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流氓，身上酒味很重，流里流氣的在她身邊轉(zhuǎn)悠，過分的還上手了。

    季蕪菁適時避開，動作幅度很小，她不想激怒這幾個酒鬼。喝了酒的人，容易沖動，就像她自己，一時沖動跟葉瀾盛頂嘴，現(xiàn)在好了，跑出來碰上這種破事兒。

    現(xiàn)世報(bào)。

    季蕪菁微的探口氣，攥緊了衣服，說：“要錢有，要讓我去旅館，你們不如現(xiàn)在就殺了我。反正最后，也肯定是鬧出人命，在這里和旅館里沒有區(qū)別?！?/br>
    她的話冷冷清清，面上也沒有慌張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還真是唬住了這幾個小流氓。

    但也僅僅只是一瞬，緊跟著就開始不講道理，拉拉扯扯，就差沒有就地正法。

    季蕪菁反抗的厲害，對方亮了刀子，她也沒停下來，像個瘋婆子。

    這條街，說冷清也不冷清，娛樂場所好幾家，門口來來去去也不少人。

    他們就站在路中間，這么鬧著，竟然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伸出援手。

    季蕪菁被摁在地上，臉頰貼著地面，一嘴的土腥味。

    后頸被人掐住，惡聲警告，“小東西，今天算你倒霉，老子現(xiàn)在yuhuo焚身，看著你扭幾下都受不了。眼下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

    “有句話不是說了，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做個風(fēng)流鬼，老子高興！”

    季蕪菁這會嗓子已經(jīng)喊沒聲了。

    她想到七年前，那時候運(yùn)氣還不錯，遇上了葉瀾盛。眼下，大概不會再那么好運(yùn)氣了吧。

    她沒讓自己哭，自己作的，就沒道理再哭了。

    她的雙手被反剪在身后，不知道被什么綁住，皮膚發(fā)疼，那細(xì)細(xì)的繩子像是要嵌進(jìn)rou里。

    緊跟著，她被拎起來，旁邊的電瓶車也跟著扶起來，他們把她摁在了車上。

    她當(dāng)然不會就那么輕易妥協(xié)，像一條鐵板上垂死掙扎的魚，不停的翻騰著，很快就從電瓶車上摔下去，反反復(fù)復(fù)，幾個來回。

    突然，有人大喝一聲，幾個小流氓回頭一看，不知是誰來了，一把將人丟在了地上，踩著電動車就跑了。

    季蕪菁這會已經(jīng)沒了力氣，她倒在地上，有車子從眼前開過去，很嚇人。

    她咬著唇，一聲都沒吭。

    很快，有人過來，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扶到馬路邊上，幫她解開了手上的繩子。

    腕上出現(xiàn)一道很深的血印。

    “你沒事吧？”

    季蕪菁抬眼，她摔了好幾回，額頭上臉上，大小有擦傷，她看著眼前的人，并不認(rèn)識，便下意識的掙開，“我不認(rèn)識你，你又想怎么樣？我告訴你，我不怕事兒，我也不怕死?！?/br>
    “貞cao與生命之間，我選擇貞cao?！?/br>
    她說的慎重其事，眼里透著決絕，可以感覺出來，那比她的命還要重要。

    眼前的人笑了笑，說：“放心，我什么也不要，是邱小姐讓我跟著你，說你可能會遇上麻煩。這邊夜里不安全，你是外地人不知道，這里算是幫派集中場所，小混混很多。很多小姑娘在這里吃過虧?！?/br>
    “邱小姐？”季蕪菁想到了餐廳里那個女人。

    “是的。是否要帶你回去？”

    若是邱小姐與她想的是同一個人，那這也算是葉瀾盛出手相救。

    她抿了抿唇，“好?！?/br>
    稍后，她便跟著人回到了老胡同，七拐八拐，又回到那座宅院前。

    兩人前后進(jìn)入，那包廂還亮著燈。走近了能聽到女人清脆的笑聲，能聽出歡愉。

    她被帶過去，包間門虛掩著，男人叩了三下門，里面就傳出女人的聲音，“進(jìn)來吧?！?/br>
    男人側(cè)頭示意季蕪菁進(jìn)去。

    她垂著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男人一眼，小聲問：“是否方便？”

