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諾回過頭，看到一個帶著金絲邊眼鏡、穿著西裝的青年從地上爬起來，正一臉怒氣看著他，憤憤道：“這可是我為了見教授特意定做的西服，弄臟了你賠得起嗎？”

    “師兄！”剛才那個女生連忙跑過來給他清理身上的灰塵，安撫道，“衣服沒弄臟，你沒事吧？”

    青年卻不看她，只是盯著李諾，冷冷道：“撞了人也不知道道歉嗎？”

    他們道上都是膽小的給橫的讓路，從來沒有他李諾道歉的時候，而且這次能撞上也是因為對方跑太快。

    李諾不欲惹事，但也不會忍氣吞聲，只是平鋪直敘的說著：“你也撞了我。”

    “要不是你突然從后面冒出來，我會撞了你？”

    “是你走太快了?！?/br>
    “你……！”

    就在兩人幾乎要打起來的時候，女生及時跳出來打了圓場。

    “師兄，別糾結(jié)這些了，教授馬上就要來了，我們先把人都帶進去吧?！?/br>
    西裝眼鏡男哼了一聲，一肚子的氣沒處發(fā)，只得狠狠瞪了李諾一眼。

    然后他看到了李諾懷里的東西——

    “誰允許你拿三份冊子了？”他轉(zhuǎn)而看向女生，不悅的皺起了眉，“他不清楚難道你也不清楚嗎？一人只允許拿一份材料?！?/br>
    女生好心替他解釋：“他說是幫同學拿的，之前我也看到有三個穿校服的男生。”

    西裝男寸步不讓，冷冷道：“那也不能壞了規(guī)矩，讓他們自己出來拿?！?/br>
    聽到這句話，李諾驀地抬起頭，眼中散發(fā)出一股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陰冷感。

    女生被嚇得后背一陣發(fā)毛，就在他以為這人要生氣時，卻只見對方冷著臉把兩本冊子扔了回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很快，她看到那個男生又走了出來，兩手空空如也，似乎是準備再領(lǐng)一本冊子。

    女生尷尬又愧疚，飛快往李諾手里塞了兩本冊子，小聲道：“快走，別被師兄發(fā)現(xiàn)了?！?/br>
    李諾臉色舒緩了幾分，沖對方說了聲謝謝。

    “我之前說一人只能領(lǐng)一本，你沒聽到嗎？”西裝男不知道什么時候冒了出來，再次擋在了李諾面前，審視的目光卻落在了梨渦女生身上，“師妹，你不能看人家長得好看就破壞了原則?！?/br>
    她不過是順手幫一下這人，又沒有做什么違規(guī)違紀的事情，沒想到會突然遭受這么嚴厲的指控。

    女生羞愧的低下了頭，還是下意識偏向李諾：“算了吧，都是學弟，我們也還有多的?！?/br>
    “這是什么話？要是人人都像他一樣占據(jù)過多資源，那那些本來需要的人怎么辦？”

    西裝男瞥了一眼李諾，精英氣質(zhì)濃郁的臉上滿是不屑：“再說了，某些人拿去了也沒用，一個高中生，看得懂嗎？”

    李諾沉著一張臉：“我會學?！?/br>
    “你會學？”西裝男笑了一聲，彎下了腰，“冒昧問一下，你成績怎么樣？年級排名多少？家庭條件如何？能支持你進行昂貴的研究嗎？”

    這些話一句話比一句誅心，每一句都恰如其分地戳中了李諾的痛處，讓他越發(fā)沉默。

    “該不會以為自己看了幾部電影就了解平行宇宙了吧？”

    西裝男終于找到了在自己領(lǐng)域打敗對方的方法，往前一步，語氣飛快的逼問起來，“你知道量子波動的不確定性是怎么回事嗎？你知道怎么計算微觀粒子的函數(shù)波嗎？你知道多重宇宙有幾層嗎？”

