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那次沖喜后，他的身體邪門的慢慢康復(fù)，又有白老爺結(jié)識的洋大夫和新藥，現(xiàn)在已經(jīng)與常人無異。但是氣質(zhì)和閱歷這種東西，還是從骨子里讓他顯得不夠時興，有種老派人的感覺。

    白老爺本來擔(dān)心他露怯，有些指點敲打幾句，沒說幾句話，白宇軒沒說什么，他的老母親卻偏疼大孫子，先嫌棄他語氣不夠溫和，態(tài)度不夠耐心。

    人上了年紀(jì)，愛絮叨，幾句話又提起最近夢到死去的丈夫。說白宇軒像他爺爺，這樣穩(wěn)重寡言好。

    弄得白老爺一時不知說什么，這時還是白洛川性格溫柔開朗，笑著打圓場。

    父親也是關(guān)心則亂，大哥哪里就迂腐了，聽說上次隨奶奶坐輪渡來上海，船上時候就結(jié)識了一位小姐。大哥很有風(fēng)度，還親自送那位小姐回府上。

    白老爺一聽，眼底雖有詫異訝然，到底也露出些許滿意微笑：宇軒還有這等事

    白宇軒平靜道：現(xiàn)在講究男女平等，路上遇見了不便的，幫扶一把自是應(yīng)該的。

    白老爺笑。

    白夫人觀察到丈夫的神情，笑著說：年輕人多教幾個朋友也好，不知道那位小姐府上是哪里，若是方便，這次宴會，你也發(fā)個帖子請她一道來玩。

    她雖是舊式人，丈夫做生意的，二兒子又留過洋，到底也要緊跟時代的。不管心底贊不贊同，行為言語上也要努力跟丈夫看齊才是。

    這樣才能坐穩(wěn)白夫人的位置。

    她不經(jīng)意看了眼末端坐的那兩個姨娘，一個個千嬌百媚，風(fēng)情婀娜的，卻都聽話乖巧，只是笑著低頭，不多看一眼，不多說一句。

    這是兩個得寵的，其余放在各地公館和外國住所的，她也聽過一點。但丈夫其實并不太好女色，很多只是養(yǎng)來應(yīng)對各地應(yīng)酬場合所用，就和衣服上的飾品一般。

    他喜歡的女人，個頂個要聽話，若是不夠聽話，那就得對他有用。

    白宇軒不知道短短時間，母親想這么多，只是淡淡應(yīng)下：好。

    白公館宴會那一天，上海各界要員都很給面子的來了，甚至還有占據(jù)上海灘半壁江山的某幫老大，還有租界領(lǐng)事，這面子給得著實夠大。側(cè)面也說明了，白家的生意做得有多廣。

    適逢亂世，人脈關(guān)系才是最要緊的生意，銀元反倒是其次了。

    這種場合，任何深度性的話題都只適合淺嘗輒止，如同時下流行的探戈。

    介紹完兩個兒子，尤其是第一次露面的大兒子白宇軒，至少讓上海排面說得上話的人，混個臉熟先，隨后，白老爺就打發(fā)兩個兒子自由走動了。

    舞池開在露天的草坪上。

    天使噴泉，天鵝孔雀，真的游走在燈光下栩栩如生的雕塑旁，仿佛讓人來到了傳說中的伊甸園。

    穿著洋裝的夫人和少女們，輕掩紅唇，耳邊聽著私語，眼神逡巡著場中的貴公子們。

    觥籌交錯，笑語和舞姿穿插，恍惚之間，一片醉生夢死，又唯美夢幻。

    白洛川有過留洋經(jīng)歷，自是與那些公子小姐們有共同話題，三兩句話后，說不得還發(fā)現(xiàn)彼此曾是校友。

    白宇軒跟著他，話并不多，不夠熱絡(luò)但也并不孤僻，分寸拿捏得剛剛好，還余有幾分叫人猜度的貴氣底蘊。場上一時也算賓主盡歡。

    正說著什么的時候，便有年輕活潑的小姐們來主動邀舞。

    有幾個少爺小姐下場了，到了白宇軒的時候，他平靜溫雅地看著那位少女，真誠地說：我不會，若踩了你好看的鞋子，就不好了。

    女孩子雖有懊惱，大抵也并不真往心上去，只是這樣一來，在女伴里未免失了面子。

    白洛川立刻解圍道：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

    少女便難掩開心，極力抬著下巴作勉為其難狀，對他伸出手去。

    自西方學(xué)來的舞會禮儀，落地用起來的時候，總有些舊時代故有的留白補全。

    這樣一來，便唯有白宇軒獨自一人站著了。

    這時候，自身后忽然走來一個人。

    穿著一款婀娜如魚尾的紅裙，套著黑色的長手套，帶羽毛紗網(wǎng)的寬沿帽，半遮半掩了精致嬌小的面容。唯有紅唇清晰。

    她微微抬頭，白宇軒便看見她的眼睛，眼里微微一動，不知是笑意還是了然。

    來人用一種微低的聲音，輕輕地說：白少爺，可以邀請我跳一曲嗎

    白宇軒抬眼看了下全場，對她伸出手去。

    兩個人并不會什么舞步，便十指交扣，隨著隱約緩緩輕挪搖擺。

    靠得極近，不自覺就要低語，遠遠看了，叫人頗覺親密曖昧。

    白宇軒說：你就不能換點清爽的顏色嗎這身太艷，像百老匯的紅牌舞女。

    嘶，他輕輕吸口氣，腳尖充分感覺到高跟鞋的分量。

    白少爺真是坦率直接，但坦率直接并不等于是優(yōu)點。少女微微仰頭，露出網(wǎng)紗遮掩的眼眸，我可不是你家的小媳婦了，我是就是百老匯的交際花啊。

    白宇軒下意識皺了眉。

    真一眨眨眼：你沒發(fā)現(xiàn)，我是跟著那位上海灘的榮先生來的嗎是他這次的舞伴。

    第70章 從小可憐到鬼嫁娘7

    聽到真一說，她就是百老匯的舞女，還是上海灘那位鼎鼎有名的榮先生這次的舞伴，白宇軒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