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歷史系
馮媛小心翼翼的駕駛著奧迪a8,她在駕校練的是桑塔納,拿到駕照之后就沒碰過車,再開就是百萬級別的豪車,難免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過心底的安全感是滿滿的,因為車里坐著劉昆侖和李大哥。 這是劉昆侖康復(fù)之后第一次動用兄弟們,大伙兒熱情高漲,鏈子鎖和棒球棍都準備好了,沒想到遇到的是幾個慫貨,沒動家伙就搞定了,劉昆侖把摩托交給臧海,自己也坐進車里,聽李明大談戰(zhàn)略部署。 李明說,眼下搞房地產(chǎn)最來錢,只要拿到地皮就能迅速發(fā)家,積累第一桶金,劉昆侖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而自己就是那個東風,貸款拿地都是小菜一碟,眼下公司剛籌建正需要人才,馮媛現(xiàn)在加盟就是開國元勛,可以拿原始股的,等公司上市了那就是百萬富姐。 馮媛聽的心潮澎湃,暗道自己終于苦盡甘來,林楓這種渣男甩了也就甩了,報社的工作丟了就是丟了,命運之神關(guān)上了一扇門,卻打開了整整一堵墻。 沒地方住和沒工作的問題一并解決,馮媛正式入駐金鷹國際,而籌建的昆侖開發(fā)公司的辦公室也在金鷹國際,注冊資金五百萬,算是開發(fā)業(yè)的小弟弟,但是李明的能量不可小覷,昆侖開發(fā)必將成為近江房地產(chǎn)業(yè)的一匹黑馬。 但是在黑馬上跑道之前還需要例行公事的籌備,這一切都交給馮媛cao辦,她去工商局核名、注冊、登記,制定公司章程,手里一大堆身份證復(fù)印件和各種文書。 昆侖開發(fā)的董事長是李明,總經(jīng)理是劉昆侖,幾個股東是秦素娥劉沂蒙還有馮媛自己,馮媛將這些文件全部掃描一遍,把掃描件發(fā)送到了指定郵箱,雖然李明事先有過交代,但她依然有一種做間諜的刺激感。 把劉昆侖的飲食起居匯報成文發(fā)送到一個gmail的郵箱里,就能獲取每個月三萬的酬勞,這筆生意太劃算了,關(guān)鍵是被搜集信息的對象也是知情者,自己不但是間諜,還是個沒有風險的雙面間諜。 馮媛收到了郵件回復(fù),下樓去農(nóng)行的atm機上查了一下銀行賬戶余額,30052.5的顯示數(shù)字讓她喜不自禁,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長這么大沒見過這么多錢,她忍不住左顧右盼,生怕被人看見來搶劫自己。 這三萬是做間諜的外快,另外昆侖公司還給她繳納社保,每月兩千五的工資,包吃包住,看起來似乎是苦盡甘來了,但她總有種隱隱的不安,自己似乎卷入到某個陰謀的漩渦中去了。 這是李明的計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表面上劉昆侖進軍房地產(chǎn)開發(fā)業(yè),成為一名企業(yè)家,其實背地里卻讓他進入江大做旁聽生,不為鍍金,只為熏陶。 王化云是民國時代的西南聯(lián)大學生,醉心于中華古典文化,詩詞歌賦金石字畫樣樣精通,尤其在鑒定古董方面造詣頗深,是幾家拍賣行的高級顧問,一個粗俗不堪的兒子是鐵定無法成為王氏財團繼承人的。 當然劉昆侖的這個旁聽生并不是蹭課的意思,他只是沒有正式學籍而已,但登堂入室,拜在某位名師門下,李明為他選擇的是江東名士之首,剛剛卸任江大校長的邵文淵。 邵文淵世家出身,祖父是江東大學的創(chuàng)建者邵秋銘先生,邵家門生故舊滿天下,論才學,論名望,江東無人出其右,拜他為師最合適不過,但是李明給力的關(guān)系網(wǎng)在這兒似乎不起作用了,他和介紹人帶著劉昆侖登門拜訪,卻吃了個閉門羹,人家老先生理都不稀得理你。 回來之后,李明消失了三天,第四天拿著兩個紙袋回來,說昆侖你把這個穿上。 紙袋里是一套行頭,硬邦邦的黃褐色皮夾克,卡其色的襯衣和褲子,同色腰帶,一雙褐色皮鞋,劉昆侖穿上之后轉(zhuǎn)了兩圈,李明點點頭說好,你再去江大。 劉昆侖穿著這一身行頭蹭了兩節(jié)課,邵教授現(xiàn)在退居二線不再帶博士,偶爾會給本科班的學生上課,劉昆侖特地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卻絲毫引不起邵文淵的注意。 這天下課,劉昆侖又在邵文淵面前經(jīng)過,老教授實在忍不住了:“你過來?!?/br> 劉昆侖老老實實站住。 邵教授換了一個眼鏡戴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點點頭說果然下了一番功夫,你姓王? “不?!?