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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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海龍從沙發(fā)上站起來,他看著方明浩,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他心里還存著芥蒂,當(dāng)下見面又尷尬,只恨于小榮在最不該跑的時候跑了。 方明浩卻好像已經(jīng)忘了昨天的事兒一樣。 劉海龍尷尬著不置可否,眼神還是不自覺地瞟著桌上那朵尚未完成的蘋果花。 刀工,那是他前所未見的刀工。 “好久沒弄了?!狈矫骱屏粢獾搅怂难凵?,便帶著罕見羞澀地撓了撓頭:“練練手?!?/br> “那小子呢?”方明浩搜尋了一下于小榮的身影,然后迅速地鎖定在了廚房里:“喂,你別偷吃??!”說著急忙進了廚房。 劉海龍在心里冷笑了一聲,在他眼里方明浩剛才裝了個無形的逼,是狠狠地炫耀了一把自己的刀工,然后給了自己一個下馬威。 方明浩趕進廚房的時候,于小榮已經(jīng)受不住誘惑,將燉鍋鍋蓋揭開了。高湯的香氣,伴著水蒸氣一下都砸到了臉上。 他從來沒有聞到到這么醇厚的高湯味道,好像將rou的精華全都萃了出來,讓人只聞一下就已經(jīng)食指大動。 于小榮被那香味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幾乎都要忘了自己帶劉海龍來是干什么的。 方明浩過來打了一下于小榮的手:“還沒好呢?!?/br> 鍋里還在咕咚咕咚地冒著泡,火腿沉在鍋底,大朵的雞蓉隨著沸騰的湯液在起起伏伏。于小榮揭開鍋蓋的時候好像打開了魔法盒子,廚房里被迷人的香氣充滿了,讓停留在門口的劉海龍也忍不住伸頭觀望。 “湯里加了什么方師傅,怎么聞起來這么香?” “就火腿雞rou。”方明浩低頭看表,然后取半碗清水,砸了最后一次水,浮渣溢出,他用長勺在湯面上掠過,那湯汁瞬間就露出了微黃的本色,朵朵的油花在湯面綻開。 料理臺上是青菜豆腐,已洗凈備好,擺地整整齊齊。 于小榮看了好久,才一點一點地反應(yīng)過來了,藏了許久的情緒慢慢地舒展開來,他發(fā)現(xiàn)方明浩做飯了,這就是他親手做飯的樣子! 都是尋常的動作,點水濾湯,方明浩穿的也還是日常那件洗舊泛黃的大背心。就好像他早上起來晃到衛(wèi)生間刷牙,然后溜達到餐廳看熱鬧,有些漫不經(jīng)心再加上吊兒郎當(dāng)。 他隨意地好像在做一份日常每天都做的事情一樣,于小榮看了半天才敢小心翼翼地問:“方師傅,你怎么今天,想起來做飯了?。俊?/br> 越問聲音越低,好像害怕把這份心血來潮突然驚走。 “做份早點。”方明浩用下巴往臥室的方向揚了揚:“昨晚上還有點發(fā)熱,早上剛退燒?!?/br> 于小榮就不再說話了,他用一種充滿期待的目光看向著方明浩。 邁出第一步往往預(yù)示著一種開始,但對有些人來說,邁出一步就是邁出了一個世界。 晨光將廚房照地通亮,一塊雪白的豆腐取在案上,方明浩用的是廚房里一把最普通的菜刀。 他切菜的時候,于小榮幾乎看不清手上的動作。是文思豆腐!就是傳說中最見刀工的淮揚菜。 就幾秒鐘的功夫,手起刀落,安靜地像什么都沒有留下,幾乎聽不見刀鋒與案板碰撞的聲音,那案上的豆腐依然還是極方正的一塊兒。方明浩用手輕輕一撫,那豆腐便突然側(cè)倒了,輕如蟬翼的薄片疊壓著,倒在案上也依然是個周正的方形,不見絲毫缺損。 劉海龍突然吸了口氣,他注意到刀鋒上依然光潔如未曾用過,一絲一毫的黏連都沒有。穩(wěn)快準是對所有中式大廚用刀的要求,細如發(fā)絲也容易做到。他只是想不通,這刀要快到什么程度才能真正做到不損豆腐一分一毫。 就像趁食材不注意,悄無聲息之間就已將它分做了千上萬的段。第二走完刀,方明浩轉(zhuǎn)手用刀側(cè)抄底,那豆腐塊兒好像被降了維,扁扁地貼在刀面上,依然是個標準的方形。 手上輕輕一掃,如浮沉入鍋中,在清鮮的湯中,轉(zhuǎn)瞬化于無形,細絲交纏,千絲萬縷,緩緩聚成了一碗乳白色的羹湯。 慢火還在微微地溫著,這菜好像尚未完成,方明浩取了一顆焯好的白菜,瀝干了水分,握在掌心里,轉(zhuǎn)圈走了幾刀。菜形不散,用手指頂著,立在了碗中。 尚清的高湯還還剩下半鍋,方明浩單手抄了起來,那水柱落地極高,正撞在白菜芯兒的頂上。