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花瓶一碎，外面的人立馬注意到屋里動靜, 推門而入。

    小美歡喜地沖進(jìn)來, 花瓣和葉子已經(jīng)恢復(fù)如初, 在木質(zhì)地板上踩出哐哐的聲音。

    水心月站在門邊，神色一如既往的冰冷：“恭喜師妹。”

    江綾朝她一笑，起身走到窗邊時，卻愣住神。她已經(jīng)進(jìn)階筑基，這屋外的靈氣卻還沒消散, 且有越聚越濃的趨勢, 比她的屋內(nèi)還要濃稠幾分。

    再一看靈氣匯聚方向，頓時明了。

    對了，大師兄還在閉關(guān)沖擊金丹，算算時間, 也已經(jīng)過去了一年多，按他的資質(zhì), 總該有些進(jìn)展了。

    聽說金丹期有雷劫, 江綾仰頭看了看, 見這會兒棲云峰頂已經(jīng)是陰云蔽日了，見不著幾片晴朗的云彩, 往遠(yuǎn)處看時, 天卻依舊是藍(lán)的, 真是奇景。

    水心月也望著天空，瞇眼說：“這情況已經(jīng)好多天了，或許用不了多久, 大師兄就能出關(guān)渡雷劫。”

    她又回頭：“師父不在。兩個月后，蒼凜峰的劍冢就要開了，屆時你隨蒼凜峰弟子一起入內(nèi)?！?/br>
    江綾微微吃了一驚，劍冢她聽說過的，那些使劍的同門經(jīng)常對此津津樂道，只是沒拜入蒼凜峰也能進(jìn)去嗎？

    她的儲物袋中倒是也有一把劍，只不過品階太低，勉強(qiáng)算是個中品法器。當(dāng)初她撿了一堆儲物袋，把里面的東西都賣了，瞧見這把寶劍時，卻想到那些筑基修士御劍而行的姿態(tài)，于是將它留了下來，如今倒剛好試手。

    江綾把劍取出來，正躍躍欲試想要出去的時候，忽然瞥見門邊停著一道傳訊符。

    她伸手接過，莊野的聲音便從里面?zhèn)鞒鰜恚骸敖瓗熋迷趩?，近日宗門內(nèi)關(guān)于你的傳聞可是真的？”

    這傳訊符已經(jīng)是幾個月前的了，江綾滿頭霧水，給他回了消息之后，問水心月：“師姐，我閉關(guān)的時候，宗門有什么傳聞嗎？”

    “不曾聽過?！?/br>
    事實(shí)上，水心月除了在棲云峰，就是外出歷練，宗門內(nèi)根本沒什么交好的人，更遑論與人交談。

    江綾接到莊野回信，便跟水心月講了一聲，御劍出去。

    注入靈氣之后，這把三寸長劍便寬了兩分，因?yàn)轶w內(nèi)靈氣充沛，很輕易地就能馭使著它飛起來。江綾本來還貼地而行，熟練站穩(wěn)之后，就將距離拔高起來，直直沖出山里的樹叢，迎著風(fēng)在半空中飛行。

    沒有想象中的暈眩不適，江綾只覺得自己輕盈得像一片葉子，疾風(fēng)拂過，體內(nèi)氣勁充盈，只有衣袍和發(fā)絲受到影響。

    最重要的是，她御劍飛行了好一會兒，丹田內(nèi)那團(tuán)靈液也不見消減，若放在煉氣期，怕是剛踩上來就燒干了。

    莊野在亭子里等了片刻，仰頭時，見一個紅衣女修御劍過來，眨了眨眼，才確認(rèn)是她。

    將近兩年過去，江綾已是二八年華了，比之往常的青澀，又明艷不少。眸光也沉淀了兩分，總覺得比起以前，多出些颯然的氣質(zhì)，有點(diǎn)令人……不敢直視？

    莊野未及元嬰，當(dāng)然看不見她身上殺氣，也不明白這股感覺從何而來。

    但想到門派里至今還議論紛紛的傳言，他不由問了：“江師妹，傳聞你屠了江家滿門，可是真的？”

    江綾收起劍，聞言哧一聲笑了：“莊師兄從哪兒聽來的？我哪有這樣的本事。”

    莊野其實(shí)也不信，畢竟雖然傳的是屠滿門，其實(shí)死的只有那幾個筑基修士，好些低階的旁支還好好的呢。

    但有人把這件事傳的活靈活現(xiàn)，還扒出了江綾跟江家的恩怨情仇，讓人就是不信，也不由得多出幾分懷疑。

    聽他講完了，江綾覺得這些修士真是有夠閑的，各種真假揣測和八卦消息加起來，估計(jì)都能編成一本小報，而她，就是那個心狠手辣的話題中心人。

    莊野見她滿臉不在乎的樣子，正了正神色：“江師妹，你可別不放在心上。兩儀宗好歹名門正派，你這壞名聲可是傳開了，那些散修入門的還好些，只當(dāng)閑話聽聽。世家子弟卻莫不咬牙切齒，說你敗壞風(fēng)氣，堪比邪道呢?！?/br>
    江綾奇了：“他們怎么就信我能屠了江家？”