    “方便?！?/br>
    季蕪菁輕輕把門推開，走了進(jìn)去。

    邱煙與葉瀾盛并排坐在一塊，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們搭在一塊的手。

    葉瀾盛手里夾著煙，沒看她，只用鼻子發(fā)出冷哼。

    邱煙見著她的模樣，趕忙起來，“真的遇上麻煩了？”

    季蕪菁垂著眼，沒去看她，只自顧自的說：“我來是想跟您道謝，順便說一句對不起?！?/br>
    她的聲音這會跟破銅鑼一樣，沙啞難聽。落在葉瀾盛耳朵里，覺得刺耳的要命，“說話那么難聽，就給我閉嘴，實(shí)在不行舌頭割了當(dāng)啞巴也行?！?/br>
    季蕪菁吞了口口水，這話算是一語雙關(guān)吧。

    之前的話不中聽，現(xiàn)在聲音沙啞聽著難聽。

    她沒有再說更多，轉(zhuǎn)身就要走。

    邱煙把人拉住，“你這個樣子，我給你處理一下?！?/br>
    她壓低了嗓子，很輕的說：“沒關(guān)系，我住的賓館邊上有一家藥店，我回去的時候買點(diǎn)藥就行?！?/br>
    “現(xiàn)在都幾點(diǎn)了，你當(dāng)藥店是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么？”女人拉著她的手，語中帶著淺笑，“走吧?！?/br>
    她說著，回頭看了一眼葉瀾盛，而后拉著季蕪菁去了自己的臥室。

    她就住在這邊，閨房在餐廳背后，別有洞天。

    季蕪菁在沙發(fā)上坐下來，身體的疼痛一陣陣襲來，她眼角發(fā)酸，卻努力克制住了。

    邱煙給她清理了一下臉頰上的擦傷，額頭估計(jì)撞的厲害，腫了個大包，左眼眼尾處，也破了皮。

    仔細(xì)瞧著，其實(shí)還挺嚴(yán)重的。

    還有她的手腕，那些人用的是軟鋼絲，季蕪菁掙扎拉緊的時候，真跟刀割一樣，幸好她自己控了力氣，否則的話，這手都要廢掉了。

    邱煙瞧著這一手的血，心都拎起來了。

    “你不疼??？”

    她點(diǎn)頭，“疼的?！?/br>
    “看模樣你也是個倔脾氣。”她瞧著傷口，心里琢磨著要不要帶她去醫(yī)院。

    季蕪菁似是知道她的心思，說：“我沒事，不用麻煩去醫(yī)院?！?/br>
    邱煙笑了笑，“我覺得有必要去看一看，我怕感染，又怕傷的過重對你日后會有影響。一雙手是很重要的?！?/br>
    “您說的對，那我自己去吧?！?/br>
    “別了，我讓阿時帶你去。”

    “真的不用麻煩?！?/br>
    “你一個小姑娘，人生地不熟，你知道哪里有醫(yī)院么？”

    “手機(jī)打車，司機(jī)師傅會帶我過去。”

    “你是在我這兒出事的，我有責(zé)任?！?/br>
    她很堅(jiān)持，季蕪菁也懶得再游說，就答應(yīng)了下來。

    稍后，被她稱之為阿時的人進(jìn)來，邱煙囑咐完，就先出去了，總不能把葉瀾盛一個人晾著太久。

    阿時就是剛才在街上救她的男人，看著年紀(jì)并不大，身材很好，穿著黑色短袖，手臂結(jié)實(shí)有力。模樣清俊，有幾分奶油小生的既視感。

    “走吧?！卑r說。

    季蕪菁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他出去。

    走到前廳，她不覺得朝著包間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也沒看到，然后緊跟著阿時的步伐，走出了院子。

    關(guān)門聲發(fā)出的動靜，落在了葉瀾盛的耳朵里，他朝緊閉的窗口看了眼，“什么情況？”