    這些字每一個拆開來他都認得，然而合上后就一個詞也聽不懂。

    李諾眼睛卻漲得通紅，面色越來越沉，身上透出一股nongnong的戾氣。

    “就憑你這樣的混小子還想勾搭我?guī)熋茫縿e癡心妄想了?！?/br>
    “師兄，他沒有！”女生漲紅了臉，“再說了，我比他大那么多呢！”

    西裝男壓根不理她，還在不停叨叨，語氣中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小朋友，不知道就滾回去當你的高中生，別以為大學……是什么人都能上的?！?/br>
    說這話時，他故意在大學那里停了一下，仿佛省略了什么一樣，說完后還意有所指瞥了女生一眼。

    后者瞬間漲紅了臉，眼眶都紅了。

    李諾常年混跡腌臜之地，哪里不知道他那個停頓的意思？

    眼神瞬間變得一片冰冷，校服下的肌rou蹦得緊緊的，就在他要揮拳揍人時，突然察覺肩上一重，李諾回過頭，看到了少年高挺的鼻梁，和弧度優(yōu)美的下頜線。

    “燦哥?！崩钪Z低聲叫了一句，一瞬間只覺得狼狽至極。

    “怎么在這兒耽擱這么久？”季燦往前一步站在了他身邊，表情很淡的掃過桌上的介紹冊子，“還在看這個？不是已經(jīng)有了嗎？”

    李諾耳朵有些紅：“那、那是給你的，我還想再領(lǐng)一本?！?/br>
    “犯不著，你要是想要回去那個給你，”季燦看了小冊子一眼，仿佛像是看報攤上擺著的心靈雞湯一樣，“反正也沒講什么重要的內(nèi)容?！?/br>
    輕飄飄的一句話，徹底激怒了西裝男。

    這是一場開放講座，平行宇宙的噱頭很大，聽上去似乎也很容易理解，但凡是上過網(wǎng)的，或多或少都能說出個大概的意思。

    但這背后的物理理論卻十分晦澀難懂。

    為了讓這次教授的講座效果更好，他們物理系還特意制作了這種小冊子派發(fā)，里面包含了宇宙大爆炸、廣義相對論、波函數(shù)、量子力學等理論的介紹。

    可謂費盡心思。

    可現(xiàn)在，這個還穿著校服的高中生，卻說里面沒什么重要的內(nèi)容。

    這幾乎是直接否定了他們?nèi)康呐Α?/br>
    “沒什么重要的內(nèi)容？這可是我們整個物理系花了整整一周才編好的內(nèi)容，就這樣被你一個外行否認了？”西裝男心里壓著怒氣，開啟了習慣的嘲諷，“我看你是看不懂吧？”

    仿佛聽到了什么笑話，季燦突然笑了一下。

    秋日午后的陽光照亮了他半張臉，少年唇角帶著笑，眼底卻一片淡漠：“還很驕傲嗎？但凡能看懂百度百科的都能看懂你們的小冊子。”

    西裝男瞬間面色一變。

    “這部分是抄的教科？”季燦翻開冊子，嘖了一聲，“還抄了百度百科的例子，連數(shù)字都不改呢，厲害啊，這就是你們整整一周的成果？”

    一瞬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無比難看。

    第19章 不好意思，我只帶季燦上分?！?/br>
    也有人不服，立刻反駁道：“那些早就是公開知識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們只是匯總編纂而已。更何況，抄教材和百度百科也算抄嗎？”

    季燦嗤了一聲，漫不經(jīng)心反問道：“所以呢，這就是你們做學術(shù)的態(tài)度？”

    這是他從顧江珩那里學到的嘲諷人的小技巧，果然，對面仿佛被踩中了尾巴的貓一樣，立刻跳了起來，紅著臉辯解：“這又不是寫論文！我們說是整理，又沒說是原創(chuàng)?！?/br>
    “既然知道自己不過是干的復制粘貼的工作，就別擺出一種花了大力氣的樣子?！奔緺N垂眸打量著那人，眼神冰冷，“打印店的老板一個小時就能做你們一周的工作?！?/br>
    “你——”

    “至于你剛才提的那些問題，就算你掌握了又如何？你也不過拾人牙慧人云亦云，就因為你多活了幾年，掌握了那幾個狗屁定律，你就這么看不起一個高中生？”

