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死的南裴晨
王海昆深深明白,人的記憶不單存在大腦中,也存在于身體中,甚至每一個細胞中,接管一具新的身軀,最重要的就是控制排斥反應,即便身體是克隆體,但仍有大量細微差別,做到完全兼容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融合,合二為一,新瓶舊酒喝出別樣滋味。 往日的王化云已經(jīng)能夠完全控制欲望,收放自如,但這具年輕的軀體還不行,他有自己的慣性,自己的喜好,吃什么食物,睡什么女人,都要由著身體來,就像那種不由自主嗜好吃泥土吃玻璃渣子的人一樣,其實是被身體內(nèi)的某種東西cao控了。 這是一個磨合和馴服的過程,王海昆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他閉上眼睛不去看那誘人的一幕,心里想著哲學,想著星空宇宙,慢慢平靜下來,一言不發(fā)套上褲子走了。 蘇晴還撅著呢,等半天沒動靜,聽到門響才發(fā)現(xiàn)男人竟然走了,她莫名其妙,心說劉昆侖何時變得如此拔吊無情,難道自己有做錯的地方?一切都很正常啊,想不出結(jié)果的蘇晴坐在床頭無聲哭泣,這人到底怎么了,跟變了個人一樣。 …… 林海櫻終于還是找到了劉沂蒙,畢竟劉家人才是劉昆侖的至親,才能判斷出他是不是被人奪舍,兩邊的信息匯總起來,答案呼之欲出。 劉沂蒙告訴林海櫻一個重要情報,她認識一個很神奇的人或許可以提供幫助,這個人叫費天來。 費天來接到電話再次出現(xiàn),這回大家坐到了一起,林海櫻做東,選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會所,把邵教授也請了來,費天來是后到的,他依然開自己的老款別克車,順道還把劉沂蒙接了來。 客人走進房間的一剎那,邵文淵驚呆了,扶了扶眼鏡站起來,因為動作幅度太大,椅子都倒在地上。 “你……李海軍!”邵教授一眼就認出三十多年前和自己一起服刑的勞改犯,時光飛逝,這家伙竟然容顏不老,不對,他應該是李海軍的兒子。 “小邵,你好啊?!崩詈\娨婚_口,邵文淵就知道是故人,口氣對,稱呼也對,換了別人是不敢稱呼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老校長為小邵的。 “李海軍,你變化不大啊,吃了什么長生不老藥?”邵文淵仿佛也回到了年輕的時候,語氣輕快調(diào)侃起來。 “李海軍是老黃歷了,我現(xiàn)在叫費天來,從天上飛下來的意思,對了,我給你介紹一下,劉沂蒙,咱們侄女,香巴的女兒?!辟M天來說。 邵文淵也道:“我也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林海櫻,咱們侄女,南兄的女兒?!?/br> 兩位故人相視大笑,這太有意思了,青海四友中的兩人重逢,另外兩人雖然沒到場,但他們的女兒卻到了,而且都是私生女。 這得多大的緣分。 林海櫻點了茶水,殷勤招待兩位叔叔,青海四友中,南裴晨年紀最大,李海軍其次,香巴最小,邵文淵雖然年紀居中,但屬于腦筋不轉(zhuǎn)彎的知識分子,其實和費天來的關(guān)系并不密切,。 這次會議的議題是,王化云是不是南裴晨,王海昆是不是劉昆侖,這里面究竟有著怎樣的關(guān)系。 如果真是單個人的認知,也許永遠無法解開這個迷局,現(xiàn)在有了費天來的加入和劉沂蒙對于移魂的理解,一切問題似乎水落石出。 費天來坦承自己并不叫李海軍,只是借用了身份而已,平反出獄之后立刻就偷渡去了香港,在那里茍延殘喘,謀求發(fā)展,一次巧遇南裴晨,此時南裴晨已經(jīng)改名換姓,故友重逢, 相談甚歡,然后就有了克隆的三兄弟。 “難道當時你沒察覺他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南裴晨了么?”林海櫻問道。 費天來一笑:“世界的變化比人的變化還大,苦了幾十年,忽然來到資本主義的橋頭堡香港,我們都變了,不再是青海農(nóng)場的勞改犯,而是穿著花襯衫牛仔褲享受生活的活生生的人,所以即便有變化也是察覺不出來的,再說,也許王蹇繼承了南兄的記憶也未可知?!?/br> 大家面面相覷,奪人軀體,還要奪人記憶,這也太過分了吧,在座的四個人,被奪去了朋友、父親、弟弟,但卻無能為力,打官司,恐怕沒有法庭接受這種匪夷所思的訴狀,報仇,一來沒有能力,而來就算殺了王海昆又能挽回什么。 費天來說:“倒也不是沒有辦法,現(xiàn)在我們解決了‘怎么回事’,下面就是‘怎么辦’,我有一個辦法,小劉你不是搞到了劉昆侖的靈魂么,我們讓他轉(zhuǎn)世重生,也算是盡到義務了?!?