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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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坨軟rou似乎掙扎不過,服軟且忍耐的安靜了下來,俞星城卻不敢留在這洞室里,她牙齒哆嗦著把所有人都推出洞室,咬著舌尖讓自己意識清明,而當(dāng)所有人都逃出這間洞室,回到另一邊時,她已經(jīng)有些腿軟,倚靠著墻才沒讓自己坐進清澈的淺水中。 鳥嘴人單手吃力的想要合上石門,其他幾個仙官也上前去幫忙,將門合上。 那邊洞室的瘋狂在石門合上后,終于被阻隔。不少人癱坐在墻邊,這邊空曠且蓄滿淺水的安靜洞室內(nèi),竟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或是抱頭喘息,或者呆呆望著穹頂處的月光。 俞星城看向空曠洞室中央,才發(fā)現(xiàn)在那小小的圣彼得像前,流浪漢竟然跪拜在一汪淺水中,凝視著雕像,甚至用手掬起清水,去清洗雕像面部的青苔。他披著的破布毛毯滑落幾分,露出他滿是疤痕的胸膛,以及右側(cè)肋骨上一處被穿孔過的傷痕。 熾寰站在流浪后身后兩步遠的地方,凝神望著他。 流浪漢似乎在與熾寰輕聲交談,熾寰面上顯露出復(fù)雜的神情,他眨了眨眼睛,飛快的用手抹了一下眼角,又抬頭遙遙看向俞星城。 俞星城心頭一頓。 鳥嘴人癱坐在清水中,搖頭:“沒用了,時間過得太快了,太陽就要升起來了?!?/br> 俞星城:“你為什么要殺死教皇。我以為你想要救他。” 鳥嘴人看向俞星城:“殺了他,才是救他。我的戒指,不是偷來的,是他親手交給我的?!彼橹且幻稕]能放回去的漁人權(quán)戒,凝視著戒指上的圖案:“西滿神父手中的戒指是假的。他沒找到真正的權(quán)戒,就自己做了一枚?!?/br> 俞星城看著他:“教皇將戒指交給你。你究竟是誰?” 鳥嘴人從懷中拿出懷表,端在自己面前,弓著背坐在淺水中:“我是一只永遠離不開羅馬城的小老鼠??尚±鲜笳J(rèn)識了金絲雀。”他面上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容,雖然他的嘴唇因為笑容而扭曲,雙眼中沒有一點笑意,但俞星城仍是心里一頓。 鳥嘴人:“你說為什么會有這樣年輕的教皇?因為他本來不是教皇。尤奴,他叫尤奴。出生時就養(yǎng)在教堂中,有人傳言他是修女偷情所生,有人說他是某任教皇的私生子??傊阋部吹贸鰜?,雙目失明,有人說罪人燈塔是他的雙眼,有人說天下所有愛上帝的人都會做他的眼。尤奴是近些年來羅馬唯一的奇跡,也是所有教皇施展神跡的工具?!?/br> 簡單說來,尤奴就像是瞎魚一樣,擁有天眼,只是他的天眼更有傳播信仰、識別人心的力量。除此之外,他也是一位實力極其強大的神職人員。而隨著教廷內(nèi)部的政治斗爭,登上權(quán)力中心的越來越多都是實力較弱但擅長弄權(quán)的神職者,尤奴就成為了這些教皇施展奇跡的工具。 誰都不愿意把他推出來。因為這樣推到教徒面前,他必定會引起狂熱追捧成為新一任教皇,讓這樣一個無知且強大的人坐著高位,下頭可就沒法斗了。 特別是這幾年,教皇位置爭奪激烈,更是給了西滿神父這樣的人,以鉆空子并謀取權(quán)力的機會。 而尤奴從小被“軟禁”在圣彼得大教堂之下,最早并不是在這間洞室,而是在另一處大房間內(nèi)。那里的排污管道能夠連接到龐大的羅馬下水道。 