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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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而然的聯(lián)想到之前襲擊她的身份不明的修真者們。 這些修真者進入京師附近,根本就不是為了搞一些襲擊她的小動作。這次大的行動才是目的。 俞星城甚至懷疑,這位倉鼠妖皇傲云,跟某些修真門派都有一些合作關(guān)系,兩方牽線搭橋,各取所需。妖皇需要人類的助力,又得到了某些對妖界權(quán)力的許諾;而這些修真門派多年被朝廷削弱監(jiān)控,哪怕是傾巢出動也搞不出妖群作亂這樣的大動作,他們自然需要和早已對人類虎視眈眈的妖皇合作。 這位新妖皇真的是人精,以他如果要挑戰(zhàn)圣主或的目的,根本不必搞出一個令所有人視覺震撼的無頭巨人,還有這磅礴的烏云,他隱秘的襲擊任何一座城市,都可以造成毀滅的打擊。。 但如果要配合別人搞事情就不一樣了。 要的就是話題性,恐懼性,沖擊性。 這無頭巨人與滾滾烏云,甚至能制造出強烈的天譴感,引發(fā)本就宗教亂象的民間一輪新的恐懼。 而背后動作的那些修真人士,直襲京津重要的鐵路與船廠,一切目的都是要瓦解京師附近的防御力??隙ㄓ腥藭X得,我大明天朝上國,怎么會如此脆弱不堪,這樣的軍事重地怎么還會被襲擊。 而在俞星城看來,這已經(jīng)比歷史上的大明大清的古老王朝強上太多太多了,明末清末,京師這座城,都像一塊放在大馬路中間的黃金,所有人都在想“不可能”“不敢拿”,但凡誰敢伸手,就發(fā)現(xiàn)完全沒人管。多少次的戰(zhàn)爭,都是進軍到了城墻根底下,一路上防衛(wèi)都去花天酒地,守軍還在吃酒,等到了進城才有軍隊隨便放放箭,然后瞬間就覺得“大勢已去就這樣吧”然后投降等死。 在許多王朝末期,攻下京師比攻打村莊還容易。 而這次,對方又是找妖族打掩護,又是先瓦解天津衛(wèi),反而證明了他們的謹慎和京師的衛(wèi)防能力。 也證明了他們的敢想敢干,野心目標以及無法按捺。 “燕王殿下可有勝算?!彼p聲問道:“對方人數(shù)多少,是這幾處都遭遇的猛烈地襲擊嗎?殿下前去會不會太危險了?!?/br> 太子立刻道:“我也是這樣覺得,但是我勸不住他。不過他也帶了幾個人,好像裘大人,溫嘉序等人都跟著去了?!?/br> 俞星城看出了太子確實有幾分擔憂,甚至有點憤怒道:“他就總是這樣,不聽勸的沖動!” 俞星城:“先發(fā)信給宮中,說明幾處遇襲的情況,京津鐵路一代要嚴加防守,避免對方通過蒸汽火車運送大量凡兵進入京師周邊。還有,天津衛(wèi)在薊山中有一大鯨鵬庫房,也防止對方駕駛鯨鵬襲擊京師或混入咱們的隊伍中。” 太子聽到最后一句,露出略顯吃驚且慌張的神色:“薊山中有鯨鵬庫房?” 俞星城微笑:“京師附近有三處鯨鵬庫房,薊山中有一處,只是藏的很隱秘,知道的人很少,不過鐵路還好防范,鯨鵬畢竟是從天上走的,薊山附近的又都裝備新式大炮,過于危險。雖然那里也有本身的防衛(wèi),但力量恐怕不足,我去問一下副官,可以調(diào)遣的天兵還有多少人。太子親自寫信會更好?!?/br> 她目光柔和的看向太子。其實洞悉江南士紳集團與太子的關(guān)系的人,在整個大明都不多,但知情者卻在這群學子中不少。也就是說,在場的人雖然看似是在指揮中心,但其實有不少人可能都洞悉此次襲擊的本質(zhì),甚至會向外傳遞消息,透露軍中的行蹤。 這些人是誰其實也不難猜,但俞星城就是沒法抓。 連朝廷都無法直接找到這些士紳集團和此次襲擊的直接證據(jù),俞星城又如何能此時此刻去捉人?而且皇帝特意命令這些學子前來協(xié)助,俞星城就懂他的意思,怎么可能現(xiàn)在就出手把幾個清清白白的學子按在地上? 