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因
雨更密了,有人在抽泣,是王海聰?shù)拿餍桥笥?,她一身素黑,戴著能遮住半張臉的大墨鏡,獨自撐著一把富爾頓的黑傘,沒有經紀人和助理在身邊,看起來形單影只,凄涼無比,林海櫻正欲上前安慰,卻發(fā)現(xiàn)一個英國男人湊了過去搭訕,似乎在安慰,又似乎在說些其他事情,明星茫然無措,顯然她的英語水平不足以支撐復雜的對話。 劉昆侖和林海櫻對視一眼,上前解圍,那個人拿出名片自我介紹說是英杰華保險公司的理賠專員,名叫威廉.鮑德溫。 鮑德溫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白皙的臉上還帶著雀斑,他拿出一疊資料念道:“有些事情我想你們應該會感興趣,逝者王先生駕駛的是塞斯納402雙引擎螺旋槳公務機,動力裝置是兩臺329馬力臥式六缸渦輪增壓活塞式發(fā)動機,各驅動一副帶整流罩的三槳葉恒速全順槳金屬螺旋槳,機翼整體油箱容量808升,飛機裝備有電除冰裝置,通訊設備包括2導航通信系統(tǒng)、儀表著陸系統(tǒng)、無線電羅盤、下滑信標臺和指點標接收機、區(qū)域導航系統(tǒng)、測距設備、無線電高度表、氣象雷達和無線電話裝置……” 這都是專業(yè)級別的英語詞匯,別說女明星聽不懂,就是林海櫻都弄不明白,劉昆侖因為熟悉飛行所以聽得懂,他打斷鮑德溫:“可是你說這些數(shù)據(jù)有什么意義呢?” “我們檢查了飛機殘骸,根據(jù)各種情況分析,這架塞斯納402失事的時候,油料余量超過百分之七十,滑油量是標準值,電除冰和風擋除霧工作正常,通訊設備完全正常,先生!” 鮑德溫說完,空氣仿佛凝滯,只有雨水落在傘頂上的聲響,劉昆侖驚呆了,他張張嘴,欲言又止。 女明星很不喜歡這種壓抑悲傷的氣氛,她說聲失陪便走向遠處的保姆車,經紀人和助理以及香濃滾熱 的咖啡在等她。 “你想說王海聰先生騙保么?”劉昆侖問道。 林海櫻一驚,愕然看著他。 “不,先生?!滨U德溫回答道,“海聰先生是我們公司的貴賓級客戶,他的身價是不會做出騙保這種事情的,根據(jù)此前他的體檢報告,他沒有吸毒之類的不良嗜好,身體非常健康,沒有病痛和難言之隱,我想說的是,他的死因其實……你們選擇不解剖尸體或許不是最明智的辦法?!?/br> 鮑德溫留下名片走了,他的背影消失在雨霧中,劉昆侖趕到徹骨的寒冷,王海聰死的不明不白,這事兒需要認真調查。 林海櫻同意劉昆侖的觀點,兩人走進王海聰在古德伍德買的莊園,這是一棟十九世紀留下的老房子,典型的喬治亞風格,赭紅色的外墻磚,白色的窗欞,四坡屋頂,客廳里鋪著厚實的地毯,壁爐里冷冷清清,那張1900年代印度硬木制作的躺椅似乎還在晃動,但坐在椅子上的人已經不在了。 本來家里雇了一個英國管家,一個女傭,王海聰死后都遣散了,想喝咖啡都得自己燒。 “我去燒水泡茶?!绷趾颜f,“海聰哥最喜歡的下午茶,可惜他再也喝不到了?!?/br> 劉昆侖點點頭,一個人留在客廳里,來回走了幾圈,忽然想到什么,走進書房,發(fā)現(xiàn)桌上沒有電腦,拉開抽屜,沒有日記本。 王海聰平時有手寫日記的習慣,總會隨身攜帶一個羊皮封面的日記本,飛機駕駛艙里沒有,書房也沒有,這不對頭,電腦也不應該丟失,日記本記錄的東西畢竟有限,更多的線索會在電腦里儲存,比如下載和上傳云端的記錄,來往郵件,照片和文檔,以及上網瀏覽的痕跡等等。 劉昆侖在書架上摸索,翻開每一本書,希望找到夾著的東西,翻來翻去,一無所獲,他一陣惱怒,將書架掀翻在地,巨大的書架連同上面無數(shù)藏書轟隆隆倒地,震天動地,煙塵滾滾,劉昆侖氣喘吁吁,恨不得仰天長嘯。 “你怎么了?”身后傳來林海櫻驚慌失措的詢問,回頭,她端著托盤,托盤里是精美的瓷器茶壺和茶杯。 窗外的雨沙沙下,壁爐里跳動著溫暖的火苗,劉昆侖和林海櫻面對面坐著,探究海聰?shù)乃酪颉?/br> “會不會為情所困?”林海櫻道,“那個明星有不少緋聞。” “不會,海聰不是這樣的人,他拿得起放得下。”劉昆侖搖頭,“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讓他主動尋思?!?/br> “所以你懷疑是他殺?”