    “……你去的畢竟是棲云峰?！?/br>
    成吧。江綾明白了，不敢編排她師父，就對著她議論開了，看來她還是不夠厲害。

    江綾哼了一聲：“這些人忒愛多管閑事，罵我又如何，再過上百年，他們怕是壽元到頭，連嘴都張不開了?！?/br>
    莊野額頭冷汗狂冒，祖宗啊，你剛才還否認(rèn)了的，這話一出，不就擺明了是你殺的嗎？

    他躊躇片刻，皺眉：“魏師弟向我問過你的蹤跡?！?/br>
    那天魏師弟來尋他，臉色比往常都要蒼白，莊野心說江綾肯定在棲云峰啊，就算暫時離開幾天，肯定也是常駐在峰上的。這么說了之后，他冷著臉離開，也不知去找人沒有。

    現(xiàn)在想想，這么淺顯易了的事情，他還要過來問，擺明是猶豫不決的，這可不像他作風(fēng)。

    “莊師兄，這種事情就不用跟我說了。”江綾語氣平淡，“總歸我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若他有什么事情，直接來尋我便是，何必麻煩你在其中奔波?！?/br>
    跟莊野道別后，江綾在亭子里待了一會兒，扯扯裙子，百無聊賴地朝天工峰去。

    她容貌明艷，身姿窈窕，落地時，好幾個男修都頻頻側(cè)目，連負(fù)責(zé)租賃煉器室的師兄都態(tài)度和緩很多。

    只是一接過她的身份玉牌，查清名字，臉色立馬變了。

    “棲云峰，江綾？”

    “嗯?！苯c挑挑眉，笑得嬌俏，“怎么了？”

    他被晃了一下眼，心臟嘭地一跳，想起傳聞，臉色一白，又連說：“無事，無事……師妹請進(jìn)?！?/br>
    江綾跟著引路童子進(jìn)去，剛進(jìn)到自己租下的煉器室，卻見那小童也慌不擇路地跑了出去，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嘖了一聲，江綾召出自己的異火，放到煉器的爐子里。真沒想到她也有成為鬼見愁的一天，瞧這架勢，簡直能止小兒夜啼了，簡直……太他媽酷了吧。

    把蛇皮和毒牙扔進(jìn)煉器爐里，因?yàn)樯褡R力量大有長進(jìn)，捏著那些材料的時候，控制也精微了幾分，沒像以前那樣剛?cè)舆M(jìn)去就糊了。

    由爐內(nèi)的火燒著，江綾又分出一半神識查看九宮封神陣的玉簡，發(fā)現(xiàn)以前覺得晦澀難通的地方，如今也隱隱能摸到幾分規(guī)律了。

    修為越往上漲，神識□□越能跟天地規(guī)則相親近，進(jìn)入筑基之后，已經(jīng)不用刻意引氣入體了，對于進(jìn)階來說，反而是心境的提升更為重要。

    往常晦澀的陣法變得玄妙有趣，江綾沉浸在里面，在租來的煉器室里一待，就是十幾天。

    玉帶蟒的皮和牙也只剩下半數(shù)了，加上買來的鐵精石，算是消耗不少，卻只煉出兩件品階不怎么好的下品法器，看來煉器果真是個燒錢的玩意兒。

    但是這么日夜不停地使用神識，江綾隱隱覺得自己的元神都穩(wěn)固了不少。

    最近幾天，煉器室外面的腳步聲愈發(fā)多了。

    江綾起身把玉簡收起來，又起出新煉的一把小劍，看雖然還是下品法器，品質(zhì)卻好了不少，滿意地收進(jìn)儲物袋，推門出去。

    頓住步子。

    挑眼掃了掃變得擁擠的走廊，視若無睹地邁步離開。

    “那個就是江綾嗎？”

    “不像是會干出那種事的人……”

    “別光看臉，分明很囂張好不好？”

    江綾走出門外，取出儲物袋里的劍，似是沒控制好，唰的一下從她手中飛出去，險險從身后某些人臉前劃過，要不是他們躲得快，這會兒怕是要見血了。

    “各位師兄師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剛?cè)胫?，還不大會控制好飛劍?！苯c瞪著大眼睛，懇切地說，“還望諸位離我遠(yuǎn)點(diǎn)，免得被誤傷?！?/br>
    說完御劍走了。

    “什么嘛，搞得我跟大明星一樣，還前擁后簇地來看我?！苯c抱怨了一句，余光看見有個人追了上來，驚了，“不是吧，還帶追著我跑的？”