/br> “姓南?” “我姓劉?!?/br> “叫什么?” “劉昆侖?!?/br> “你跟我走。” 劉昆侖跟邵文淵來到一間辦公室,與中學老師的辦公室不同的是,教授的辦公室并不集體辦公,而是單人使用的套間,墻上掛滿老照片,書架上的書籍也都有年頭了,邵文淵坐定,問道:“你穿的什么?” “皮夾克?!眲⒗龌卮稹?/br> “這不是一般的皮夾克,是1931年定型的美國陸軍航空兵的a2飛行夾克用料是馬皮,抗戰(zhàn)時期飛虎隊員都穿這個,你的襯衣和卡其褲還有皮鞋都是仿美國軍裝式樣,不過你這發(fā)型差點意思,你看這個?!鄙畚臏Y說著,從墻上摘下一個鏡框,照片上是戎裝飛行員和清秀少年,如果不是因為照片泛黃的話,劉昆侖還以為那個飛行員是自己。 “那時候流行飛機頭,你這個是大背頭,相去甚遠了?!鄙劢淌诔脛⒗龆嗽斦掌?,進去洗手間拿了把塑料梳子出來,親自將劉昆侖的發(fā)型打理成四十年代流行的飛機頭。 “照片上的人是你父親,和他站在一起的是我,那時候我還在上預(yù)科,他還不叫王化云?!鄙劢淌诟袊@道,“歲月荏苒,一晃六十年過去了,我們都老了?!?/br> 劉昆侖明白了李明的計策,把自己打扮成王化云年輕時的扮相,勾起邵教授的回憶,以便達成目標,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邵文淵和王化云有舊,那怎么還不愿意收故交的兒子為徒呢,這又不是特招博士生什么的會違反原則,就是收個業(yè)余學習的弟子而已嘛。 邵文淵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薄薄的紙來,再看看劉昆侖:“你沒上過學?” “我認識字?!眲⒗稣f。 “知道我是什么專業(yè)的么?” “知道,是歷史學教授?!?/br> “那我考考你,宋朝之后是什么朝代?” 劉昆侖抓耳撓腮,半天才說道:“要看是哪個宋了?!?/br> “那你說說看?!?/br> “如果是南北朝時期的宋,之后是齊,如果是趙匡胤建立的北宋,之后有很短一段時間是張邦昌的偽楚,如果是南宋,那后面就是大元了?!?/br> 邵文淵有些感興趣了,他只是隨口一問,如果劉昆侖回答出元朝就算是及格了,但這小子居然說出這么一堆來,知道南朝的宋齊梁陳和宋元明清并不奇怪,上過小學的都能背誦朝代表,但是能說出張邦昌的偽齊就不簡單了,能說出大元二字就超過大學生了,因為元朝正式的國號取的是大元,而不是元,這個知識點一般人不知道。 “我再考考你,你對馮道這個人怎么評價?” 馮道是五代十國時期的人物,歷經(jīng)后唐、后晉、后漢、后周四朝十個皇帝,當了二十多年宰相,是一個獨特的官場不倒翁,他的節(jié)cao按照古代的標準來看是個厚顏無恥之輩,但他的存在又適度減輕了底層百姓所受的盤剝壓迫,這個人物很難評價,拿來考劉昆侖是超綱了。 劉昆侖根本不認識馮道,但他不愿意認慫,想充個大瓣蒜,搜腸刮肚半天說道:“這個人物不太好評價,我說不好不敢說?!?/br> 邵文淵哈哈大笑道:“你倒是個實誠人,見解和黃仁宇先生接近了,那段時期不是大政治家建功立業(yè)的際會,也不是忠臣烈士青史留名的機緣,所以在這非常時期,產(chǎn)生了一個馮道,五代之亂,民命倒懸,他替一般人民請命,保存了統(tǒng)一政府行政的邏輯,一般的作史者,對付這樣一位‘視喪君亡國亦未嘗以屑意’的‘無才無德癡頑老子’,又不能隨便褒貶,只好把他當作一位例外的人物看待,讓他去自命為“長樂老”了。 劉昆侖心虛,不敢接茬,好在邵文淵也沒繼續(xù)考他,而是回憶起黃仁宇來,滔滔不絕說了一番黃仁宇到邵家做客的情形。 回憶完了,老先生回到正題:“你不是說沒上過學么,在哪兒學的歷史?” 劉昆侖說:“我家是收破爛的,我看的都是廢舊書,圖書館打包論斤賣的那種,逮著什么看什么,我記性好都能記得內(nèi)容,我不但看過不少歷史書,我還會給母豬看病,指揮班用機槍打轟炸機呢,當然都是紙上談兵?!?/br> 邵文淵奇道:“王化云沒認你?” “我就沒見過他?!眲⒗鰧⒃瘬?jù)實已告。 “這個混蛋?!鄙畚臏Y怒道,“我和他割袍斷義已經(jīng)二十年了,竟然有人打著他的招牌來求我收徒,我還納悶?zāi)?,原來是這么回事?!?/br> 劉昆侖心說老李哥你也有失手的時候啊,邵文淵和王化云是舊相識不假,但兩人之間有齟齬你不知道么,還讓我扮成王化云年輕時的模樣,這不是觸霉頭么。 邵文淵又看了看老照片,感慨道:“你明天來辦個聽課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