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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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nèi)侍官上前拽人。 周穆清死死抱著素琴不放,“求娘娘垂青,再讓臣婦彈一曲,若是彈得不好,再攆臣婦走也不遲?!?/br> 暖亭中,蘇錦轉(zhuǎn)眸打量暖亭外抱琴的女子。 許是真對自己的琴藝有些底氣,但真的不會審時度勢。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東宮先前已經(jīng)用了“轟出去”這樣的字眼,苑中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她這是讓太子妃難堪難做,也將自己置于風口浪尖處。 太聰明,便是不聰明。 眼下,是逼東宮在眾目睽睽下如何安置她? 與自己找了多大的麻煩都不自知。 蘇錦微微垂眸,應是個平日里在家中驕縱慣了,又有些才氣,卻不懂得適時收斂的。 蘇錦余光瞥向太子妃,卻見她嘴角微微勾了勾,先前尚有些惱意的臉上,正挑起一縷似笑非笑,“你的心意,本宮領(lǐng)了,本宮已經(jīng)不想聽了。” 內(nèi)侍官背后一凜。 主位是動怒了,只是當著這么多京中女眷的面,更要和顏悅色,但這女眷的前程應當是毀了。 內(nèi)侍官使了使眼色,外宴的另外兩個內(nèi)侍官上前。 周穆清不知哪來的不甘與韌性,想著左右要是被轟出去就是京中笑柄了,與其遭人笑柄,還不如試試能否有挽回余地,興許還能周旋,周穆清心一橫,放下琴跪下,“臣婦求娘娘再聽半曲?!?/br> 程雙與魏長君都怔住,這么不知道好歹,真當東宮是討價還價的地方,東宮這主位是會吃這一套的人? 內(nèi)侍官嚇得魂飛魄散,徑直了上前就想捂她的嘴,太子妃眉眼微挑,慵懶而悠悠開口,“是哪一家的女眷?。俊?/br> 當下,似是也只有周穆清聽不大懂這話。 “臣婦,是大理寺丞柳致遠的家眷……”周穆清眸間碎盈芒芒,以為事有轉(zhuǎn)機。 外宴中,不少女娟都忍不住輕嗤,一個大理寺丞的妻子竟如此不識大體。 只是她話音剛落,太子妃眉間是微微滯了滯。 東宮與太子妃本是一體,太子妃自然知曉東宮近來重用大理寺丞柳致遠,柳致遠眼下就是一把利刃,為東宮所用。她還真不好當著眾人的面打了柳致遠夫人的顏面,讓他與太子離了心。 但這柳致遠的夫人卻似是真沒什么眼力,也頗喜歡呈口舌之快,若不好好敲打,日后柳致遠替東宮辦事,卻指不定從他夫人口中漏出什么禍事來,于東宮無利。 太子妃微微端起茶盞,一面思索著,一面輕輕抿了口。 忽得,柳致遠? 太子妃似是忽然想起了旁的,微微轉(zhuǎn)眸看向一側(cè)的蘇錦。 遠洲柳家,柳致遠,可不就是當初柏炎鬧得滿城風雨的柳家?前一月余,柏炎在宮中與人扭打到一處,旁人攔都攔不下來,最后驚動了陛下,被陛下罰關(guān)禁閉了一整月,似是也是柳致遠。 周穆清是柳致遠的夫人。 蘇錦是柳致遠的原配。 太子妃眸間忽得微妙了少許,若非想起這一出,眼下見蘇錦這幅淡然嫻靜的表情,是全然不會將她與眼前的周穆清想到一出去。 蘇錦在這里,她如何也不能因一個周穆清,惹了蘇錦的不快。 當下,伸手放下茶盞,輕聲道了句,“不必彈了,下去領(lǐng)賞吧?!?/br> 言罷,眼色瞥了瞥那內(nèi)侍官。 內(nèi)侍官當即會意。 周穆清也是個拎不清的,以為太子妃雖不聽她的琴了,卻還是賞識她才華的,更在聽說了柳致遠的名字后,想到了柳致遠是在替東宮辦事,就開口說賞了,那她今日來的目的也達到了。 周穆清連連謝恩,“多謝娘娘?!?/br> 程雙和魏長君幾個熟知太子妃性子的人都忍不住攏了攏眉頭。 外宴中亦有人竊竊私語,也托賴了她夫君的顏面,聽聞這柳致遠是東宮的人,自是太子妃賣了東宮顏面,否則今日這賞梅宴見了血,本就惹了主位不快,還這般不識眼色,怕是難脫身…… 這處插曲過去,又有旁的內(nèi)侍官領(lǐng)了其余的女眷來。 蘇錦亦淡淡垂眸。 她是沒到,會在這樣的場合見到柳致遠心中多年的那道白月光——周穆清。 要說當初不介懷嗎? 她介懷這個名字。 她與柳致遠成親三年,周穆清是柳致遠心中那道一直未曾動搖的白月光。 