鳥嘴人:“我被稱作鼠王,也不是因為我能號令老鼠,而是我本身就是老鼠。哦,不,不是妖怪,我是被塞進下水道的棄嬰,或許我是個私生子、或許因為我出生時就太丑陋??傊?,我被老鼠撫養(yǎng)長大,我沒正面見過人類。我吃腐rou,我能辨別極其微弱的氣味,我能在沒有燈的地方看清一切,我能變化自己體型的大小。我不知道這是天賦帶來的魔法,亦或是我后天學(xué)習(xí)的。” 他繼續(xù)道:“總之,我橫行在下水道中,甚至小時候從來不會穿衣服。而且我也從小就很擅長進入教廷偷東西,教廷也意識到鼠多為患,想要展開捕鼠行動——我就是在一次教廷的捕鼠活動中,鉆入排污管道,不小心逃到他的房間的。他房間里有很多好東西,好吃的,好枕頭,而他又是個瞎子,我發(fā)現(xiàn)了之后,就不去偷教廷大堂,而是溜進他的房間里偷。后來膽子越來越大,我甚至化作正常的體型,用他的浴缸,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吃奶酪——” “但有一次,他突然跟我搭話,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他說‘那個餅干很好吃的,能不能不要全都吃完,給我也留一點’。我真是嚇得連滾帶爬擠進下水道,落荒而逃?!兵B嘴人露出了一絲輕笑:“但他人很好的。你看也知道,他是那種沒脾氣的活該讓人欺負(fù)的爛好人。后來我就堂而皇之的出入他的房間,欺負(fù)他,搶奪他的東西,我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的柔弱的瞎子,后來才知道,他但凡 有點殺心,我就像是他指甲之間的虱子?!薄岸俏乙娺^最虔誠也最不像教徒的教徒。他說,并非上帝愛世人,而是上帝需要被世人所愛。他說,世人才教會上帝什么叫愛,而世人也讓上帝迷惘……都是這些我聽不懂的話?!?/br> 年紀(jì)很小的兩個人就這樣結(jié)識了。 慢慢有了交流。鳥嘴人拿一些破爛當(dāng)做還禮,或者瘋瘋癲癲的轉(zhuǎn)述一些羅馬城內(nèi)男盜女娼的爛事兒。尤奴既受沖擊,卻又忍不住想聽,聽那些罪惡、骯臟與愚蠢的人們的故事。 尤奴因為看不見鳥嘴人的外貌與肌膚,甚至跟他有了一些肢體接觸。 鳥嘴人說起這個,露出了孩子般的表情:“人也是有一點細細的汗毛的,rou軟且熱,骨頭很多很堅硬,不像老鼠的毛發(fā)那樣扎人。人也很懂得觸碰的分寸,他們?nèi)ビ|碰別人的時候,甚至可以輕的就像一片葉子——” 他細細講述,表情新奇且回味,俞星城才意識到,他可能這輩子唯一一個用肌膚接觸的人,就是尤奴。 鳥嘴人說到一半,又頓了頓,笑起來:“我傻了吧,嘻嘻嘻,跟你講這些。哎,跳過跳過,就是,我們認(rèn)識。” 認(rèn)識這個詞顯然不足以形容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 俞星城相信,那是一段很長時間的陪伴,就在兩個羅馬城最孤獨的人之間。 一個是從未走出下水道的老鼠,一個是從來沒見過天空的雀鳥。 一個從垃圾堆與臟水中走入教堂,向?qū)Ψ綌⑹鏊牭降幕蛟S可笑或許可憎的人性丑惡之事。一個從密港高高的燈塔上收回目光,向?qū)Ψ奖痴b一段圣經(jīng)中古老遙遠卻充滿善意信仰的故事。 俞星城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段友情。 鳥嘴人:“他對月神的到來有預(yù)感。