    邱煙給他倒酒，說：“真的遇上壞事兒了，估計(jì)掙扎的厲害，受了不少傷，都是皮外傷沒什么大礙，我就是瞧她手腕上的傷口有點(diǎn)嚴(yán)重，想著還是去醫(yī)院看看比較好，就讓阿時帶著去了。”

    “你干嘛要同一個小姑娘置氣，說話還那么難聽。女孩子面皮薄，你這樣說，她心里肯定不舒服?！?/br>
    葉瀾盛喝酒，不想提季蕪菁這人，省得肝疼。

    邱煙看著他，卻不想停下這個話題，“我看她應(yīng)該是個倔脾氣，吃軟不吃硬，你若是真的為她著想為她好，你應(yīng)該軟著點(diǎn)來。”

    “邱煙，你今天話格外多?！?/br>
    他連名帶姓的叫人，顯然是不耐煩了。

    邱煙閉嘴，盛了湯，遞給他，說：“清熱去火的，喝一晚，夜里睡覺會舒服些?！?/br>
    他接過，邱煙則一直看著，一只手抵著頭，見他喝下一口，說：“茜茜來找過我了?！?/br>
    他手上的動作停了停，“然后呢？”

    “她跟我道歉，說對不起我，但不求我原諒。她說她會讓傷害錫元的人付出代價(jià)，我猜她可能會做些什么?！?/br>
    “翻不起浪?！?/br>
    “阿盛，你什么時候能振作呢？”

    葉瀾盛放下瓷碗，“我這樣好的?！?/br>
    “你喜歡剛才那個小姑娘？”

    “胡說八道。”

    邱煙心里微微松口氣，“她是不是不知道你的事兒？怎么說你是殺人犯？”

    葉瀾盛皺眉，余光看過去，只一眼，他什么話也沒有。

    可就這么一眼，足夠讓邱煙的表情難以自持，“我……”

    他什么也沒說，起身要走，邱煙立刻拉住他，“不是，我是不小心，我走到門口的時候，你們吵的激烈，我不好意思進(jìn)來。我真不是故意要聽?！彼芫o張，雙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臂，絲毫不肯放松，“我還沒跟你說重要的事兒呢，你不聽了么？”

    “說?！?/br>
    “是岳家那邊，他們好像想對付你，你要小心一點(diǎn)?！?/br>
    “跟姚京茜聯(lián)合了？”

    “那倒是不清楚。不過岳家二老對姚京茜也沒什么好臉色，他們不但把你當(dāng)兇手，也把她當(dāng)做是罪魁禍?zhǔn)?。這兩位老人家有些瘋魔，還有錫元的meimei，總歸你小心為上。他們是鐵了心的準(zhǔn)備不死不休了?！?/br>
    葉瀾盛：“知道了?！?/br>
    “再坐一會吧，好么？”

    “不了。我去醫(yī)院看看?！?/br>
    他掙開了她的手，徑自朝外走去。

    片刻，邱煙立刻起身跟了出去，快步追上葉瀾盛，說：“我跟你一起去?！?/br>
    “不用?！?/br>
    “她到底是在我這里出了事兒，我放心不下?！?/br>
    “那你自己去，我回酒店休息?！?/br>
    邱煙噎住，腳步微頓。

    葉瀾盛走到門口，停了步子，回過頭看她，說：“不要做癡心妄想的夢，年紀(jì)也不小了，應(yīng)該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br>
    句句誅心。

    人走后，邱煙半天才恢復(fù)過來，她給阿時打了個電話，得知情況之后，還是去了一趟醫(yī)院。

    幸好傷口并不是很深，沒什么大礙，醫(yī)生簡單處理以后，讓季蕪菁掛了兩瓶鹽水。

    邱煙到的時候，輸液室里就季蕪菁一個人，手邊放著水杯，阿時不在，可能是出去買吃的東西了。

    她走過去，在季蕪菁的身邊坐下來，剛一落定，她就睜開了眼睛。

    邱煙朝著她笑，有些不好意思，說：“是不是吵到你了？”

    她搖搖頭，神色平平，“沒有，我本來就沒有睡著?！?/br>
    “我不放心，阿盛回去之后，我就趕過來看看。我問過阿時了，說你的手沒什么大礙，好好護(hù)理，留疤痕的機(jī)率就小一點(diǎn)。女孩子肯定不喜歡身上留疤?！?/br>
    季蕪菁勉強(qiáng)的勾了下嘴角，她沒什么心情跟她說話，而且也沒到那個份上。