/br> 林海櫻說:“那我爸爸呢,我懷疑他附在君子蘭上了,現(xiàn)在他在哪里?” 劉沂蒙說:“你這樣一說我想到一件事,其實我弟弟也有過性格大變的經(jīng)歷,他在拜邵教授為師后,忽然變得特別的風流,女朋友一個接一個的換,其實那并不是昆侖的作風,他這個人很癡情很專一的?!?/br> 邵教授老淚縱橫:“南兄,我錯怪你了,這么多年來,你一直默默陪著我,如果靈魂有意識的話,你得受多大的委屈,多么的不甘啊?!?/br> 大家就都默然,也承認了一個事實,南裴晨的一部分附到了劉昆侖身上,這才導致他近乎人格分裂的行為,邵教授的這盆君子蘭分株栽培過數(shù)次,兩部分移魂到劉昆侖身上,導致他性情大變,一部分大概是移魂到王海聰身上,導致他的死亡,那么自家還有一盆未曾枯萎的君子蘭,或許南兄還在! 他們不約而同的起身,前往邵教授家里,君子蘭依舊,劉沂蒙看了一會兒,輕聲說道:“南伯伯在?!?/br> 其他三人百感交集,沒有語言來表達此時的心情,南裴晨的靈魂真的一直存在,就守在邵教授身邊。 最激動的莫過于林海櫻,自己真正的父親還在,雖然只是靈魂,但她出于謹慎又問了一下:“你確定是他么?” 劉沂蒙搖搖頭:“我不能確定是誰,只能看出是一個靈魂,比正常的魂體要小很多,按照我們的推理,他應該是南伯伯,別的我都不知道。” 費天來知道,劉沂蒙僅僅是繼承了香巴的某些超越常人的能力,這是基因里帶的東西,她本人對這一套體系完全不掌握,但推理過程嚴謹可信,君子蘭就是南裴晨。 不死的南裴晨。 邵教授沉吟片刻,讓林海櫻去把林蕊叫過來。 林海櫻給mama打了個電話,沒人接聽,這并不奇怪,林蕊并不是普通中年婦女,更不是廣場舞大媽,她是江東醫(yī)科大的學科帶頭人,二級教授,博導,在sci上發(fā)表過五十多篇重要學術(shù)論文的科學家,江醫(yī)大是211、985雙料大學,在國際上的排名也比較靠前,是國內(nèi)頂級的醫(yī)學院,這里有一多半是林蕊的功勞,有人做過分析,假如林教授跳槽的話,江醫(yī)大的國際排位起碼下降二十個名次。 林蕊出生于知識分子家庭,書香門第,又是八十年代改革開放時期的大學生,含金量很足,她至今未嫁,在個人問題上也非常堅定的保持著獨身主義,這些年來全部的熱情和精力都奉獻給了事業(yè)。 這個時間點,林教授應該在實驗室里,手機不在手邊,林海櫻心急火燎,干脆跑到醫(yī)科大去找,醫(yī)科大的校本部和江大挨著,走路二十分鐘就到,林海櫻跑到醫(yī)科大的生物實驗室,毫無懸念的吃了閉門羹,林教授帶的博士生告訴她,教授吩咐過,任何人不許打擾,天塌了都不行。 熟知母親脾氣的林海櫻沒有強行闖入,她壓制著激動的心情,在實驗室里等了兩個鐘頭,博士生來勸她,林教授忙的忘了時間,怕是要通宵了。 “沒關(guān)系,我等她?!绷趾颜f。 博士生是個二十八九歲的小伙子,心思挺細,上樓去沒幾分鐘,林蕊穿著白大褂下來了,一臉關(guān)切:“海櫻,怎么了,有什么重要的事么?” “媽,是很重要,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您最好跟我去邵教授家里?!?/br> “再重要的事情一句話也能說清楚,你提煉一下,二十個字以內(nèi)給我表達完整了。”林蕊說,博士生在后面捂著嘴偷笑。 林海櫻一跺腳,她是藝術(shù)生,對這幫嚴謹?shù)目茖W家真的無語,她想了想說:“王化云死了,南裴晨還在,他的靈魂一直在。” “哦,還有別的事么?”林蕊依然是冷漠臉。 “媽,你是不是不相信啊,是真的啊?!绷趾鸭钡弥倍迥_,母親對父親的恨持續(xù)了太久,轉(zhuǎn)不過來這個彎了。 “沒事我上去了,你自己找點東西吃,別整天胡思亂想?!绷秩锊辉俳o女兒分辨的機會,轉(zhuǎn)身上樓,她的實驗室是無菌的,進出一趟興師動眾,要在緩沖間換全套衣服鞋子手套才能進入實驗室,所以她很不愿意被打擾。 但是坐在試驗臺前,林蕊的心卻靜不下來,她終究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敢愛敢恨,大膽奔放的女人,女兒的話泛起她心底的陳年漣漪,近三十年的怨念似乎找到了一個出口,王化云死了,南裴晨還在,王是王,南是南,似乎能說得通了,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教授~”學生在提醒她。 林蕊回過神來,她知道今天的實驗沒法繼續(xù)下去了,自己的心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