而且我很清楚的記得,有一天他說,教廷上空被撕裂了一個口子,很小的口子,就像是枕頭上沒縫好的針腳,但有什么擠過來了。扯開縫隙的人,曾在世界上許多地方扯開過同樣的細小的縫隙,我們的世界都會因為這種行為而陷入混亂。雖然我不知道是誰將世界扯開了縫隙,但月神應(yīng)該就是那時候來到羅馬的?!?/br> 月神,是以這種形式復(fù)活的? 鳥嘴人:“很快教廷內(nèi)又是一波權(quán)力變化,似乎有一批人都信奉著月神。前任教皇渾身□□著被勒住脖子,從房間里拖出來,一直拖到花園里被人用荊棘做成的鞭子活活打死。西滿似乎得到了相當(dāng)?shù)臋?quán)力,雖然也有人反抗他,但他似乎能夠跟月神交流,并成為了月神的協(xié)理人,教廷內(nèi)外很快就被血洗了。而就是那時候,有位紅衣主教在臨死前來到了尤奴的藏匿處,將漁人權(quán)戒交給了他,并且將他帶到了這間圣彼得大教堂正下方的洞室?!?/br> “從那時候開始,尤奴正式成為圣庇護八世。教廷的新教皇。而那位紅衣主教沒過多久也死在了洞室里。尤奴用權(quán)戒打開了洞室的后門,就是我們剛剛通過的這道門,來與我聯(lián)系,并且讓我處理了紅衣主教的尸體。而從那時候開始,我已經(jīng)知道血獸病在羅馬城內(nèi)開始擴散了。” 尤奴被叮囑不可離開洞室,鳥嘴人就成了他的代理人,替他了解羅馬城內(nèi)的景象,甚至受他的請求,鳥嘴人會指揮鼠群襲擊血獸,或者是處理血獸的尸體。但某一天開始,黑血蔓延進了下水道,羅馬城內(nèi)成了一片煉獄,就在那一個早上開始,整個羅馬陷入了徹底的混亂。 成千上萬人在飲用地下水的一瞬間,變異成了血獸,屠殺了家人后沖上街道,無數(shù)神職者、信徒在被襲擊之后,緊跟著變成了同樣的怪物,四肢著地在城中咆哮屠殺。任何市民臨時堆砌的防護在血獸面前都如紙糊,大批想要殺死血獸的神職人員,在受傷后變成體型更大毛發(fā)灰白的血獸。 哀嚎與咆哮,火光與血水,槍聲與圣鈴,若說當(dāng)年羅馬共和國與迦太基的坎尼戰(zhàn)爭是羅馬歷史上最黑暗的一天,那血獸病爆發(fā)的這一天,就是永夜。在逃命與屠殺中,甚至沒多少人能抬頭,去看那定格在天邊的日環(huán)食,太陽如血環(huán)一般低垂在海岸遠處,就保持著血環(huán)的形狀,墜入了海中。 而那個白天,鳥嘴人也想要去找尤奴,但洞室與下水道之間的門一直有尤奴單方面開啟,任憑他如何呼喊,尤奴都沒有開門。鳥嘴人只好溜入圣彼得大教堂,只看到了西滿神父身邊的四只怪物趴伏在教堂外的廣場上,大批修女的尸體堆疊在廣場上,她們被拽掉胸口的十字架,投入下水道中。 寬闊的下水道甚至被這些尸體堵死,圣堂前的空地上堆著如山的十字架項鏈。 而當(dāng)太陽的光芒完全消失,只有窄窄一絲的月亮升入空中,鳥嘴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鐘表以極緩的速度在挪動秒針。人們依舊在城市中被殺、自救、消失。孩童的哭叫,尸體的流血,血獸的奔跑都沒有變的緩慢,只是時間的概念停住了。 無盡的長夜開始了。 鳥嘴人不知道他能做什么,不知道他能去哪里,他只能指揮著老鼠去啃食塞滿下水道的尸體,不知多少老鼠因為實用了神職人員的□□而變的體型膨大—— 他甚至覺得自己在這城中已經(jīng)游蕩了半個月,而指針提醒他卻只過去了十幾分鐘…… 終于,在這座城市幾乎都要沒有活人的時候,尤奴那邊開了門。 年輕的教皇以召見的口吻,打開門請他進入洞室。 而鳥嘴人只看到陌生巨大的鳥籠,與坐在鳥籠正中央的尤奴。他渾身□□的坐臥著,胸口以下已經(jīng)變形,雖不夸張,但已經(jīng)可怖。