    可邱煙似乎說話的興致很高，“阿時是不是去買吃的了？”

    “應(yīng)該吧?！?/br>
    “你的事兒，阿盛都跟我說過了?！?/br>
    話題跳脫的有點(diǎn)快，季蕪菁腦子滯后，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這句話。說了么？該是什么樣的身份，他才會跟她說這些？

    她淺淺的笑，一句話也沒講。

    邱煙仔細(xì)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心中詫異，這姑娘可真穩(wěn)。

    她笑了笑，說：“殺人犯這三個字，太重了。當(dāng)年的事兒，他沒跟你說過么？”

    季蕪菁看她一眼，搖搖頭，嘴巴像是被封住了，仍是一言不發(fā)。

    “那真的只是一個意外，他原本也不會做這個手術(shù)，但當(dāng)時腦外科里，能有時間做這場緊急手術(shù)的就只有他，一分鐘都等不得，救死扶傷是醫(yī)生的本職，手術(shù)里的小意外誰也不想，說他故意要害死人的人，其心可誅。作為醫(yī)生，他很有能力的，也絕對不會像你說的，利用醫(yī)生的身份去殺一個人。你這話說的未免太重了?！?/br>
    看來，這是一位很了解葉瀾盛的人。

    季蕪菁：“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

    邱煙說：“我想讓阿盛高興，也許你可以?！?/br>
    她眉梢一挑，眼里掠過一絲詫異。

    邱煙抬手摸了摸她的手，說：“你與我很像。”

    兩人對視，季蕪菁很快就收到了她眼里給出的信息。

    因?yàn)樗齻兿?，所以葉瀾盛才留她在身邊？

    她盯著邱煙的臉，左看右看，仔細(xì)看了許久，怎么也沒有看出來她們之間究竟有什么相似之處。

    邱煙說：“神韻，你身上的那股子勁，與我很像。我在你這年紀(jì)的時候，也同你一樣，自尊心很強(qiáng)，那會與他斗氣比你說的話還要厲害。兩個人待不了幾分鐘，就總是為一些芝麻小事兒爭吵，以前覺得不開心，現(xiàn)在想起來卻很甜蜜?！?/br>
    終于，季蕪菁還是忍不住開口，“我不是你的替身?！?/br>
    “不是人死了才需要替身，我雖活著，可我和阿盛是永遠(yuǎn)也不能在一起的關(guān)系，你明白么？”

    季蕪菁表示她一點(diǎn)也不明白，要說就說明白，這樣藏一句漏一句，讓人很難受。

    邱煙握住他的手，說：“你是他第一個帶到我面前的人，我也看到了他對你的包容，我覺得你可以給他帶去快樂?！?/br>
    這話說的，季蕪菁心里膈應(yīng)的很。

    看似軟綿綿，卻是往她心里扎了根刺。

    季蕪菁扯了扯嘴角，“你可能弄錯了，我跟他沒關(guān)系。”

    “有沒有關(guān)系，你自己心里清楚明白，我要說的就這么多，無論你們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我都感到欣慰，我只希望他能夠快樂一些，別為了以前的事兒傷神，甚至放棄自我?！?/br>
    掛完鹽水，邱煙親自送她回到賓館。

    季蕪菁在前臺拿了備用房卡，回到房間，寧桃還睡的昏天暗地，房里全是酒氣。她借著手機(jī)光線，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來，整個人跟散架一樣。

    手機(jī)輕微震動，是邱煙發(fā)來的信息，【早點(diǎn)休息，傷口不要沾水?！?/br>
    她掃了一眼，有一種沖動，想把她刪除。

    回來的路上，她說為了更好的照顧葉瀾盛，互相加個微信，有什么事兒她可以直接囑咐她。

    她覺得好笑，可想到邱煙說的那些關(guān)于葉瀾盛的事兒，她心里也不好受。她罵葉瀾盛的那些話，是憑著頭腦發(fā)熱，說完以后，卻并沒有覺得多爽，反倒有一種闖下大禍的恐懼。