剎那如雪蓮綻放碗中,剛才還完整的白菜一觸即散,蔬菜的清香撲鼻而來。 是開水白菜!川菜名品,看似樸實無華,卻盡顯上乘的制湯功夫。于小榮簡直要拍手叫起好來,方明浩的動作卻未停,一派行云流水。 他已經(jīng)溫好的文思豆腐羹順著碗沿兒轉(zhuǎn)圈,倒入了碗中。是打極大的炒鍋往盈盈一掌的碗中勻,于小榮想若是他做,非得先講文思豆腐羹盛出來再倒不可。但方明浩的臂力卻穩(wěn)得像左手倒右手,轉(zhuǎn)一圈下來,并未濺落一絲一毫。 文思豆腐像云團散在清亮高湯中,由四周向圓心擴散,撐起了碗心的白菜花。如云端之上騰起的清白雪蓮,于小榮還從沒見過如此做菜的方法。 不是淮揚菜也不是川菜,不是文思豆腐也不是開水白菜,它們自然而然地結(jié)合在一起,就好像往面條里臥了一個雞蛋一樣順利成章。 一份白菜豆腐,一碗金黃色的枸杞小米粥,方明浩將兩個小碗擺在了托盤里,然后配上一朵精致的蘋果花。 于小榮的眼神都定住,他在視頻里見過不少大廚成名的絕藝,繁縟的刀工精細的用料,越是疊加往往越讓人心生怯意,無法下口。他一直不想做那樣的菜,因為那不像是食物,吃的時候就如同在破壞一件藝術(shù)品,而不是滿足自己。 但方明浩手下的菜就不同,可能是因為他太輕易,太放松,好像散散漫漫便點石成金,也沒什么菜系章法,看他做飯的過程是愉悅的,不經(jīng)意間就引發(fā)了人內(nèi)心對食物的向往。 于小榮幾乎要忘了他是個五年多都沒有下過廚的廚師了。 一切發(fā)生地都是那么自然而然,說不清是在什么時候就已經(jīng)注定的,或許是從于小榮敲開方明浩家門的那一刻,或許是站在客廳里聽見他說他不過就是想做好普通人都會吃的菜,又或許是當(dāng)他站在新開的店面里看那些最普通的廚師們忙忙碌碌,那些形形色色的客人飽足歸去的時候。 那種身體里的血液循環(huán)流淌的感覺,其實方明浩很久沒有感受過了。久到就連他自己也已經(jīng)忘了那種感覺,直到某個瞬間水到渠成。 身體里、生命中的東西早已被慢慢打通了,再邁進廚房的時候,他沒有久別重逢,或者恍若隔世的感覺。反倒是自然而然,仿佛就該是這樣的。 于小榮不由自主地跟著香味走著,他也沒有吃早點,半個上午過去,肚子正在咕咕地叫著。 方明浩就不為所動了,他單手托著盤兒,按著于小榮的頭把他留在臥室外面,然后腳上一勾又帶上了門。 房間里,蕭斐已經(jīng)起來了,從開鍋時的第一縷香氣鉆進門縫的時候他就醒了。 他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熟悉的味道已經(jīng)告訴了他所有的一切,他們之間也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語言。 做好的早餐被放到了床頭,微微地?zé)釟鈸溥^來,有眼淚輕輕落下,一個吻便已印在了額頭之上。 *** 廚房里,劉海龍忍不住去嘗了鍋底剩下的湯汁。一勺、兩勺、第三勺時已劃響了鍋底。 那天他嘗到了一種畢生難忘的味道。 有些事在他心里結(jié)束了,已經(jīng)有了結(jié)果,于是他掛上方明浩家的門走了。 “龍哥?”于小榮還趴在臥室門上朝門縫里偷看著,這才想起了劉海龍的事兒,趕忙快步追了出去。 在單元樓下他將劉海龍拉?。骸皠e走啊,你答應(yīng)我的,別說話不算數(shù)?。 ?/br> 劉海龍搖搖頭:“你現(xiàn)在有個更好的主廚了?!彼麑τ谛s說:“你眼光挺好,看的準,打從一開始就準?!?/br> 這回承認地痛快,是因為差距太大,就好像一般人不會去嫉妒新聞里的無數(shù)的億萬富翁,卻偏會看著身邊升值加薪的同事不順眼。 其實從第一眼看到方明浩的刀工,那白托盤里的蘋果花開始,劉海龍就知道自己輸了。輸?shù)貜貜氐椎祝髅靼装?,難有怨言。 倒是昨天的一切就像一場笑話,而自己變成了鬧劇里最不自量力的小丑。這個世界上人與人的差距大的就是這么可笑,就好像早已印在了命里。 你再埋頭苦干,再不情不愿,闖南走北,十年學(xué)藝,爭過搶過打過鬧過,卻永遠也趕不上世家廚房里一份普普通通的青菜豆腐。 劉海龍搖搖頭,他將于小榮甩開:“你也別開我了,我這就自個兒辭職走了?!?/br> “龍哥!龍哥?”于小榮卻沒能讀出他的心思,只是在后面鍥而不舍地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