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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郎君原來是卿卿在線閱讀 -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這一晚有很多人徹夜無眠,喬景亦是其中之一。

    她到扶亭驛時已是深夜,裴舜欽要她安心在此等明日岑寂路過,她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定下心來。

    這個夜晚好像特別漫長,喬景毫無睡意,便向驛站仆役要了份河陽鎮(zhèn)的地圖。

    她將地圖平展,在燈下仔細看了幾回從齊河堡到太平鎮(zhèn)的路徑,發(fā)現(xiàn)岑寂從這兒趕去縣令府或許會來不及。

    她怕縣令會在他們趕到之前得知這批兵武被攔的消息,沉著想了一想,決定提前攔下岑寂。

    夜近三更,正是人困馬乏的時候,驛站守夜的仆役在樓下靠在椅子上打盹,被急促的腳步聲驚醒,睜開眼睛一看,見下樓的是個身量纖細的年輕公子,不由愣住了。

    這樣一個清秀斯文的公子什么時候住進來的,自己怎么好像沒印象?

    喬景急著快些離開,一時也管不上自己前后身份對不上,只是從袖里拿出粒銀錠放在柜臺上,吩咐他道:“快些備馬,我要趕夜路?!?/br>
    銀錠被昏黃的燭火映襯得甚是明晃晃,喬景出手大方,仆役也懶得去追根究底了。

    “公子稍待,小的這就去準備?!彼Σ坏貙y錠揣進懷里,一邊笑一邊往驛站后面的馬圈走。

    “要最快的?!眴叹包c點頭,又加了一句。

    仆役手腳很利索,不過一刻鐘就喂好了糧草上好了馬鞍。天野沉藍,千星爍爍,喬景系好披風翻身上馬,揚鞭一落,飛也似地奔向了齊河堡的方向。

    仆役確實是選了匹快馬,喬景聽著風聲在自己耳邊呼嘯,心里默然浮起了種微妙的情緒。

    京城每年秋天都會延請權(quán)貴家的年輕公子參加賽馬會,喬若十七歲后年年收得請?zhí)蛦绦且踩デ七^幾次熱鬧。

    她記得有一回,她在馬場上破天荒地看到了個姑娘。

    那姑娘一露面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她身著一身火紅的勁裝,長得說不上有多好看,但眉眼間自有股艷麗到灼人的神氣。

    喬景好奇這姑娘的來歷,便輕輕一扯身邊坐著的喬星,悄聲問她道:“那位是哪家的小姐?”

    喬星順著她視線一望,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她是蔣伯申的女兒?!?/br>
    喬用之那時還沒教過喬景朝中之事,喬景只知道蔣伯申是陸淵手下的將領(lǐng)。

    原來是將門之女。

    她如此想著,忍不住向喬星感嘆道:“這姑娘能這般光明正大地與男子一較高下,想來蔣將軍也是個豪邁開明的人?!?/br>
    “哪兒啊,是陸皇后叫她來的?!眴绦遣灰詾槿坏剌p嗤了一聲。

    “陸皇后?”喬景頗是意外。

    兩人在高臺上觀賽,雖是受邀來此,但因為是未出閣不方便拋頭露面,便都戴著層面紗。

    那天暑氣還未盡消,喬星在面紗下悶得有些呼吸不過來,于是惱火地扯下面紗,用羅扇擋住了臉。

    “蔣伯申妻子早亡,他又多年在外打仗,陸皇后便接了這姑娘進宮撫養(yǎng)。你是不到十五沒進過宮,不知道這姑娘是有多討陸皇后喜歡?!?/br>
    喬星湊在喬景耳邊咬耳朵,嫌棄地撇了下嘴角。

    “這姑娘和我們不一樣,平日就愛舞刀弄槍,她這回不知怎么生出了要和這些公子們一較高下的奇思妙想,就去央陸皇后要來這賽馬會?!?/br>
    “陸皇后同意了?”喬景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對啊,同意了,還向圣上請了道旨呢?!眴绦钦f到此處心思轉(zhuǎn)到了政事上,就開始絮絮叨叨地和meimei抱怨這陸皇后慣會拿捏圣上,陸家靠著她尾巴又翹上了天云云。

    喬景全然聽不進喬星后面的話,只是默默將眸光落在了蔣家小姐身上。

    大齊的文臣雖然一個個看著病怏怏的,但其實深諳扮豬吃老虎的道理。大齊子弟不全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蔣姑娘拼盡全力,最后名次還是落在了很后頭。