    她反復(fù)想著邱煙說的話，她只給了一點(diǎn)點(diǎn)信息，勾的季蕪菁想要去探究更多，想知道他為什么變成如今這樣?？墒牵坪鯖]有立場去了解這些。

    也沒這個資格。

    ……

    葉瀾盛在外頭開了一夜機(jī)車，回到酒店時，天蒙蒙亮。

    他在餐廳用過早餐，回到房間沖了澡，而后點(diǎn)了根香煙，坐在躺椅上，拿手機(jī)給梁問撥了個電話。

    “查的怎么樣？”

    梁問還沒睡醒，在電話那頭哼哼唧唧，葉瀾盛很有耐心，正好這房里有唱機(jī)，他找了張碟放上，把音量開到最大聲，順手把手機(jī)放在出聲口。

    隨即，電話那頭就響起梁問殺豬一樣的叫聲。

    葉瀾盛心滿意足，咬著煙，把手機(jī)拿回來，順手關(guān)掉了音樂。

    “清醒了？”

    “老大，你到底想干嘛？你是要整死我么？”

    “老頭那一家子的全部資料找到?jīng)]？”

    “哪兒那個快，人家地道的北城人，手里捏著權(quán)勢，調(diào)查起來肯定要點(diǎn)時間。而且你要做好準(zhǔn)備，這家人沒有污點(diǎn)的可能性很高。其實(shí)我不贊同你這樣做，本身你在醫(yī)學(xué)界名聲就很差，你再這樣，萬一人家不吃你這一套，怎么辦？我覺得吧，你還是賣慘吧，真的，雨中跪求那種……”

    “你最近看什么肥皂劇了？”

    梁問哈哈哈，“那些老學(xué)究，就吃這一套。你搞威脅，搞人際關(guān)系，這你不如賣慘來的實(shí)在?；蛘?，你可以把三年前的醫(yī)療事故重新翻起來，為自己證明?！?/br>
    葉瀾盛掛了電話，抽完一根煙，便躺床上睡去了。

    休息前，收到了邱煙發(fā)來的信息，簡單的說了一下季蕪菁的傷勢，讓他放心。

    信息沒回，他把手機(jī)調(diào)了靜音，便睡覺了。

    ……

    季蕪菁一夜沒睡，第二天起來臉崩了。

    寧桃看到她的臉，嚇了一跳，“你昨晚上出去了？”

    她臉上的傷口經(jīng)過一夜，淤青變深，臉還有些浮腫，就顯得可怕了許多。

    季蕪菁不知道該怎么說，早知道就不回來了，面對寧桃的驚詫，她無言以對。

    “是啊，出去了一趟，碰上了小流氓?！?/br>
    “那你沒事吧？你怎么不叫我?！?/br>
    “你睡的那么死，我叫不醒啊?！?/br>
    “去過醫(yī)院了么？”

    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去過了，幸好沒事，我嚇了一跳呢?！?/br>
    “哎呦，原來外面治安那么差么？那我們以后晚上都不要出門了，這事兒要不要跟袁姐說？”

    “暫時不必了吧，我也沒什么大礙，就是皮外傷，你不要過分擔(dān)心?！?/br>
    可能是吐露了心聲，寧桃對季蕪菁好像又熱情了一些，整個人顯得活潑了不少，沒有之前那么沉靜。

    這一整天，季蕪菁都沒有出門，寧桃照顧她，還幫她換藥，清理傷口。

    休息了兩天，袁潔潔又開始指派任務(wù)，走訪醫(yī)院，并給了名單，嘗試與這些醫(yī)生建立關(guān)系。

    由于季蕪菁臉上傷著，暫時不用出去，但袁潔潔讓她去給葉瀾盛打下手，袁潔潔本人還有更重要的事兒去做。為此，袁潔潔還幫她在同個酒店開了個標(biāo)間，讓她能夠隨叫隨到，方便葉瀾盛使喚。

    寧桃在私下表示很羨慕，季蕪菁沒這么覺得，她只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個機(jī)會。