林海櫻手托著下巴,聽劉昆侖分析。 “我不知道,事實真相要靠我們挖掘出來,這件事太復雜,指望蘇格蘭場和指望中國警察破案一樣不靠譜,我們得自己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眲⒗鎏娇跉?,“海聰走后,這里的鑰匙是誰掌握的?” 林海櫻想了想說:“應該是晁曉川,剛才葬禮見到他了,他似乎很悲傷。” “是表現(xiàn)的很悲傷還是真的很悲傷?” “你懷疑他?” “我懷疑任何人?!?/br> 良久,林海櫻才再度開口:“晁曉川是海聰哥的管家,是最不希望他死的人,按照一般豪門恩怨劇的戲碼,最希望他死的人應該是你,和我?!?/br> “查,查每一個人,每一件事?!眲⒗稣f,“如果不查明,我心不安?!?/br> 林海櫻很聰明,她立刻明白劉昆侖所說的是兩重含義,一是海聰死的不明不白導致的心不安,二是海銘死了,海聰也死了,也許下一個就是海昆、海櫻。 毛骨悚然的感覺比十二月的英格蘭鄉(xiāng)下還要寒冷,林海櫻裹緊了身上的身上毛毯,可是拿起茶杯手還是在哆嗦。 可是怎么查,從哪里入手,千頭萬緒,無從查起,既然人在英國,就不可避免的聯(lián)想起住在倫敦貝克街221號b的夏洛克.福爾摩斯,雖然福爾摩斯是虛構人物,但倫敦確實有很多專業(yè)的私家偵探,有錢人的思維方式是請專業(yè)的人做專業(yè)的事,那么找個受雇于自己的偵探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兩人立刻取車前往倫敦,林海櫻是在倫敦進修的,有一些英國本地朋友,他們介紹了一個據(jù)說很厲害的私家偵探,名叫馬修.米勒,前軍情五處特工。 馬修.米勒在海德公園的一家咖啡館會見了兩位雇主,他并不是想象中的007型,而是一個不修邊幅的英國老頭,花白的絡腮胡子,花呢外套配法蘭絨襯衫,戴一副眼鏡,看人的時候喜歡瞇縫眼。 “非常抱歉讓你們失望了,我在軍情五處是做情報分析的文職,并不是那種追車泡妞的詹姆斯邦德。”老頭很幽默,以此作為開場白,他還拿出一張詳細的價目表,私家偵探的服務項目是階梯性收費,就連這次談話也是收費的。 好在林海櫻也是帶了支票簿來的,當即就開了一張支票出來,老頭將支票放進一個陳舊的皮夾塞進兜里,嘟囔道:“這下可以付房租了。” 兩位雇主對視一眼,不禁對這位前mi5特工產生了深深的不信任感。 “我們回到正題?!瘪R修說,“你們的兄長不幸去世,他只有……我看看,只有二十六歲,很有趣的是,你們三個人的生日非常的接近,令人不得不產生一個聯(lián)想,其實你們的母親并不是一個人,你們所受的教育也不一樣,比如這位小姐,我想你是一位藝術家,是個畫畫的,這當然不是因為你指甲縫里有顏料,而是因為你的穿著搭配非常的時尚,色彩協(xié)調,你的服裝和包看不出牌子,但一定很昂貴,哈哈,我簡直是在廢話,你死去的兄長有不止一架私人飛機,你當然也是上流社會的小姐了,至于這位先生……” 馬修看了看劉昆侖,扶了扶眼鏡:“我見過一個人,和你的氣質很接近,那個人五十年代在馬來亞從事反游擊戰(zhàn)的工作,他從sas退休之后,有一次騎摩托的時候不幸摔死了?!?/br> “他殺過很多人,你應該也一樣。”馬修盯著劉昆侖,“但你又沒有罪犯的味道,也沒有軍人的氣質,也不像為政府工作的人,更不會是殺手,老實說我很好奇,你們怎么會出生在同一個家庭?!?/br>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眲⒗稣f。 “我關心的并不是你個人,而是整個故事背景?!瘪R修眉頭一挑,“既然你不愿意說,我就暫時不問了,我想你遲早會說的,好吧,我們進入正題,王海聰先生飛越北海,是去斯德哥爾摩找什么人么?” 林海櫻說:“這次飛行是沒有事先申請航線的,我哥哥經常飛巴黎,我不知道他在瑞典或者挪威和丹麥有朋友。” “我需要他的手機,他的個人電腦,他的財務報表,還有他關系最密切的五個人名單,你們有其他資料也可以給我,我擅長的是情報分析而不是外勤,所以我還得再花錢找一個人幫我跑腿……”馬修欲言又止。 林海櫻又拿出了支票簿,開了一張空白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