    賽馬會結(jié)束后禮部宴請群臣,喬景跟著jiejie一起在別廳與些夫人小姐們交際,見那蔣小姐板著張臉獨坐一旁,就起了與她結(jié)交之心。

    “蔣姑娘?!彼叩绞Y姑娘身邊,輕輕柔柔地喚了她一聲。

    那蔣姑娘聽到她在叫她,卻是沒有起身,只是偏過頭冷冷瞧著她,絲毫沒有要回應(yīng)她的友好的打算。

    喬景心里有點發(fā)怵,便朝她淺淺笑了笑。

    “你笑什么?”蔣姑娘一揚下巴,硬生生地反問她,眸光里盡是譏誚。

    喬景一是沒見過這般沒有禮數(shù)的人,二是沒被人這樣弄得下不來臺,她那時年紀小,有些害怕蔣姑娘冷硬的態(tài)度,就溫馴地垂下眼眸,抿著嘴不說話了。

    蔣姑娘打量著她的眸光一閃,施施然站起了身。

    “哼,廢物?!?/br>
    喬景心里重重一跳,不可置信地抬眸望向蔣姑娘,臉頰和耳朵一下燒得又紅又熱。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呢?!她絲毫不能理解蔣小姐對她的惡意。

    蔣姑娘傲慢移開看著她的目光,徑自從她身邊走過,離開了別廳。

    直到如今,喬景都清楚記得被蔣姑娘罵廢物時那又難過又羞愧的心情。

    齊朝重文輕武,朝野內(nèi)外盛行孱弱矯飾之風,辛九山不喜這種風氣,是以一直在書院里安排有騎射的課程。

    喬家詩禮傳家,喬景對騎馬射箭一竅不通,怕到時上課惹人嘲笑,便私下求了裴舜欽教她。

    當時她連馬背都上不去,裴舜欽教她教得吐血,不過好在沖著五十兩的學費的份上兒,最后他還是盡心盡力地教會了她。

    喬景想起那時在練習得渾身都要散架后,和裴舜欽在馬場上緩緩按轡前行的場景,嘴角無聲地揚起了一個笑。

    一樣是這種黑沉里透出瑩藍的夜,一樣是這種被露水沁透了的青草味道。

    她不知道蔣小姐看到她現(xiàn)在這副模樣,還會不會覺得她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喬景一路疾馳,眼看著黑黢黢的天色一點點變淺,不知騎了多久,忽而感受到了前方傳來了隱約密集的馬蹄踐踏聲。

    她心念一動,一夾馬肚,將馬兒又催快了些。

    霧里漸漸現(xiàn)出了黑壓壓的一群人影,她料想這些十有□□是岑寂帶來的援軍,稍稍放下了懸著的心。

    “喬景?!”

    她不想岑寂反倒先認出了她。

    岑寂策馬趕上前來,喬景勒馬停步,一邊牽扯著韁繩讓馬兒在原地踱步,一邊思路清晰地向岑寂道:“陸可明和裴舜欽現(xiàn)下都被困在縣令府,你得分給我點人把他們救出來?!?/br>
    岑寂這幾日幾乎沒什么機會合眼,瞧著便有幾分疲憊憔悴,他聽著喬景的話反應(yīng)一瞬,皺起了眉頭。

    “他們怎么會落到縣令手里?”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喬景抬手整理了下被露水打濕粘在頰上的散發(fā),后知后覺地覺得累得有點兒直不起腰。

    岑寂思忖一刻,對喬景道:“你無官家身份,恐怕壓不住縣令,我?guī)撕湍阋黄鹑??!?/br>
    岑寂此言在理,喬景一心想著快些趕回鎮(zhèn)上救人,點頭答應(yīng)著即便將馬頭掉往了回鎮(zhèn)的方向。

    等她和岑寂趕回鎮(zhèn)上時天光已然大亮,岑寂手握衛(wèi)軍虎牌一路暢通無阻,他們從北城門入城,長驅(qū)直入地趕去位于城南的縣令府,

    一切順利,喬景剛松了口氣,不想隔著兩條街就見到了縣令府那邊燃起了沖天的火光。

    “怎么回事!”