    原本她手里可以有更多的客戶源，就這么泡湯了，她很難過，但也沒辦法。

    第二天，她就拎著行李，去了悉墩酒店。

    安頓好以后，她先去葉瀾盛那邊報(bào)道一下，為了方便，袁潔潔還專門給了葉瀾盛的聯(lián)系方式，讓她存好，并不許往外透露。

    她深吸兩口氣，給葉瀾盛打了電話。

    手機(jī)響了好一會，才接起來，他語氣聽起來不太好，電話那頭挺吵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什么事？”

    季蕪菁輕輕的咳嗽了一聲，說：“葉總，袁特助吩咐讓我在這段時間給你打下手，您有什么要交代我做的，需要跑腿的，只管吩咐我。為了方便，我已經(jīng)搬到悉墩酒店1818號房間?！?/br>
    “來醫(yī)學(xué)院，拿套衣服過來，到了以后給我電話?！?/br>
    “好?！?/br>
    季蕪菁按照葉瀾盛的吩咐，在酒店前臺拿了房卡，進(jìn)了總統(tǒng)套，拿了一套衣服，而后趕去了醫(yī)學(xué)院。

    天下雨，她拿了兩把傘，到了以后，在葉瀾盛的指引下，到了行政大樓。

    葉瀾盛就站在大樓門口，她快速跑過去，他有些狼狽，衣服都濕透了。

    他一句話沒說，拿了衣服去衛(wèi)生間里換了下來。

    眼下天氣涼，濕衣服傳久了會感冒。

    季蕪菁等在門口，十分鐘后，葉瀾盛出來，把換下來的衣服塞給她。

    “你走吧?！?/br>
    她想問問，可最終還是沒問出口，只是把其中一把還未拆開的傘遞給他，說：“天氣預(yù)報(bào)說著雨要下兩三天，晚上雨量會比較大?！?/br>
    葉瀾盛接過，目光在她臉上掃過，傷勢明顯，像被人揍了一樣。

    他說：“你這模樣，別到處瞎跑了，難看死了?！?/br>
    “那我下次出來戴個口罩?！?/br>
    “快走?！彼荒蜔┑内s人。

    季蕪菁走到大門口，撐起傘，還未出去，便聽到里頭傳來不太和諧的聲音。

    她下意識的轉(zhuǎn)頭去看，便瞧見那位醫(yī)學(xué)界的教授站在葉瀾盛的跟前，那氣勢高高在上，連正眼都未瞧他，“不要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別說五分鐘，我連一分鐘都多余給你。你若是還在這里糾纏，就不要怪我不客氣?！?/br>
    季蕪菁迅速轉(zhuǎn)回頭，捏著傘柄的手緊了緊，而后快速離開，沒有多逗留半分，但她也沒走，只漫無目的的在行政大樓附近轉(zhuǎn)悠。

    雨時大時小，她褲腳都打濕了。

    這會，她突然迫切的想要探究葉瀾盛所發(fā)生的那件事。

    她猶豫了數(shù)秒后，拿手機(jī)百度了一下，如果那件事足夠嚴(yán)重，她覺得網(wǎng)絡(luò)上應(yīng)該會有記憶。

    但她不知道關(guān)鍵詞，她先搜索了葉瀾盛的名字，沒什么有用信息，她翻看了二三十頁，也沒有關(guān)于他本人的事情。而后，她又仔細(xì)想了一下，想到了鄭建成。

    他是葉瀾盛的師傅，那么當(dāng)初應(yīng)該是在他所在的醫(yī)院里就職。

    鄭建成是深城二院的副院長。

    她立刻搜索了深城二院，多事一些介紹，再翻翻，果然有漏網(wǎng)之魚。

    三年前的報(bào)道，‘某富豪背景的腦外科醫(yī)生，因?yàn)樗匠鹪谑中g(shù)過程中做了手腳，導(dǎo)致傷患最終死亡?！?/br>
    她點(diǎn)進(jìn)去簡單的掃了一眼，是一篇批判性的文章，個人主觀意識很強(qiáng)，著重批評的是有錢有權(quán)這個背景，并用一顆老鼠屎壞一鍋湯來形容葉某。

