xiàn)在全靠這一股怨氣,她身體里的血液早就變得臟穢不堪,比劇毒還要毒,但這些東西一旦流出,她便是到了……必死無疑之時。

    “你就慢慢等死吧!”陸如鏡快速朝著外頭奔去。

    然則他的掌心剛碰到血陣的氣罩,剎那間劇烈的疼痛讓他快速縮了手,不敢置信的望著掌心里的灼燒痕跡,疼,鉆心的疼,疼得讓人難以忍受。

    按理說,他已經(jīng)石化得差不多,不可能再感受到疼痛,為什么現(xiàn)在……

    “韓不宿!”陸如鏡憤然,“這血陣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是說了嗎?毀滅!”韓不宿笑得何其得意,“當(dāng)年你們算計我,害我至此,如今我終于可以報仇了!陸如鏡,我不會再給你機會,讓你傷害任何人。你就陪著我,慢慢死吧!”

    她扭頭望著逐漸收攏的血陣,唇角的笑意越發(fā)濃烈。

    “韓不宿!”陸如鏡仰頭嘶吼,“我不會死,我一定不會死的!”

    憤怒,讓他瘋狂。

    剎那間鮮血淋漓,被撕碎的瞬間,韓不宿依舊在笑。

    宛若回到當(dāng)年,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爹靠在樹下,扇著蒲扇讓她別胡鬧,仔細從樹上摔下來,到時候可沒人扶你。

    后來,她真的摔下來了。

    爹,你說得對,真的摔下來了。

    爹,好疼……

    血陣快速收攏,連林中鳥都沒放過。

    待天空放晴,只剩下成堆的毒蟲蛇蟻的尸體,樹木被燒焦,草地被焚毀,濃烈的焦臭味快速蔓延開來,彌漫著整片林子。

    陸如鏡與護族的恩怨,終究以同歸于盡而告終。

    “韓前輩!”薄云風(fēng)歇斯底里。

    沒了,什么都沒了!

    薄云岫有些壓制不住,恍惚間只覺得有什么東西在心口里拼命的鉆,他覺得自己好像快要變成另一個人了。

    “二哥?”薄云風(fēng)回過神,容色慌亂,“二哥?”

    “別靠近我,也別讓人來找我!”薄云岫幾乎可以感覺到,額角有東西正在破殼而出,正在快速蔓延,那種被壓制過后,得到釋放的痛快,正在侵占他的理智,“幫郅兒,照顧好我的薄夫人,我……別找我!一定不要來找我!記住了!”

    縱身一躍,眨眼的功夫,薄云岫已消失不見。

    “二哥!二哥你回來,二哥!”薄云風(fēng)厲喝。

    可薄云岫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跑,任憑薄云風(fēng)呼喊,他都沒有回來。

    “我爹呢?”沈郅還被薄鈺壓在地上。

    見著薄云風(fēng)回來,沈郅掙扎得更厲害了些,聲音帶著清晰的哭腔,“五叔,五叔……我爹呢?我爹怎么樣?他還活著嗎?爹呢?”

    “你爹他沒事,只是……韓前輩沒了,所以你爹體內(nèi)的東西,又跑出來作祟了!”薄云風(fēng)垂著眼皮,精疲力盡的癱坐在樹下,伸手捂著自己的腦袋,“是我沒用,一個都沒護住,一個都沒保住?!?/br>
    “韓前輩?”黍離咬著牙,面色慘白如紙,“韓前輩沒了?”

    “血陣把什么都給滅了。”薄云風(fēng)抬起頭,眼眶通紅,“別說是尸體,連骨頭渣子都找不到,就這么灰飛煙滅,徹底的跟這片林子融為一體?!?/br>
    護族崇尚自然,韓不宿最后的歸屬,是她自己的選擇,也算是全了護族的尊崇。

    黍離一個鐵錚錚的漢子,此刻泣不成聲,韓不宿有多難,多不容易,旁人不知道,這一行遠赴大漠的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們看在眼里,卻沒辦法為韓不宿做任何事,因為在韓不宿這里,堅強與信念,替代了一切可以用來關(guān)慰的字眼。韓不宿是靠著那一口氣撐著的,一輩子都在為了護族而拼命,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場。

    黍離想起了斷首的月歸,慘死的千面,再是現(xiàn)在尸骨無存的韓不宿,終是掩面嚎啕大哭。

    “那我爹呢?”沈郅慌亂,“韓婆婆沒了,爹、爹的東西出來了,那他現(xiàn)在人呢?人呢?我爹跑哪兒去了,為什么沒跟你一起回來?!?/br>
    薄云風(fēng)噙著淚,握住了沈郅的手,“小侄兒,你爹很疼你,也很愛你和你娘,對不對?”

    沈郅沒說話,這原就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爹愛娘,勝過他自己的性命。

    “所以你爹怕傷害你和你娘,就、就跑了!”薄云風(fēng)垂著眼簾,“但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二哥他舍不得你和二嫂,一定會想盡辦法克制,再回到我們的身邊。小侄兒,你不能自亂陣腳,聽到了嗎?”

    沈郅定定的站在那里,眼睛里的淚,忽然滾落下來,整個人好似丟了半條命一般,眼皮子慢慢的耷拉下來。

    說來說去,爹還是走了……

    “沈郅?”薄鈺有些猶豫,站在沈郅的身邊,一時半會的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你、你別難過,你還有我呢!我、我在,春秀姑姑也在,阿左還活著,黍離也沒事,阿右和五叔、五叔都會幫我們,我們好多人都陪著你呢!”

    沈郅沒說話,只是瞧了薄鈺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瞧著孩子落寞的背影,春秀幽然輕嘆,“郅兒從小就缺失了父親的陪伴,如今好不容易能與父親在一起,自然是……舍不得的。五王爺,您能不能想個法子,幫幫他們?”

    “我知道?!北≡骑L(fēng)點頭,吃力的起身,“師父就在附近,只是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所以一直沒出現(xiàn)。從今兒去,我就算走遍附近的所有山頭,我也會把師父找出來?!?/br>
    “有勞了!”春秀朝著黍離走過去,吩咐底下人攙起黍離,做了簡易的擔(dān)架,抬了阿左離開這里。

    走出去幾步,春秀又回了頭,“沈大夫那里……”

    “放心,我知道!”薄云風(fēng)點頭示意,“只要不走出血洞,她就不會有事。”

    “謝謝!”春秀輕嘆。

    目送眾人離去的背影,薄云風(fēng)垂頭喪氣的離開。

    然則沒走幾步,又覺得怪異,總覺得好似有什么不太對,回頭去看血陣的方向,除了一片漆黑如墨,倒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難不成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又或者嚇怕了,所以疑神疑鬼?

    待薄云風(fēng)離開,有窸窣的聲音從焦枯的樹后傳來。

    陸如鏡渾身焦黑的從樹干中滾出來,氣息奄奄的伏在地上,“想殺了我,沒那么容易!韓不宿,你到底也沒能殺了我,真是可惜了!”

    韓不宿,你終是心慈手軟,終是輸了!

    為防薄云岫也攪合在其中而受傷害,血陣從一開始,就開了一點漏洞,為的就是讓薄云岫能安全離開??傻搅俗詈?,韓不宿已經(jīng)沒有足夠的力氣和精力,將最后薄弱的位置彌補上,以至于……百密一疏!

    “呵……我還活著!我還活著!”陸如鏡笑靨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