一根臍帶從他的肚臍處貫穿,連接向看不見的天花板頂部。 這位繼任沒幾天的年輕教皇露出了苦笑:“沒能贏,對不起?!?/br> 此刻,靠坐著石壁的鳥嘴人輕聲復(fù)述著:“他對我說:‘對不起,輸了的代價,就是我變成了月神的zigong?!?/br>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xù)。 第166章 群神 俞星城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zigong……?!我、我沒明白你的意思?!?/br> 鳥嘴人:“月神跟其他的神不太一樣。就算基督世界會為了神開始十字軍東征, 就算穆斯林教徒會屠殺異教徒,背離宗教在許多國家仍是不允許的——但人們還算是可以有選擇。信或不信,仍然可以做抉擇。而月神不想要這種信徒, 月神想要奴仆,想要一個不允許背叛的族群。” “與月神的血脈是否足夠親近, 決定了等級制度。血獸就是奴仆種族, 貝希摩斯則是這一類奴仆種族的最高階。越是低階的血獸, 血液顏色與毛發(fā)顏色越深,到貝希摩斯,他們的血液應(yīng)該就是灰色的了。在貝希摩斯之上, 則是眷族。眷族則是要人類成為月神之血的容器誕下的種族, 那并不是受精行為,人類只是一個裝胚胎的罐子而已。月神發(fā)現(xiàn),復(fù)制血獸是很容易的, 但誕生眷族確很不容易?!?/br> “能夠成功成為容器,忍受極大的痛苦活下去的, 往往都是虔誠的信徒。所以千年前, 大批神父、修女成為了孕育眷族的容器。也就是我們之前見到的那些鐮刀修女們……她們的血脈與月神更接近,所以是淡藍色的。眷族只有女性, 她們能夠長久的生存,只要不被捏爆心臟, 就不會死亡,但月神失敗了。這些眷族出生后, 竟然繼承了孕育她們的人類的記憶, 并且有獨立的思想,甚至因為人類時期的記憶,向月神揮刀反擊?!?/br> 月神第一次孕育眷族就這樣失敗了。 所以當(dāng)它千年后再度來到人世間的時候, 它轉(zhuǎn)變了策略。 它吸取了天主教的經(jīng)驗,若說上帝讓他的兒子基督作為人間化身,那它也想要孕育一個足夠強大,能夠統(tǒng)領(lǐng)奴仆種族,擴張信徒與地域的人間使者。 它通過西滿神父,而找到了最好的容器。 年輕的教皇,尤奴。 而尤奴或許比許多前任教皇想象中更強,他與月神也展開了一場悄無聲息的搏斗,但最終證明,一個虔誠的信徒、強大的教皇,確實無法戰(zhàn)勝月神,而他也徹底淪為了孕育的容器。 鳥嘴人輕聲道:“鳥籠是他自己親自制作的。時間是他停駐下來的。他說,當(dāng)太陽再度升起時,月神的胚胎將破殼而出。所以他把戒指交給了我,然后一臉篤信的對我說:‘我相信上帝永不會拋棄我們,如果說耶穌生前被鞭笞,被嘲笑,被人質(zhì)問上帝是否會救他,那么我不過是經(jīng)歷了一遍耶穌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苦痛而已’。” “他說:‘耶穌早已迷途,但終究會回來。我宣布,你今日就是新教皇,你要在這座城市里替我迎接耶穌的到來,引領(lǐng)他,主的國度終會降臨?!?/br> 熾寰抬起頭來看向鳥嘴人。 流浪漢跪坐在那里,呆呆的凝望著圣彼得。 鳥嘴人復(fù)述尤奴的話時,面上凝出嘲諷卻也痛心的表情,他嘴唇微微哆嗦:“連耶穌受刑之前,都知道大喊‘我的神!我的神!為什么離棄我?’,他卻說,你要幫助神,你要引領(lǐng)神,你要等待神!