    喬景呼吸一滯,清秀的臉一下變得煞白。

    岑寂亦是變了臉色。

    為什么縣令府會出事?現(xiàn)在離巳時明明還有一段時間,他們不可能未卜先知那批兵武會被攔下來。

    及到縣令府,喬景下馬便往里沖,結(jié)果一把被岑寂拽住了胳膊。

    “小心!”岑寂嚴肅提醒過她,轉(zhuǎn)身向身后跟來的人令了聲戒備。

    喬景這時候滿腦子都是裴舜欽的安危,根本沒法再去想著什么周全。岑寂拽著她的勁很大,她等不住,便噌地一下抽出了岑寂腰間的佩劍。

    “你干什么!”劍光泠然,岑寂被喬景這舉動震地往后退了一步。

    喬景努力讓握著劍的手不要抖,也努力不要讓臉上現(xiàn)出怯意。

    “我不怕?!彼币曋爬淅湔f罷,轉(zhuǎn)過身毫不遲疑地沖進了縣令府。

    縣令府橫尸遍地,各處房屋都被人潑了油點火。

    四周都是表情猙獰痛楚的死人和摻雜著血腥味的焦糊味道,喬景一間間推門尋找裴舜欽的下落,心情卻是異常冷靜。

    火沒什么可怕的,血沒什么可怕的,死人也沒什么可怕的,只要裴舜欽還活著,就沒有什么是可怕的。

    后宅的一處樓閣傳出聲爆響,熾紅的火一下沖向天際,喬景注視著濃重繚繞的黑煙,眸光一定,悄然握緊手中的劍,尋向了剛才爆炸的地方。

    后花園里除了木頭梁柱被火燒得嗶剝炸裂聲,靜得讓人心驚,喬景提劍繞過假山,驟然看到有具尸體就橫陳在離自己不到一丈遠的地方,心控制不住地抖了一抖。

    這人身體肥胖,脖子上被人拉了道深深的口子,殷紅的血沁透他半邊衣裳,染紅了身下的一片白石地。

    喬景見他穿著上好的綾羅綢緞,不像是府中的下人,就大著膽子走到了近前。她注意到有一個箱子摔在離這人不遠的地方,里面的珠寶紙張敞天露著,一時心思急轉(zhuǎn)。

    這人是誰?是縣令的心腹,抑或就是縣令本人?

    她正自思索,忽而聽到左手邊的半人高的灌木叢里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緩步向草叢走去,握著劍柄的手心沁出了層冷汗。

    “誰!”她沉聲一喝,凌厲將劍尖指向了之前傳出聲音的地方。

    一個女子驚呼一聲,側(cè)身摔倒從灌木邊摔了出來。

    “是你!”喬景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與她在胭脂鋪有一面之緣的那個小妾。

    小妾慘白著臉抖得恍如篩糠,喬景一步跨上前,掰過她肩膀疾聲問她道:“你們把昨天抓的人關(guān)在了哪里?”

    “饒命……,饒命??!”小妾嚇得魂不附體,只是顛來倒去地求饒。

    好不容易碰到個活口,結(jié)果又問不出話,喬景心急如焚,蹲下身猛地捏住小妾的下巴,硬逼著她看向自己。

    “我不殺你,快告訴我你們把人關(guān)在了哪里!”

    小妾僵硬睜開眼,見面前的少年面容似曾相識,臉上不禁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喬景瞧她似是回憶起了什么,忙道:“雜戲館,我們見過的。你忘了?你還送了碟紅米糕給我一起的那個公子,你還記得嗎?就是他被你們抓了!”

    “昨天……青崖書院的學生,你是陸小侯爺?shù)娜耍?!”小妾茫然的目光一亮,立時變得十分激動。

    她手指向南邊,顫聲道:“沁芳閣!他們被關(guān)在了沁芳閣,你快去,南延的人已經(jīng)趕過去殺人滅口了!”

    喬景不及去想南延的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此處,起身就往小妾指的方向趕去。

    她走出沒幾步,一下剎住腳步轉(zhuǎn)頭望向小妾,果決對她道:“你別逃,就呆在這兒藏好,我保你,你把知道的全都說出來,我保你無罪?!?/br>
    小妾癱軟坐在地上呆呆望著喬景,沒聽懂喬景的意思,喬景無奈一嘆,扯下腰間的玉佩扔了過去。

    “這就是你的護身符,拿好了?!?/br>
    小妾終于懂了喬景是在救她,她點頭如搗蒜,忙不迭撿起了落在土地上的白玉。

    喬景提劍趕向沁芳閣,剛步履匆匆地轉(zhuǎn)過粉垣一角,不防一道劍光就朝她臉面招呼了過來。

    對方動作迅如雷霆,她一凜,慌忙抬劍去擋,結(jié)果虎口一震,手中的劍瞬間被人劈落在地。

    劍掉在地上發(fā)出聲清脆的聲響,喬景心沉下萬丈深淵,絕望望向了面前那人。

    直到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面前這個渾身是血,殺氣騰騰的人原來是裴舜欽。

    裴舜欽想來也是沒料到她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兩人面面相覷半晌,喬景屏著氣小心摸上裴舜欽的臉頰,顫抖著用力撲進了他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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