    里面最具有價(jià)值是照片，只有一張，照片里是醫(yī)患糾葛，人臉都打了馬賽克，場面看起來還挺嚴(yán)重。

    穿白大褂醫(yī)生被圍在中間，照片就停留在起沖突的一瞬。

    季蕪菁看著都覺得有點(diǎn)怕，感覺那醫(yī)生有被打死的可能性。

    她又找其他的，看的太投入，連葉瀾盛走到身邊，她都沒有注意到。幸好雨傘阻隔，葉瀾盛并沒有看到她在看什么東西。

    “你站在這里做什么？”

    季蕪菁聞聲，立刻鎖屏，把手機(jī)放進(jìn)口袋，抬頭看向他，頓了兩秒后，她笑著說：“等你啊?！?/br>
    葉瀾盛沒什么心思探究她的心理活動，敷衍的應(yīng)了一聲，“走吧?！?/br>
    他走在前面，季蕪菁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她眼睛盯著他的后腦勺，莫名想起曾經(jīng)他在家里時，接到家屬電話，說話語氣的溫和，耐心解答對方各種問題的樣子。

    說了足足快兩個小時，問題反反復(fù)復(fù)就那些，但他并沒有任何不耐，語氣從頭至尾都沒有改變過。

    她只坐在旁邊聽著，都覺得這位家屬有些煩，并過于敏感。

    那時候，她知道，葉瀾盛其實(shí)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

    學(xué)醫(yī)其實(shí)很苦，按照他的家庭背脊，大可不必做這一行，不都說勸人學(xué)醫(yī)，天打雷劈么。

    一路走到學(xué)校門口，葉瀾盛都沒有回過一次頭，走的很慢，光看背景，便能感覺到他重重心事。

    行至門口，他才停下來，季蕪菁也跟著停下來，這會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叫車。

    正要打電話的時候，葉瀾盛說：“你自己回去，我還有別的事兒?！?/br>
    季蕪菁：“好，葉總您有什么事兒，只管吩咐?！?/br>
    葉瀾盛斜了她一眼，說：“少在我眼前晃，臉丑成什么樣了，自己沒數(shù)？”

    她干笑了一下，“知道了?！?/br>
    說完，葉瀾盛就走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季蕪菁站了一會，差一點(diǎn)要跟上去，但她想他應(yīng)該不太需要她陪著。

    原本是要自己打車走的，可腳步不聽腦袋的指令，自顧自的跟著葉瀾盛走了。兩個隔著一定的距離，季蕪菁就像跟跟蹤狂一樣，偷偷跟著。

    他稍微停一停，她就立刻躲在樹后面，或者廣告牌背后。

    如此拙劣的技術(shù)，自然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

    葉瀾盛索性停下來，轉(zhuǎn)過身，看向躲在大樹后面的人，她大概是為了不被他發(fā)現(xiàn)，躲過去的時候，連傘也收了，整個人掩在樹后，只露出一點(diǎn)鞋尖，并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他站著，好整以暇的瞧著。

    好一會，季蕪菁偷偷摸摸的探出頭來，結(jié)果被他抓個正著，她立刻縮回去，但她知道，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

    雨水落在身上，涼涼的，她躲在后面，仍不敢出來。

    一直到葉瀾盛走過去，看她傻呆呆的淋著雨，覺得好笑，算是苦rou計(jì)么？站在大雨中苦苦等候，手里有傘，還故意淋雨，腦子壞掉了。

    “你跟著我干什么？”

    若是說怕他出意外，會不會挨打？

    她抿了抿唇，沒敢看他，說：“順路吧，前面有地鐵站?！?/br>
    葉瀾盛哼笑，她此時臉色有些白，顯得臉上的傷勢更加明顯，傷口讓她顯得越發(fā)的柔弱，像包子，任人欺負(fù)也不會吭聲的那種。

    這樣一張臉，落在男人眼里，心思好的會生惻隱之心，態(tài)度上肯定會好，也會愿意給她機(jī)會；心思不太好的，則會想著在她身上得到點(diǎn)什么，所謂的公允交易；心思更壞的，就只想騙人上床。

