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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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再次揮下青磚, 重重砸在老頭另一側(cè)的膝蓋上。 老頭再次哀嚎, 痛的以頭搶地, 滿臉是淚、血與唾液,狼狽不堪。 仙子扔下青磚,拍了拍手:“你還有七天才能離開這監(jiān)牢。七天之后我倒是要看看什么神仙醫(yī)修能治你的腿?!?/br> 戌三和蜀六來開門, 仙子轉(zhuǎn)身離開, 再也不多看一眼。 兩個書生已經(jīng)被嗜血仙子嚇傻了,縮在角落里。那仙子理了理裙擺,其中一個書生忽然道:“我記得她!我見過她——” 另一個書生帶著哭腔道:“我也見過, 在我噩夢里!” 書生:“不是!她是今年科考的女秀才,咱們?nèi)ヌ钛a考的錄名冊的時候, 有她!咱們當中, 唯一不認識的人就是她!” 俞星城聽到了這兩個書生驚恐的對話,轉(zhuǎn)過頭來, 拿帕子擦了擦手指,道:“原來是你們?!?/br> 她對著這兩個書生笑起來:“你們的曹主考怕是救不了你們了?!?/br> 兩個書生嚇呆了:“你怎么會知道曹主考——” 俞星城不回答, 笑一笑,跟著兩個緝仙廠的官差出去了。 俞星城回去的路上很放松。 戌三和蜀六給她租了輛馬車, 不放心, 一直送她到集賢處外。 俞星城歪坐在車內(nèi)發(fā)呆。 好像一身輕松了。 她拿到官身了。也自由離家了。 一雙腳總有辦法治。自己的路總有辦法走下去。 但她也覺得莫名的……有點孤單。 雖然說她來了這世界,一直有些孤單。但之前她還要想著在家中存活,努力讀書參加科舉, 以及如何報復這垃圾俞家,反倒沖淡了她穿越之后的孤獨感。 如今坐在這兒,或許有些矯情,或許只是完成了許多大事后的空落落。 她漸漸感覺到自己用一雙遠隔的眼看著周圍,看著這個世界。 雖然她一直都沒覺得自個兒有過家,但日后她真的要完全獨自面對這個世界,然后自立門戶了。 挺好的。也挺……茫然的。 到了集賢處下了車。她站在集賢處外貼著舉人大名的紅紙前頭,因為今日喜慶,還掛了不少紅燈籠。 秋風拂過,她在門外呆立了一會兒,就聽到氣喘吁吁的一聲呼喊:“星城!” 核桃舟從天上降下來,肖潼鈴眉楊椿樓三人都在船上,鈴眉率先從船上跳下,急急忙忙到她面前:“緝仙廠的人,沒有為難你吧!” 俞星城搖頭:“沒有。你們?nèi)齻€,怎么……在外頭?” 楊椿樓也跑過來,抓住她胳膊,吸了吸鼻子:“我們幾個本來都在院里等你,可我越想越害怕,就和她們一起乘坐法器跑出來,到緝仙廠門口等你。我看你被那兩個官差押出來,也不敢跟你搭話,生怕他們把你送到城外殺了你,就一路跟在后頭!心說他們要是發(fā)了難,我們就動手,把你劫走!幸好他們送你回來了——你沒受傷吧!” 俞星城心里忽然一顫。 她覺得自個兒孤單的時候,覺得自己用一雙冷眼看著這個陌生的世界的時候。 卻有人在后頭一路護著她,擔憂的望著她。 俞星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有點眼睛發(fā)燙,她捏住楊椿樓的手,只低聲道:“沒事,我很好。讓你們久等了?!?/br> 肖潼看著她,笑道:“那就好,走吧。我們回去。” 回到了四人居住的院內(nèi)。 白天她們仨幫著給她做漆包線的那些工具,都給收好了,堆在她屋外頭的窗下。 鈴眉一路聒噪:“哎,主管婆子說,鄉(xiāng)試結(jié)束了,這附近的租金都要大跌,我們給她賺了這么好的名聲,她就愿意不加錢,讓我們多住一段日子?!?/br> 肖潼點頭:“是,上頭得了消息。說是蘇州府因為承辦萬國博覽會,需要很多官員,我們這波舉子,估計大半都要被派遣去蘇州做些臨時的官職和工作。