若上帝、若耶穌真的存在,若他們?nèi)?,那羅馬如今的境地算是什么!?那他們在這個漫長到無盡的黑夜中仍不前來,是因為什么?” “我苦思冥想,我只有一個結(jié)論:要不,這世界從來沒有神;要不,神就是膽小的、怯懦的、最卑鄙的東西!他們充滿恐懼,他們無法承擔(dān)信徒的期望,他們只知道躲藏、隱世與等待!” 鳥嘴人的話語,似乎在這空曠的穹頂下被放大,那詰問震耳欲聾。 熾寰身子一顫,流浪漢轉(zhuǎn)過頭來,竟雙眼泛紅。 鳥嘴人卻緩緩閉上了雙眼,似笑似哭:“尤奴。他才配是神。他是我心中的上帝。而我救不了自己的上帝。你知道嗎,他與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 “他說:小老鼠,我從來不是瞎子,我一直能看清你的容貌??吹侥愕募∧w,你的眼睛與牙齒。美或丑,污穢與潔凈,卑微與偉大的區(qū)別,神是無法看見的。每個人都彌足珍貴,每個人都與上帝同在,每個人都被真真切切的愛著?!?/br> “我當(dāng)時傻眼了。我不知道是害怕被他看到我的模樣,還是因他的話而顫抖。我說,我不相信上帝與我同在,我不信一只老鼠也配稱作珍貴。然后尤奴笑了,他說:‘至少你對我來說是最珍貴的。至少我會愛你?!?/br> 鳥嘴人睜開眼,他窄窄的雙眼,像是兩片雨后清澈洼地:“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我好像不吃驚,好像當(dāng)我有個目標(biāo)在下水道之間奔走時,早心里篤定的覺得,他珍視我的。我很難說,我聽說普通人之間有親情友情或愛情,但我覺得他說的‘愛我’不應(yīng)該分類進這些里。我不用辨別,我就是知道,我是被他愛著的?!?/br> “其實我知道,我要你殺的不是他,而是這個胚胎,因為他已經(jīng)死了?!兵B嘴人轉(zhuǎn)過臉來,那兩只眼中蓄著的水因傾斜臉部而滑下來:“我知道的,他燃盡了自己的生命,去保留罪人燈塔的光芒來指引他等待的耶穌;他燒光了最后一點魔法去制作鳥籠,去停住時間。他的rou|體沒有被胚胎完全吞進,只是連月神的胚胎都畏懼他的信仰。” 他漸漸情緒冷下來,像是一碗冷透凝固的濃湯,委頓的坐在那兒,微笑道:“我猜測,應(yīng)該是西滿神父引得月神來找到了藏匿在洞室中的他。而西滿神父應(yīng)該一直想要得到真正的漁人權(quán)戒,所以前來洞室想要搶奪,卻聽到了尤奴與我的對話。尤奴對我說的的是:當(dāng)你要引導(dǎo)的人出現(xiàn)在你面前,他會出示相應(yīng)的證明,而你會明了的。雖然到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我要引導(dǎo)的人是誰,他又有什么證明。但,西滿神父就以為會有什么大人物前來威脅月神,并且拿著什么信物。” 俞星城明白了:“但西滿神父不知道你是誰,你拿到戒指后又消失的無影無蹤。所以西滿給了共濟會一枚戒指,讓共濟會手持戒指在羅馬城中找尋接應(yīng)者,就能抓到你拿到漁人權(quán)戒。卻沒想到共濟會隔了這么久才用這枚戒指,而且甚至共濟會已經(jīng)跟西滿神父離心了……共濟會只是用這枚戒指,來進入內(nèi)城?!?/br> 鳥嘴人從懷中拿出卡文迪許給他的戒指,那是一枚六邊形鐵質(zhì)戒指:“這枚戒指確實像是會用來接應(yīng)的東西。因為它是撫養(yǎng)尤奴的一位牧師常年佩戴的戒指,可那位牧師早在剛剛血獸爆發(fā)的時候就死了。不知道西滿怎么找來的。他耍點小聰明罷了,以他的頭腦與眼界,又怎么會想到尤奴是希望我去接應(yīng)基督的到來?!?