    江綾刻意減緩了速度，等看清來人，冷笑了一聲：“怎么你也追著我過來了?！?/br>
    “江師妹，你別多想，實(shí)在是碰巧。”想起那個傳聞，陶天野的態(tài)度收斂了很多，一團(tuán)和氣的跟她說，“幻空石的事情我還記得，但那種東西太難搞了，我實(shí)在弄不來?！?/br>
    幻空石是用來煉制空間法寶的材料，比上品靈石還稀有，幾乎是被各大門派壟斷的，別說他只聽過，就是已經(jīng)打聽到了消息，也沒法弄到手。

    江綾差點(diǎn)忘了自己說過的話，聞言想起來，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那你跟過來干什么?！?/br>
    陶天野被她這么一掃，再想起那幾個筑基修士，心都涼了，但毒藥對他來說，簡直比美人還有吸引力，不得不硬著頭皮說：“其實(shí)我打聽到了幻空石的消息，只是價格太高，靈石不夠用。不如這樣，我把手里全部的靈石拿出來，你再加一些，青冥草只給我一片葉子就行了?！?/br>
    江綾聞言速度慢下來，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把他看的不自在了，才好奇地問：“你怎么忽然會說人話了？”

    “什么叫忽然會說人話？”陶天野瞪了她一眼，也覺得自己確實(shí)有點(diǎn)慫，皺著眉說，“反正你不答應(yīng)，我也不會把消息告訴你的，那地方你絕對找不到?！?/br>
    江綾撇嘴一笑：“還要多少靈石？”

    陶天野的聲音變小了，搔搔耳朵，目光轉(zhuǎn)向別的地方：“少說還得兩萬塊吧……你別嫌多，我連老婆本都賠進(jìn)去了。”

    江綾：“……”

    最終陶天野拿著她的兩萬塊靈石走了，把他的儲物袋和身份玉牌全押在了她這兒。

    江綾一邊惦記著龍鐘客說的乾坤芥子，一邊飛回棲云峰方向，遠(yuǎn)遠(yuǎn)看見峰頂烏云滿布，甚至發(fā)出轟隆隆的聲音，立刻把飛劍剎住。

    溫博明已經(jīng)御劍出來了，儼然是要渡雷劫的模樣。

    第43章

    兩儀宗面積廣大，光一座山峰, 就有普通城鎮(zhèn)那么大, 因此就算劫云再厲害, 也沒法遍布整個宗門。

    但金丹修士進(jìn)階不多見，棲云峰第一道雷劫剛劈下來，遠(yuǎn)遠(yuǎn)的，就有不少筑基修士御劍前來圍觀。

    蘊(yùn)含著天地法則的雷電聲勢浩大，幾乎是剛從烏云里探出頭, 就讓人感到一陣心驚。而溫博明身形渺小, 臨空立著，只如螻蟻一般，卻生生接下了這道能將他吞下的青紫雷電。

    修道之人，敢與天齊。

    江綾御劍跟水心月站在一處, 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場景，攥住了拳頭。

    總有一天, 她也會這樣厲害的。

    在天道雷劫面前, 不僅是修士渺小的身形, 好像所有的愛恨嗔癡喜怒哀樂，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圍觀的筑基修士心驚又癡然地看著這一幕, 反常地聚集在一處卻沒有吵嚷混雜, 皆是定定地看著從天而降的雷電, 似有所悟。

    三道雷劫分了幾個時辰劈落下來，等最后一道雷劫也被接住的時候，烏云盡散, 天空突然放晴了，祥云繚繞，有仙樂瑞鳥齊鳴，還有漫天的花瓣灑落下來。

    江綾吃驚地問水心月：“師姐，這是怎么回事？”

    “聽說金丹修士渡完劫都有異象的。”金丹渡劫不常見，水心月也是頭一次圍觀，“異象各不相同，大略有吉兇之兆。金丹期的異象就如大師兄這般，有些征兆，等到元嬰期，說不定會更明了些?！?/br>
    她也是聽來的，解釋的云里霧里，腦中一團(tuán)混沌，連自己都沒說服。

    江綾聽了，只覺得奇怪，異象雖然神奇，卻不知是從哪里生出來的，難道是天道的自然反饋嗎？

    太智能了。

    她伸手接住一片花，見那花原來是虛幻的，將一落下來，就穿掌而過，沒留下任何痕跡。

    過了半個時辰，仙樂和花瓣都消失不見，溫博明也落回山中，應(yīng)當(dāng)是去閉關(guān)穩(wěn)固修為了。

    水心月收回目光，猶豫了一下，取出一件東西問江綾：“阿綾，我若是送給大師兄這個，他會喜歡嗎？”

    江綾垂首，見是一方青色玉佩，色澤溫潤，掛著紅色的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