柳致遠對她有多憎惡,便對周穆清有多愛慕。 但要說有多介懷? 也不曾。 她連柳致遠都未曾耿耿于懷過,更何況周穆清? 一個同不相干的人,有相干的,不相干的人。 她只是覺得自己應當也不是那么差才對,但柳致遠怎么就偏偏認定了周穆清,她對他耐心,他便處處說她心機,周穆清卻是心中永恒的天真爛漫,還配了些真性情。 到今日,她才見到了這道存在她與柳致遠之間三年的白月光。 也見到了柳致遠心中的“天真爛漫”和“真性情”。 不在人后議人是非是教養(yǎng),許嬤嬤自幼教導她。 她亦不會在人后評論周穆清。 蘇錦捧著水杯輕抿一口。 一側(cè)葉浙的夫人魏長君問道,“初入京中可還習慣?” 蘇錦莞爾,“老夫人和侯爺多有照顧,習慣?!?/br> 魏長君笑道,“來了便在準備大婚之時吧,等隔兩日,我替你做向?qū)?,游一游京中?!?/br> 一側(cè),程雙附和,“我也一道?!?/br> 蘇錦亦笑笑。 …… 坐了些許時候,蘇錦漸漸同眾人熟悉。 果真同柏炎所說,因為她是他夫人,所以暖亭中多待她親厚。 蘇錦亦不需花太多心思斡旋。 …… 很快,周穆清的插曲就似一塊無足輕重的石頭一般,沉到水中的時候激了一陣水花,水花一過,便沉在了湖底深諳中,再沒有挑起一絲漣漪。 外宴和暖亭中都似是忘了方才這人,只是再往后內(nèi)侍官都謹慎了許多,再未安排過彈奏的女眷入內(nèi)。 蘇錦又坐了些時候,胃中忽得涌起一陣反胃。 她忽得意識到,又是孕吐的反應來了。 蘇錦伸手輕輕撫了撫身前,稍作緩和,當下在暖亭中,蘇錦緩緩起身,朝著主位福了福身,“娘娘……” 她方才用手帕捂嘴的動作,太子妃看在眼里,她剛開口,太子妃便溫和道,“去吧。” 倒是緩了她不少尷尬。 青苗和豐巳呈都快步跟上。 出了苑外,才尋了一處偏僻處,其實孕吐倒也吐不出什么東西來,只是吐得時候難受。 豐巳呈不好近前,青苗便上前,在蘇錦身后小心伺候著。 “夫人……”青苗擔心。 她擺擺手,稍許,小聲應了句,“沒事?!?/br> 今日應是在暖亭中坐的時間太長了,暖亭中又燃了香薰,她近來原本就聞不大慣點香的味道,遂才難受了些。 青苗上前扶她,“夫人,還回去嗎?” 蘇錦輕輕搖了搖頭,“先不回去了,在苑中透透氣。” 也是,青苗應好。 眼下回去,夫人怕是也不舒服,但忽然說要走,又顯得對太子妃不敬重。 豐巳呈也上前,將那間貂裘披風遞于蘇錦。 蘇錦接過,披好。 十一月的苑中還是很有些清冷,她捂緊了些身上的貂裘。 這里已是臘梅苑外的小徑上。 青苗扶穩(wěn)了她,擔心滑倒。 豐巳呈也在身后一直看著,怕她腳下打滑。 蘇錦正同青苗交待著事情,忽得,只聽一聲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蘇錦和青苗,豐巳呈三人都怔住。 其實先前也聽到了這聲音,只是隔得遠,以為是瓦片上的石頭落到青石板路上的聲音,眼下,才聽清正是巴掌聲。 蘇錦凝眸。 稍遠處的苑中幽靜小徑內(nèi),似是有三兩個內(nèi)侍官圍在一處,而跪在中間人,正挨著為首那內(nèi)侍官的巴掌。 蘇錦是聽古嬤嬤閑談的時候提起過,這宮中內(nèi)侍官的巴掌很是講究。打得響,且疼,而且很不容易好,都是練過的,便是讓犯了事的宮中挨了打,便狠狠記住。 當下,不知這內(nèi)侍官是在教訓東宮何處的宮女,光此時已聽到了三個巴掌聲,還不包括先前在路上的。 豐巳呈卻認出那個為首的內(nèi)侍官來,“夫人,似是先前那個內(nèi)侍官?!?/br> 先前那個? 蘇錦仔細望了望,的確是先前那個將周穆清領(lǐng)出去的內(nèi)侍官,似是后來苑中便換了內(nèi)侍官了,那挨打的人,蘇錦心頭忽得一怔。 內(nèi)侍官再一耳光打去,許是離得不遠嗎,內(nèi)侍官的聲音傳入耳朵,“這十巴掌是娘娘賞給夫人的,還請夫人日后審時度勢,多看臉色,多管住嘴。柳大人替東宮做事,知曉東宮太多事情,夫人這張嘴便要嚴實些,腦子靈光些,別讓這些毀了柳大人前程。娘娘今日是看在柳大人顏面上,才沒有當著京中眾多女眷的面,打夫人的臉,以免夫人日后抬不起頭來,望夫人記得娘娘恩典,也記得娘娘叮囑的話?!?/br> 內(nèi)侍官的十巴掌,周穆清嘴角被打破不說,兩側(cè)臉都被打腫。 只是身側(cè)兩個內(nèi)侍官抓住手,她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