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去找人?！瘪T究望抬眼看樓上，確定不會有人再冒出來，他突然說，“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馮琛沉默。

    “你說?！?/br>
    馮究望咧開嘴笑了，“你和陳芳梅是怎么在一起的？”

    氣氛凝固，馮琛抬起頭，“你問這個干什么，這是你該問的？”

    “你看，不是我不想好好說話，是你拒絕交談。”馮究望手搭在椅背上，腦袋放在胳膊上面，有些孩子氣的動作，眼里卻是深邃的棕黑，一眨不眨盯著馮琛，“不要拿長輩的架子壓我，你在我這里早不存在什么威嚴(yán)了，你自己也清楚?！?/br>
    按照馮琛以往的脾氣，他應(yīng)該生氣，但是今天他沒有，不僅是因?yàn)轳T究望主動與他說話，還因?yàn)槭聦?shí)就是如此。

    他在兒子面前抬不起頭來。

    “我沒有懷疑你在我媽還活著的時候出軌，你不可能?！瘪T究望說，“但是也不理解為什么你能在她死后那么短的時間里迅速愛上另外一個女人?！?/br>
    馮琛還是沉默。

    馮究望也不著急要回應(yīng)，抬頭看頭頂?shù)牡鯚簦扔徇€家里的要大上很多，也更加亮，盯得久了會眼酸。

    少年時期他怎么都想不通這問題，也不會主動問馮琛。他們父子倆有相似的性格，嘴上從來不饒人更不會主動低頭。后來隨著年齡增長，這些問題變得不重要了，兩個人的隔閡卻依舊在，并且日益加深。

    “我喝醉了。”

    許久，馮琛的聲音響在廳里。

    馮究望轉(zhuǎn)過頭，看到馮琛閉上眼睛又重復(fù)一遍：“那天我喝醉了?！?/br>
    馮究望的母親死后，馮琛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無休止的酗酒，那也是馮究望被送到老家的重要原因之一。這樣一個醉鬼根本沒法養(yǎng)一個即將升入初中的孩子。

    “哦?！瘪T究望應(yīng)了一聲。

    “你媽去世后很多人都勸我再找一個，也好快點(diǎn)把你接回家，家里多個人能照顧到你……你陳姨是經(jīng)別人介紹的，催的次數(shù)多了就想當(dāng)面把事情說清楚，但是那晚我正好有酒局，喝得太多了?！?/br>
    馮琛說話點(diǎn)到為止。

    馮究望思索一下：“你是覺得我需要照顧？認(rèn)真的？我當(dāng)時都十一歲了。”

    馮琛沒說話。

    沒說話等于默認(rèn)。

    他這個人就是個大老粗，做父親失敗，做丈夫也沒好到哪去。

    馮究望忍不住嗤笑一聲，“好，我明白了?！?/br>
    馮琛皺眉：“你明白什么……”

    當(dāng)初周圍的人都勸馮琛給孩子找個繼母，馮琛自然沒想法，卻架不住很多人有這心思，惦記他手底下有個廠子，人也不差，一個勁給他介紹。

    和陳芳梅完全就是個意外，他選擇了負(fù)責(zé)。結(jié)婚證都拿在手里了，馮琛才想到，或許他再婚，馮究望并不會高興，于是也沒能把兒子接回家，一直瞞著。

    一步錯步步錯，到頭來他把什么都搭進(jìn)去，無論是誰都在受折磨。

    馮究望突然說：“我去A市找人，是去找我喜歡的人?！?/br>
    馮琛猛地抬起頭，“你談戀愛了？”

    馮究望沒有否認(rèn)，燈光落在他的發(fā)梢，柔和了臉上的輪廓。

    馮琛忽然感到一陣陌生，這是他的兒子，本應(yīng)該親眼見證他的成長，卻變成一個完全的旁觀者。

    “他和我說有些事應(yīng)該說清楚，不能讓自己受委屈，我想了想這是唯一一件我還算好奇的事情，我以前怎么都想不到是為什么，沒想到原因這么簡單。”只是因?yàn)榫凭a(chǎn)生不可控的行為，最后馮琛也吞下自己的惡果。

    馮究望說得輕描淡寫，把眼珠轉(zhuǎn)向馮琛。

    馮琛愣住了。

    他從來不知道馮究望會想這些，他以為他和他作對，是容不下家里有其他人，是叛逆是不懂事，是各種少年人身上都會有的毛病。

    但實(shí)際上馮究望是看到了所謂的成年人的“愛情”——輕易就會破碎的東西，沒有固定的長勢，隨時都有可能泯滅。

    馮琛和陳芳梅之間沒有愛情，兩個人相敬如賓，共同生活的這些年是靠親情維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