這計劃雖好,對方也戰(zhàn)力龐大,但烏云這樣快被驅(qū)散、無頭巨人幾乎剛剛登陸就化作齏粉,這一些應該都是他們都未曾預料到的。 太子面上神情復雜起來,點了點頭:“我即刻寫條?!?/br> 俞星城點頭:“到時候交予北廠仙官,臨拿走之前,我用靈力封條?!?/br> 太子立刻下樓,取了一張折子書寫,有兩位算得上是太子的“跟班”想要下樓陪同,俞星城阻止了他們:“你們是書童嗎?還需要陪著?我這兒還有別的事要交給你們呢?!?/br> 正巧這時,幾位學子被仙官護送著回來,為首的就是頭發(fā)被風吹的跟炸毛博美似的俞菡,她這樣的大家閨秀幾乎是下了飛車便沖著跑過來:“姐、俞大人!天津衛(wèi)百姓在逃離路上遭遇襲擊,而遠郊多處糧倉也遭到焚燒。” 俞星城皺眉:“襲擊百姓?是妖群所作所為?純粹為了泄憤?” 俞菡搖頭,她腦子十分清晰:“并不只是,許多百姓被炸傷或割傷,而不是被屠殺,更像是要……要讓這些流民帶著大批傷員改變本來的逃離路線,去更近的京師求救。我是這樣懷疑的,但不確定。至于多處糧倉被焚燒一事,大人能否給我一塊牌子,讓我去號令那附近的部分民兵去救火,但火勢十分旺盛,未必能夠救下?!?/br> 俞星城:“不要緊。我們不是真的再遠行的戰(zhàn)場上,糧倉容易讓人慌神,卻不是真的致命問題,天津一地的糧草在京師附近占比不算重,更何況如今鯨鵬船只運送糧草也不成問題。還有讓你去查勘的橋梁遇襲情況如何?!?/br> 俞菡擅長讀書的腦袋瓜子在這會兒派上用場,她指了指沙盤,在沙盤上難以看出來的天津幾十座大小橋梁,就跟報菜名似的說起各個橋梁的毀壞程度。她道:“如先生所料,大部分橋梁都被損毀,之前進入天津衛(wèi)的凡兵只能分片區(qū)各自為戰(zhàn),天兵與仙官也很難靠著房屋的掩蓋進行遠距離的行動,而他們一旦飛入空中,就會被空中盤旋的妖群襲擊。不過除此之外,這些妖類就沒有任何戰(zhàn)略或陣仗可言?!?/br> 俞星城:“還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俞菡點頭:“妖群中,有不少都是海中的妖類對吧。它們……手段非常殘忍,根本就不把人類當做人類,就像是rou蟲一樣。有一些化作人形的妖物,還有點玩樂的性質(zhì),只想把場面搞大。但那些海中的妖類,真的是在吃人……”她說起這個,臉上的表情愈發(fā)難看,甚至幾欲作嘔。 俞星城看著在沙盤上空漂浮的幾片陰影,能從不太清晰的輪廓中判斷它們是海中的妖類。它們的殘忍,難道是因為人類長久以來,也把它們當做食物一樣大肆拖網(wǎng)捕殺嗎? 只是俞星城忍不住想起戈湛。 按照俞星城對鯨類一族的了解來看,鯨一直是海中妖族的王族一般的存在,是大妖云集的種族,為何在整個天津衛(wèi)都沒有看到一只鯨妖的存在? 俞星城愈發(fā)意識到戰(zhàn)場的嚴峻,京師的援軍還未到,她抬手道:“準備收拾東西,帶上沙盤,帶走此處所有的天兵凡兵,并召集之前在海灘上的兵力,我們需要距離天津衛(wèi)城中更近的地方指揮戰(zhàn)場。太子殿下,寫好了嗎?” 太子從下層走上來,將手中的折子遞給俞星城。 俞星城察覺到他手心滿是汗水,甚至連折子的錦面都濕乎乎的。 她展開,快速的掃了一眼,立刻用靈力封死折子,遞給了北廠的戌三,他點頭揣在懷中,迅速御劍飛走。 太子驚異:“俞大人不再看一眼?!?/br> 俞星城:“來不及了。也沒什么好看的。此刻咱們都是一條心,畢竟這群歹人目標是京師,而太子是大明的太子。我也相信殿下撰文的條理?!?/br> 太子喉嚨動了動:“是?!?/br> 此處的大沽口炮臺面朝海岸,但已經(jīng)很難看到天津衛(wèi)城中,駐守在此處的幾百位天兵凡兵也動作起來,眾人登上飛車,準備前去天津衛(wèi)上空,雖然更危險一些,卻也有利于臨場指揮。 而俞星城與太子同乘,身旁有天兵襄護,鷹妖的拉動下,成群的戰(zhàn)車飛向戰(zhàn)火漫天的天津衛(wèi)城中。 