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馮究望終究還是知道了，知道的那天在家里大鬧了一場，馮爺爺平時多嚴(yán)肅獨(dú)斷的一個老人，那天也彎下腰來把好話說盡。

    可是馮究望不聽，只說：“你們別為他說話，別向著他，你們護(hù)著我爸，那誰來護(hù)著我媽？！”

    可那個女人已經(jīng)死了。

    死人總要給活人騰地方。

    十四五歲的少年不懂，憑著一腔意氣，硬生生把馮琛和那個女人都喚來了。

    楚夏怡記得那天有多熱鬧，街坊鄰里都湊過來，站在冰冷冷的天里翹著耳朵聽熱鬧。

    “那我媽算什么？”少年問。

    沒有回答。

    誰都沒回應(yīng)。

    這件事就這么不了了之。

    馮究望變得寡言起來，臉色沉沉好像在思索什么事情，一直在思索。

    直到有天放學(xué)回家，半路上看到楚夏怡，女孩蹲在草垛旁邊偷偷哭。

    “你在這里干什么？”馮究望站到她跟前。

    她一直不敢說，那天卻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拽著少年的褲腳往上看，哭花的一張臉和漂亮一點(diǎn)都沾不上邊。

    “我看到了，嗚……他摸我前面女生的手，還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受不了了?。　?/br>
    少年甚至都沒有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沉默地遞來一塊紙巾，楚夏怡顫抖著雙手接過去。

    第二天馮究望被叫到了家長，正巧馮琛還在老家，去了之后場面一度難堪。

    馮究望打了班主任。

    夜里去敲老師家的門，二話不說把人踹到地上揍了好幾拳，走之前還放狠話說：“管好你的手和眼睛，畜生。”

    他們都以為少年是因為家里的事心中有怒火卻無處宣泄，就把矛頭指向那個溫和好欺負(fù)的老師。

    尹一知道，楚夏怡也知道。

    尹一曾經(jīng)喜歡過那個老師，他要她晚上在教室里等，他會去找她，是馮究望硬把她叫走了，把她從將要暗下的天色里拖出來。

    辦公室里受了傷的老師還在說：“算啦，我傷的也不是很重，但是馮同學(xué)叫我畜生這件事，我實(shí)在是……老師希望你能跟我道個歉。”

    教導(dǎo)主任拍了桌子：“馬老師這件事可不能這么算了！”

    馮究望語氣冰冷地打斷道：“你不是嗎？”

    “什么？”

    “畜生，你不是嗎？”

    他沒等來老師答話，反而是馮琛先說：“你說誰是畜生？你就這么和老師說話？我看你才是畜生！”

    沒有人信他說的話。

    溫文儒雅博學(xué)多才的老師暗地里偷偷猥褻女學(xué)生——這件事說出來太過好笑了，怎么可能呢？

    這位老師名聲那么好，待人禮貌溫柔，反而是馮究望永遠(yuǎn)不服從管教，仗著家里有錢，父親開廠子自己又是獨(dú)子，做事不計后果，恣意妄為！

    他們的教導(dǎo)主任是個硬茬，軟硬不吃，有錢的來也不行。

    他帶馮究望到教室里，指著他說：“來，現(xiàn)在大家伙說說，馮究望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說你們馬老師對女同學(xué)動手動腳，有沒有這事？誰站出來說說，說清楚！是不是我冤枉他了？！”

    教室里所有學(xué)生面面相窺，懂的不懂的在此刻都擺出一副懵懂的樣子看向馮究望。

    那些目光、那些眼神，不像是人類，更像是沒有思維的昆蟲。

    沒有人站出來替他說話。

    尹一沒有，楚夏怡也沒有。

    昆蟲，帶著翅膀的蟲子，普通的、漂亮的、不漂亮的，全部扇動著翅膀環(huán)繞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