    她也不是沒發(fā)生過這種事兒，之前那個方權(quán)，不就是貪圖她的色？

    如今想做藥代，以為客戶群改變了，就能避開那種事兒？也不是每一個醫(yī)生都是正人君子。

    季蕪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目光深深沉沉的。

    風(fēng)吹過來，帶著一股涼意，她才想起來要撐傘。

    葉瀾盛說：“去考研吧，我給你的那筆錢，足夠你什么都不干直到考研成功，房子也給你了，不會流落街頭?！?/br>
    季蕪菁頓了頓，他說話的語氣是溫和的，平靜的，如一個長輩給晚輩忠心提意見。

    “我會好好考慮的?！?/br>
    “回去吧?！?/br>
    “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我的事兒，你還管不了?！?/br>
    他要轉(zhuǎn)身，季蕪菁一下拉住他的手，“那個，那天我說你的那些話，我不是故意的，我其實(shí)沒那么想，你那么說我，我心里難受也很生氣，所以才會口不擇言。葉總，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心懷善意，就算你跟那個人真的有仇，你也絕對不會用醫(yī)生的身份去做那樣的事兒?！?/br>
    “我相信你?！?/br>
    葉瀾盛回頭，“你在可憐我？”

    不等季蕪菁說話，他譏笑，“你大概是忘記自己是個什么身份了，我就是再可憐，也輪不到你來可憐我。”

    季蕪菁不再言語，松開了手，說：“您路上小心?！?/br>
    大概是她眼里那一瞬的落寞，讓葉瀾盛起了惻隱之心，他沒走，而是跟著她一塊回了酒店，并一路尾隨跟她到了她的房間。

    她去衛(wèi)生間換了衣服，又沖了個頭，出來的時候，葉瀾盛躺在床上休息。

    她頓了頓，輕手輕腳的走到桌子邊上，坐下來準(zhǔn)備換一下手腕上的繃帶，順便給臉上的傷口擦一下藥水。

    右手比較好弄，左手就有些反手反腳，但這也難不倒季蕪菁。

    弄好手上的，就弄臉上的。

    整個過程，靜寂無聲，疼的時候，她五官會皺一下，卻不發(fā)出半點(diǎn)聲音。

    葉瀾盛是從她坐下開始，就睜開了眼睛，一直無聲的看著她自己給自己弄傷口。

    她的臉很能騙人，讓人覺得她軟弱無能，甚至連自己都未必照顧的好。

    但其實(shí)除了這七年，往前的十多年，她就是一顆長在田野里的雜草，頑強(qiáng)的成長，哪兒有人關(guān)心過她的死活好壞。

    “方權(quán)那件事，你是故意做給我看的，是么？”

    他突然開口，季蕪菁擦臉的手抖了一下，而后穩(wěn)住，“不是。”

    “你確定不是？你不好好想一想再問答這個問題？”

    季蕪菁舔了下唇，“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想要離開我的？”

    這個話問的有些繾綣，仿佛他們是一對糾纏不清，不停分分合合的男女。

    不等她回答，葉瀾盛又問：“你曾經(jīng)想過考研么？”

    自然想過，她有時候想，就再等等，等她的學(xué)歷足夠好看了，再離開也不遲，可她等不了，她心里難受，在他身邊，要時時刻刻警醒很難。

    特別到了床上，她很多時候都無法自控。

    她覺得自己斷的挺好，因?yàn)樗家喕榱?，說不定很快就會結(jié)婚。

    斷在他訂婚以前，是個民智之舉。

    起碼不會是小三就對了。

    她多少還能自欺欺人，這三年，他們是正常戀愛關(guān)系。

    “沒有，你幫我夠多了，人不能太過貪心，我怕到最后一切成了泡影，什么都得不到?！?/br>
    葉瀾盛：“你對自己定位太低了?！?/br>
    “可能吧?！彼龑χR子里的自己笑了笑，“但相比別人，我命已經(jīng)很好了。自然不能跟你比，你這樣的是老天爺開后門的，我這種屬于老天爺正兒八經(jīng)嚴(yán)格把關(guān)的，估計(jì)上輩子作孽，這輩子才得了這么一對父母。你可能上輩子欠了我人情，這輩子來還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