她直視地面,卻在思考著身旁的太子。 俞星城發(fā)覺自己無法完全看懂太子。因為關(guān)于薊山有鯨鵬庫房的消息,是俞星城故意說出口的,一切都是為了和燕王配合的計劃。她也心里清楚,這一封書信大幾率不會送到宮中,所以連她的靈力封條,都是做的不甚嚴密高明。 但太子卻在書信中后幾頁,一字不提薊山的鯨鵬庫房,甚至寫到燕王已經(jīng)被宮中急召回京師這樣的錯誤信息。 他知道這書信會被攔截。 太子不希望鯨鵬庫房被襲擊。他更不希望暴露燕王的行蹤,招致他被埋伏。 明明江南士紳集團策劃的這次行動是與太子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他卻顯得猶豫與慈軟,甚至選擇了背叛。俞星城愈發(fā)懷疑,那些所謂的太子跟班,根本就是太子身邊的“監(jiān)視者”。 太子沒法站邊,他的天然代表皇權(quán)的太子身份,與他的背后資本萌芽、士紳集團的支持者,是天塹般的割裂,但他能活到今日,能重回皇帝身邊,這會撕裂他的明面與暗面的權(quán)力又缺一不可。而他的心更是愈發(fā)搖擺。 俞星城一瞬間趕到了某種欣慰與決然。 太子或許還是小燕王記憶中的那個老三。那個他感慨的懷念的,他以為消失不見的老三。 但俞星城更感覺到了與他的勢不兩立,感覺到了他的非死不可。真要是選了邊,還說不定能悶頭走到黑,畢竟不論是穩(wěn)固皇權(quán)還是資本世界,都各有利弊,而他的太子身份本是資本陣營走上君主立憲制的一張王牌。 都在賭皇帝不敢殺他,不敢讓燕王這樣身份離譜的人繼位。 可他的搖擺就一下子讓他這張王牌變成了軟肋?;实廴绻私馑谋拘裕^對會在性格搖擺的正統(tǒng)血脈太子,與血統(tǒng)大有問題但性格合適的小燕王中選擇后者。而且是毫不猶豫。 皇帝就是敢做這樣的事。 如果能豁出去,盡早殺他,甚至可能是破局的最好辦法。 畢竟太子背后的這一幫人,已經(jīng)都敢打到天津衛(wèi)來了,早就沒有什么可以圓融共存的時間了。 俞星城心里甚至有一瞬間的沖動,周圍都是俞敬唯的天兵,她的電流可以一瞬間爆發(fā)出致死的量而無人發(fā)現(xiàn),如果太子從戰(zhàn)車上被電死摔落下去,連尸體都可能找不到。 她指尖隱隱匯聚起靈力。 太子忽然輕聲道:“朱略會不會真的死?” 俞星城:“……你認為他會死?” 太子直視遠處,只留給了俞星城一片側(cè)臉與鬢角:“我知道,他是目標之一。有人會埋伏他的。聽說有一位能夠建立結(jié)界,停滯結(jié)界中一切物體動作,消解一切力量的修真者,就是他們在調(diào)查朱略的靈根多年后,選擇的一位暗殺者。我覺得他們有備而來?!?/br> 俞星城:“太子殿下確定要跟我說這個嗎?” 太子垂下頭:“……” 俞星城也不說話了,她以為太子會明白自己的失言,明白自己的處境。 卻沒想到太子在內(nèi)心沉默斗爭許久后,仍是要說出口,說的甚至有點發(fā)狠:“我不想讓他死?!?/br>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記得,那個能夠建立結(jié)界,消解一切力量的修真者,已經(jīng)被俞星城給弄死了嗎。 所以說吧,都是命。 第236章 鯨群 俞星城本來一瞬間要伸出去的手指收了回去。 不是因為心軟, 而是一種自己陷得太深的恐懼緊緊攫住了她的心臟。 她知道自己雖然身在官場,卻自認心生羽翼,靈魂自由。她雖然被卷入政治斗爭且支持小燕王, 卻從未想過做其中定局的那個人。 為了破局,將太子殺死并且從戰(zhàn)車上推下去, 俞星城有做這事的膽量。 她卻無法想象自己做這件事。 自此以來, 她的殺戮大多為了反擊與自保, 是在某種你死我活的情況下,承擔屬于她的責任?,F(xiàn)在她卻因為自己的一些政治站隊,將復雜軟弱的太子直接殺死, 這是她當年仰望鯨鵬, 滿心向往時的自己,會想干的事嗎? 