所以現(xiàn)在還不能離開,要等上頭安排。哦對,如果我們要去蘇州,我兒估摸會來找我,到時候也讓你們瞧瞧。” 也就是說,她們暫時還不會四散回家。 院里掛著紅燈籠,光華浮照,她們這一個多月來經(jīng)常吃飯閑聊抹牌的石桌上,擺滿了酒菜與蠟燭,顯然是等著她回來慶功。 楊椿樓歡歡喜喜的牽著她坐了過去。 肖潼拿起酒壺,給四個杯子里都斟上甜酒,她畢竟是其中年紀最大的,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其實,我來鄉(xiāng)試之前,心里很不安。我倒是真沒想到會遇上你們。要知道,孤兒寡母在家鄉(xiāng)也不好過,我與我兒相依為命,此次來考試就是因為負擔不起二人的路費,所以將他寄養(yǎng)在家鄉(xiāng)的鄰居家?!?/br> 肖潼第一次說起這些:“我丈夫死后,我慌了很多年,一直到來考試的時候,我甚至都在想,我一個婦人真能為自己謀得一官半職么?真的能以后在世上立足么?說來……住進這兒之前,我一直覺得太孤單了?!?/br> 鈴眉讓她說的,短眉毛似乎跟要哭似的抽動起來,又笑了:“誰不是呢。我可是家鄉(xiāng)里出了名的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又耍刀,又殺豬,長得還不好看。我爹娘都勸我不要再修煉了,這次來鄉(xiāng)試,都是我一氣之下跑出來的。” 楊椿樓抿了一口甜酒,吐了吐舌頭:“我要是不說的慘點,是不是對不起這局面了。但其實,我過的還挺好的呢?!?/br> 肖潼挑眉看她:“你不是父母雙亡寄養(yǎng)在堂叔家么?我們都煽情的時候,你倒是不提了?!?/br> 楊椿樓心里有點高傲,自然也愛面子,驚道:“肖jiejie怎么會知道!” 肖潼:“還不是聽見你那碎嘴丫鬟聊天了。” 楊椿樓笑了笑:“是,我父母去了啊,可他們都希望我活下來,都希望我活的好好的。所以我就是幸福的。我、我必須幸福呀!肖jiejie,咱們是都挺孤單的,但咱們也過的都不錯嘛!” 俞星城也端起了酒杯,仰臉笑起來。 其他三人還是第一次見她這樣笑。 面容在燈籠的紅光下柔軟而動人,眼底光華流動,俞星城瞇著眼睛露出滿足的笑:“中舉不過是揚帆啟程而已,日后自然有別樣生活等著我們,或許也不會再孤單了。今夜只是慶功,可不是散席?!?/br> 肖潼心潮也有幾分澎湃:“是,只是慶功,可不是散席!” 鈴眉:“喝酒喝酒!” 四人正要低頭飲酒,一陣風吹來,院中樹葉擺動,酒杯中竟落入點點花瓣。仰頭來,花落繽紛如雨,香氣撲鼻,吹得滿院如金光落雪。 楊椿樓抬頭,呆呆道:“桂花開了!” 鄉(xiāng)試發(fā)榜往往正值桂花開放,所以鄉(xiāng)試榜有一雅號,為“桂榜”。 開的真是好時候。 那滿樹桂花,在燈火與明月下,真堪稱是“揉破黃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 隔院外頭,又有中榜的考生,帶著醉意與歡喜高聲合唱著慶功宴必備的《鹿鳴》,歌聲被風兒蕩來:“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 她們四人相視一笑,抬手飲盡甜酒,任清風吹拂醉頰,坐在這一地桂香秋色中,也敲著杯盞合唱起來:“鼓瑟鼓琴,和樂且湛?!?/br> “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br> * * 醉酒醒來,真是頭疼。 哪怕是甜酒,喝多了也像是腦仁被劈開似的。 俞星城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挺能喝,最后是她把三個醉醺醺的姑娘送回屋的。這里頭就屬鈴眉一身rou最結(jié)實最沉,差點沒把她累個半死。 她起來梳洗后才喝了碗粥,就瞧見主管婆子過來叩門,表情惶恐:“俞大舉子在么?外頭有貴人找您。” 