/br> 鳥嘴人輕嗤一聲,將六角戒指扔在地上:“可最終也證明了,尤奴都是在做夢。我完全不知道我要接應(yīng)的是誰,更不知道對方的證明。我會特意觀察進入羅馬城的人,但沒幾個人讓我有興趣。” 而遠遠的,衣袍下擺被浸濕的流浪漢站了起來:“可我的故事吸引了你不是嗎?” 鳥嘴人轉(zhuǎn)頭看向他:“你確實是個講故事的好手。但也只是我用來打發(fā)時間罷了,夜太長了,等你的故事說的差不多了,我就真的可以把你切碎扔進下水道了?!?/br> 流浪漢露出悲傷的微笑:“或許你應(yīng)該更早就這么做?!?/br> 鳥嘴人微微愣住,他腦子空白,結(jié)舌道:“你、你不會想說……不可能,你瞧瞧你的樣子!不只是樣子,你身上都沒有什么高尚的地方!貪吃,膽小,甚至腦子也看起來不怎么好使?!?/br> 流浪漢裹緊破布毛毯,毛毯下部都已經(jīng)浸滿了水,讓俞星城忍不住想起受浸與得救。 流浪漢努力想要笑:“是。你要是像我一樣無法死去,卻經(jīng)常挨餓,你會像我一樣貪吃愛吃;如果你每次瀕死都要經(jīng)歷rou|體上的巨大痛苦,你也會害怕受到傷害。至于腦子……我覺得我記得那么多往事,也不算真的不好使吧?!?/br> 鳥嘴人呆愣的坐在那兒看著他,忽然猛烈地?fù)u頭:“不可能,就憑你救不了他。如果你這個樣子,就是他所等待的耶穌,那——那——” 流浪漢垂著眼睛:“你對神的認(rèn)知,或許比尤奴更清楚。對,神是膽小、怯懦且卑鄙的,他們確實無法承擔(dān)信徒的期望。尤奴也想錯了,他不該等耶穌,因為耶穌早就失去了一切。耶穌將作為神能給予的一切,都已經(jīng)等分給天下的信徒與非信徒,而踏上了尋求自我消亡的道路。而就連這一點,耶穌也不是第一個這樣做的神?!?/br> 鳥嘴人瞠目結(jié)舌,熾寰卻并不震驚,只是垂手站在遠處。 “我不懂,那你做點什么??!那么多人在這座城市里滅亡,甚至月神即將完全占領(lǐng)這里!”鳥嘴人掙扎著站了起來。 俞星城望著流浪漢,卻似乎明白了什么。 流浪漢垂著頭:“如我所說,耶穌已非耶穌。耶穌斷開了與人之間的連接,如今人與人相連。信仰不會再增加神的力量,不論是宗教的興旺與改革、不論是信徒的祈禱或背叛,這些聲音都不會傳到神的耳中。就像是一個罩子,罩在信徒的頭頂,一切的祝福與惡意,都會撞在罩子上而后反彈,回音只會被人們聽到?!?/br> 亞瑟忍不住插嘴道:“不就是神拋棄了信眾嗎?!” 流浪漢:“哦?這就算拋棄了?那如果我說從不存在天堂呢,若我說惡也不會進入地獄呢?有些人將信仰當(dāng)做擴張權(quán)力的工具,這樣的人配得到神的奇跡嗎?而像尤奴這樣的人,擁有超越一切的精神力量,足以抵抗真實存在的邪神,神的奇跡配得上這樣的人類嗎?我求解了太多年。凝視、掙扎、絕望與麻木才是神的心路,為了不麻木,只能放棄做神?!?/br> 所以不知什么時候,不知道因為基督教世界的哪件事,耶穌決定拋棄了神的身份,除了不死,拋棄一切,開始了漫長的游蕩……嗎? 雪萊:“……這也算宗教嗎?” 流浪漢露出了微笑:“不,這才是宗教。這才是信仰存在的意義。當(dāng)人們能聽到自己的回音,或許一切才會終將有所改變?!?/br> 他臟金色的頭發(fā)因臟污而糾結(jié)成團,他瘦的肋骨突出的身體上布滿疤痕,他表情毫無神性,甚至充滿了復(fù)雜的無奈、苦痛與一點點期望,一點點不去多想,但俞星城深切意識到:或許耶穌本該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