    “你念天體物理，難道你們導師沒有教你，要敬畏頭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嗎？”

    西裝男雙臉漲得通紅，正欲反駁，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驟然間臉色一變，雙腿發(fā)軟，差點兒跪了下去。

    “教、教授！”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走上了臺階，他身量清瘦，穿著一套略舊的西服，有一種學者特有的書卷氣質(zhì)。

    這位教授看了西裝男一看，嘆了口氣：“做人做事做學問，你還是先走好第一步吧。”

    聽清楚這話的含義，西裝男的臉唰一下就白了，這句話幾乎斷絕了他的未來。

    他今年大四，研究生想進入教授實驗室。不少有人脈的本科生都會在考研提前接觸教授。懷著這樣的心思，趁著這次教授來學校講座，他也做了無數(shù)準備工作刷好感度。

    可是現(xiàn)在這句話，卻幾乎是當眾拒絕了招他做研究生。

    教授身旁跟了一大堆學校高層，說完那句話后就走進了禮堂。剩下他一個人站在原地，尷尬又難堪。

    周圍還有那么多人看著他，他試圖一笑了之，裝作不在乎的樣子，然而卻只是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顧江珩不知什么時候站了過來，垂眸問季燦：“講座還聽嗎？不想聽我們就回去。”

    因為身后有人趕時間，顧江珩被擠得往前又走了一步，被迫和季燦臉貼臉，還搭了一只手在季燦身上維持平衡。

    少年的胳膊不輕不重的搭在肩頭，季燦甚至能感受到校服底下傳來的體溫，季燦僵了一瞬，但并沒有推開顧江珩，只是搖了搖頭：“沒什么，進去吧?！?/br>
    李諾也追了上來，頭埋得很低：“哥，對不起，我……”

    “你又沒錯，是那人人品不行，”季燦擺了擺手，“你又不是學那個的，要是比打架，他才打不過你呢。”

    雖然是這么個道理，但直到演講結(jié)束，李諾的心情卻依舊沒能好起來。也不睡覺了，周睿森叫他打游戲也不去，就一直盯著教材發(fā)呆。

    他們回來時剛好下最后一節(jié)課，季燦收拾書包準備回家，就看到教室門口何勁峰腳踩風火輪似的跑了過來。

    路過之處書和筆筒掉了一大片，引起了同學們的一片哀嚎。

    “干嘛呢？跑這么快！”

    “學委被火燒屁股了？”

    “靠，老子的書！”

    “對不起對不起！我等會兒幫你們撿！”何勁峰邊跑邊吼，最后風風火火停在了季燦桌子前，氣還沒喘順就“靠”了一聲，氣沖沖道：“現(xiàn)在這些人也太混賬了吧！”

    季燦：“……？”

    你再說一遍？

    “不是不是，我不是罵你??！”何勁峰連連擺手，“剛才我在辦公室聽到老師們說，有人舉報你呢！”

    周睿森瞪直了眼睛：“靠，哪個不要臉的，敢舉報我老大？”

    何勁峰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水，這才對季燦說：“昨天不是公布你的成績了嗎？你猜怎么著，學校從昨晚就收到了你的舉報信息，什么抄襲啊，作弊之類的，短短一天時間，就已經(jīng)有十幾封了?！?/br>
    “當然，這些內(nèi)容都被年級組攔下來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但是網(wǎng)上就沒有那么好聽了……”

    何勁峰遞過手機，還沒交到季燦手機就被顧江珩抽走了。

    “沒什么好看的，臟眼睛?！鳖櫧癜咽謾C還了回去，轉(zhuǎn)而對季燦說，“只要你站在高處，這種評價只會更多?！?/br>
    “沒事，”季燦從何勁峰那里拿過手機，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們都是怎么說我的？”

    何勁峰不敢說話，默默打開了學校論壇。

    顧江珩手抄在褲兜站在一旁，一雙風流的桃花眼微微合攏，顯出了幾分冷硬。

    【你們都吃瓜了嗎？某位的月考成績出來了，有一說一，這個成績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