更何況俞星城有一種很明顯的預感,或許不必她出手, 皇帝就很快就要做出決策了。 這次挑釁徹底撥動了皇帝的神經(jīng),而他有過太豐富的血洗朝堂的斗爭, 以他的性格, 或許會不動則已,一動便是徹底的腥風血雨。 俞星城想著, 捏緊了手指,太子沉默著, 他們的車隊似乎避開戰(zhàn)場擦邊飛行,但依然有不長眼的妖沖過來。甚至俞星城還看到一個在半空中亂呼扇的大扇貝, 想要來夾住前頭那輛戰(zhàn)車—— 俞星城還沒出手, 她所在的戰(zhàn)車上的幾名天兵,拉滿弓箭朝前頭的大扇貝射去。大扇貝察覺到危險,猛然合住它掛滿藤壺的貝殼, 但幾枚扎到它貝殼上,竟然如電鉆般旋轉(zhuǎn)。不過這大扇貝似乎把自個兒的殼加強到了極致,那箭矢鉆的直冒火星,卻無法傷他分毫。 而幸好,前頭一輛戰(zhàn)車上幾位天兵施法,一團火焰包裹住了那大扇貝,猛烈灼燒起來,大扇貝被火燒得表面干燥內(nèi)里炙熱,立刻張開殼來,它亦知張殼危險,立刻就要在空中打個轉(zhuǎn)夾住戰(zhàn)車??赡切┰跉ど厦豌@的箭矢反應更快,就跟空中的鐵蛇一樣鉆入扇貝殼中,一時攪得那大扇貝跟張嘴似的呼扇不已,直直從空中墜落下去了。 確實像之前俞菡所說,俞星城明顯能看到城中大肆作亂的,更多的是“海鮮”們,而新妖皇傲云的手下則是已經(jīng)在沖向京師,沒忘了他們“挑戰(zhàn)圣主”的夢想。天津人吃了一輩子螃蟹,大概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看到大螃蟹爬過九條河,蟹鉗子一拳搗掉一個鼓樓高廟吧。 別說天津本地凡民嚇得磕頭,要是俞星城今晚飯桌上吃過的玩意兒第二天來攻城,連她都要心里惴一惴。 而她也看到不少妖館的熟識的妖類,或飛翔在空中,或化作原型在瓦舍之間跳躍,與一些妖類纏斗在一處。 太子:“我們要到何處去指揮?為何不落地?” 俞星城道:“暫時還不落地,我們幾百人派不上什么大用,暫且等待援軍。” “天兵的援軍嗎?”太子似乎隱隱約約了解幾分處境,因為他看到前后幾輛戰(zhàn)車上的學子,有一些面露慌張神色,他這才意識到周圍全都是俞敬唯的天兵,而他們被天兵牢牢夾住飛在空中,簡直就像是在移動的囚籠里。 俞星城:“都有可能,我妖界朋友多,還請了別的援軍。雖然不知道能不能請的來,但只希望它們能比天兵早些來?!?/br> 說著,她聽到海浪的聲音如在耳邊,遠處,那深藍色的海水如幕墻般升起,白色浪花簇在幾十米高的浪頭頂端。太子驚得抓住了欄桿:“這是海嘯嗎?!” 俞星城看到了那月光下豎立起的如深藍玻璃般半透明的海水中,有什么龐大的身影緩慢地靠近,撞破了那高高的海水,細碎的浪花撒遍天空與海岸,如擊碎成粉末的玻璃,隨風飄散,而海中的不速之客響起悠遠的深邃管道般的鳴叫,朝天空中飛來。 是鯨群。 它們成群結(jié)隊,無數(shù)海水從他們或光滑或粗糙的各色肌膚上流下,隨著兩翼微微閃動,它們身形的陰影下如有磅礴的大雨,一路澆滅了從海岸而來的篝火與燈光。而俞星城他們的車隊轉(zhuǎn)向慢了幾分,車尾幾乎是擦過一頭座頭鯨旁,月光如斜雨,從薄薄的云層中瀉下,落在它包裹著海水的濕潤肌膚上,俞星城幾乎能看到他們的車馬燈在座頭鯨脊背上劃過的反光。 那座頭鯨既好奇又溫和的掃了她一眼,看起來如石頭般的瞳孔轉(zhuǎn)過去,擺尾游入鯨群,飛向了北大關(guān)老街巷的上空。 在其中最龐大的藍鯨的對比下,那些在天津上空飛向的鯨鵬似乎配不上這二字。而虎鯨則既跳脫又敏銳的四處擺首。有一些連俞星城也認不全的鯨鯊,抹香鯨或是其他鯨類,它們或是如新生兒一般光潔油亮,或是布滿藤壺與捕鯨槍留下的十字疤痕。 而在其中,也夾雜著幾只明顯體型較小的白鯨,而整個鯨群最前方領(lǐng)頭的,更是一只中等體型的白鯨,似乎清亮的鳴叫了一聲。 雖然沒有人形的美貌,但俞星城依然能辨識出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