俞星城覺得“貴人”這兩個字的稱呼有點熟悉。 提裙出了門,才瞧見外頭的路上,停了輛綴著纓子鈴鐺的馬車,輿軸轅衡上包金雕銀,寬大豪華且sao包。 穿著素色衣裙的女子從車上跳下,對她福身行禮:“俞姑娘,許久不見了?!?/br> 是末蘭。 末蘭依舊是冷著臉,應(yīng)該不是對她有意見,而是對自家主子不滿:“王爺請您一道吃吃茶,瞧瞧桂花?!?/br> 俞星城覺得自個兒也沒有拒絕的余地,只好道謝后扶著她的手上車了。 車內(nèi)有蒙紗障子做隔斷,小燕王坐在隔斷里的內(nèi)間,車窗對街開著,車內(nèi)陽光明媚,車窗只搭了一層薄薄的緙紗阻隔外頭的視線。 地上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與針織的軟墊,他穿著翹頭的靴子與暗紅色闊袖蟒袍,一頭小辮散開搭在肩上,像是去參加了什么重要會面后沒來得及換衣服。 車內(nèi)沒有坐具,他就坐在地毯上斜靠著花里胡哨的軟墊,手中是裝著茶的銀杯,對她笑道:“俞jiejie!快來嘗嘗這新紅茶——” 他本來就有些色目人血統(tǒng),坐在這波斯地毯之中,更像是個中東王子。 小燕王似乎看出她所想,笑道:“這些都是奧斯曼國塞利姆三世王送的。前些年,奧斯曼人與沙俄國打仗,想要求我大明北上協(xié)助,送了許多地毯、織物。舅舅不喜歡,就送給了我?!?/br> 俞星城從小在家中,對國際政局很不了解,她聽到“奧斯曼國”和“沙俄國”這樣的稱呼,愣了愣。 莫不是歷史上俄土之間的克里米亞戰(zhàn)爭。 大明朝竟然還參與進了克里米亞戰(zhàn)爭中? 俞星城跪坐在地毯上,倒也不客氣的拿起了托盤上的另一個銀杯,啜飲了一口紅茶。 小燕王滿嘴抹蜜:“俞jiejie這氣定神閑的樣子,讓小王真舒心。就瞧著俞jiejie這菩薩似的面相,小王覺得自個兒干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都能被您這菩薩原諒了?!?/br> 俞星城:“……不必稱我jiejie。我未必比燕王殿下年長?!?/br> 小燕王立馬湊了過來,面上笑出兩個甜盞酒窩:“好jiejie是什么時候生的?” 俞星城:“崇奉十一年二月二十九日。” 小燕王驚奇:“咦?!這倒巧了,怎么我跟jiejie這樣有緣,我亦是崇奉十一年二月二十九生人,今年這才過了第四個生日。不過我可是深夜才出生的,這聲jiejie肯定沒叫錯。” 俞星城不太信。這小人精怕是可以在女人面前滿嘴扯謊。 俞星城端著銀杯,跪坐不動,脊背筆直,輕聲道:“殿下見民女是有什么事?” 小燕王故作哀怨:“我其實瞧見jiejie好幾回了,只可惜jiejie眼里沒我。上次jiejie搞出那好大一陣雷,我心里猜到是你,就立馬趕去找你。結(jié)果就瞧見后頭不遠的巷子里,你與那黑蛟聊天,倒瞧不見附近站著的我了。后來還是溫家那位少爺救你走的罷。” 俞星城一震,抬頭看向他。 熾寰十分小心謹慎,溫驍靠近后他就立馬躲藏起來,為何熾寰都沒感受到小燕王的靠近? 小燕王睫毛長且卷翹,一雙琥珀般淺色瞳孔,寫滿了少年癡迷,托著腮說話的姿態(tài)依戀又撒嬌:“甲組比試的時候也是,我就坐在jiejie的斜對面,jiejie倒是眼里只有那個溫家少爺,瞧都不瞧我一眼。后來我也想想,是我死要面子,心里想見jiejie還不敢說的。不過昨兒,jiejie都去找裘百湖那老東西了,怎么卻想不起來見我!” 他要是混在少婦堆里,就憑這顛倒黑白和扮演深情的本事,估計是京城第一小奶狗,專門給人發(fā)綠帽。 小奶狗。 奶是真的奶,狗也是真的狗。 作者有話要說: 俞星城:老娘也是賣臉賣萌賣天真發(fā)家的,不吃你這套玩剩下的。 ** 推一下基友的預收文。正在督促她存稿ing。 《我在異界搞基建》青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