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已與她踱步到暗道最上方。

    許氏道，“蘇錦，要做平陽侯府的當家女主人，除了柏炎的喜歡與信賴，還要有足夠的底蘊和原則，蘇錦，這就是你的底蘊，務(wù)必善用?！?/br>
    許氏伸手，將她拿著平安令牌的手重重握了握。

    “母親……”似是到了今日，蘇錦才似是對許氏有更清楚的認識，一個并非只有一面的，淡薄的平陽侯府的老夫人。

    但這認識，許是也不過冰山一隅。

    蘇錦沉聲道，“這枚平安令牌這么重要，母親不應(yīng)將它輕易交予我?！?/br>
    蘇錦微微斂眸，既而抬眸看她，“母親，可是朝陽郡出了事？”

    許氏倒是意外。

    她是未想到，蘇錦比她想象的更聰明敏銳一些。

    蘇錦心底微沉，怕是自己猜中。

    許氏應(yīng)當是欣慰，語氣微緩，“沒有出事，只是許家在高位久了，總有顧慮，京中亦不太平，才要未雨綢繆。”

    蘇錦眼角微舒，唇畔淡淡笑意，“那這枚平安令牌，蘇錦先替母親收好，等母親從朝陽郡回來，蘇錦再親自還于母親手中?！?/br>
    她聲音溫和，語氣卻篤定，若擲地有聲。

    許氏微微怔了怔。

    稍許，低了低眼角，唇邊勾了勾。

    蘇錦將平安令牌放在標記的位置上，暗道的門緩緩打開。

    蘇錦將火把放回原有的位置上，空氣稀薄，等暗門合上，火把很快就會熄滅。

    她扶了許氏出了暗門。

    只是前腳剛出暗門，便見暗門門口一道青衫身影，面上一幅青面獠牙面具。

    蘇錦認得這幅面具。

    當初在去洛城的路上，她曾見過帶這張面具的人來見柏炎。

    都是青面獠牙面具，但眼前這張明顯和青木臉上的不同。

    蘇錦錯愕中，帶那張面具的人已單膝跪下，拱手朝她與許氏道，“長翼見過老夫人……”言罷，又抬眸看她，語氣加重了些，“夫人！”

    蘇錦略微錯愕。

    許氏見她愣住，溫和朝她道，“這是長翼，是府中的暗衛(wèi)，早前一直跟在我身邊，從今日起，長翼便跟著你?！?/br>
    蘇錦轉(zhuǎn)眸她，“可是母親，您還要去朝陽郡一趟，路上……”

    柏炎已讓豐巳呈跟著她，長翼應(yīng)當同青木一樣，是母親身邊的護衛(wèi)。許氏卻伸手示意她噤聲，遂朝長翼道，“長翼，平安令牌我已交給夫人，從今往后，你為夫人馬首是瞻?！?/br>
    “是！”長翼應(yīng)聲，遂而緩緩伸手，從臉上摘下面具。暗衛(wèi)的臉不能輕易被旁人看見，但許氏已將平安令牌給了她，她便是長翼的主人。

    面具揭下，蘇錦不由伸手捂住嘴角，“你……”

    短暫一瞥，長翼卻已將面具帶上。

    蘇錦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許氏朝長翼吩咐一聲，“出去吧，我同夫人還有話說?！?/br>
    長翼應(yīng)聲。

    直至長翼離開，許氏才朝蘇錦道，“這就是原因，長翼為何要留在京中。蘇錦，你心思聰慧，應(yīng)當知曉此人當如何用?！?/br>
    蘇錦喉間咽了咽。

    ……

    陶mama隨蘇錦一道回了清然苑中。

    外閣間內(nèi)，柏炎正在案幾前同柏子澗和邱遮一處說話。

    清然苑是內(nèi)苑，柏炎大都在萬卷齋見人。

    除卻柏子澗這樣的家臣，很少有柏炎的親信到內(nèi)苑中來。

    今日邱遮來了苑中，蘇錦倒是意外。

    “夫人！”柏子澗和邱遮都拱手問候。

    蘇錦笑笑，“你們先說著，我回屋中了。”

    柏炎頷首。

    陶mama遂蘇錦一道回了內(nèi)屋里。

    柏炎見陶mama身后還跟著許氏苑中的兩個丫鬟，一人手中捧了一疊類如冊子類的東西，一人懷中抱了一個錦盒，都跟在陶mama身后，一道入了屋內(nèi)。

    柏炎心中有數(shù)，應(yīng)是母親將府中的事情交待給了蘇錦，方才丫鬟手中的應(yīng)是府中的賬冊和重要的物什。

    柏炎收回思緒，繼續(xù)道，“這幾日找人多留意東宮和晉王手下的跡象，若是發(fā)現(xiàn)矛頭不對，立即來告訴我一聲?！?/br>
    柏子澗和邱遮應(yīng)聲。

    “侯爺，明日朝中若是有人繼續(xù)彈劾東宮，我們的人可要動……”邱遮是想問他的意思。

    柏炎未多思索，“我們的人不要吱聲?！?/br>
    邱遮微楞，還是應(yīng)好。

    “回去吧，此事明日再說。”柏炎心思不在此處。

    許家才出了這等變故，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對東宮落井下石，便是考慮許家。

    東宮心思多如牛毛，他的人大凡不動，東宮便應(yīng)該想得明白，他是讓出了自己的利益，讓東宮對許家緩和。

    眼下的許昭還擔不起許家，但東宮若是放過一馬，許家的兵權(quán)不至于旁落。

    許家也有機會喘息。

    許老將軍走得突然，若是再多兩年，許昭已成氣候。

    有時運數(shù)就是這方寸之間的事，柏炎煩躁扔了手中冊子。

    爭不爭這兵權(quán)，許家都難做！

    最難做的人是許昭！

    柏炎嘆氣。

    ……

    等柏子澗和邱遮離開苑中，柏炎撩起簾櫳入了內(nèi)屋。

    果真，蘇錦端坐在內(nèi)屋案幾旁的小榻上。

    陶mama同她說一個，青苗便從一堆冊子或錦盒中拿出一個，遞給蘇錦。

    蘇錦應(yīng)是頭次看這些，聽得認真，亦有一頭霧水之處。

    見柏炎入內(nèi)，陶mama和青苗都福了福身，“侯爺?！?/br>
    柏炎頷了頷首，看了看蘇錦手中的東西，輕聲朝陶mama道，“慢慢來，也不急在這一日?！?/br>
    蘇錦知曉他會錯了意，應(yīng)道，“是我的意思，母親明日要走，我想先看看母親交待的事，若有實在弄不清楚的，還能先問問母親……”

    柏炎頓了頓，緩步上前，這些府中瑣事看似不大，實則費神，柏炎在她身側(cè)落座，輕聲笑了笑，“我同你一起。”

    陶mama和青苗皆詫異，“侯爺……”

    都是些內(nèi)宅之事，怎么能勞煩侯爺，陶mama和青苗眼中為難。

    柏炎欲從她手中接過賬冊，蘇錦卻握住他的手。

    他訝然看她。

    蘇錦笑了笑，“去同母親說會兒話吧……”

    他怔住。

    “母親明日就走了……”蘇錦一語中的。

    柏炎眼中莫名微動。

    陶mama和青苗卻愣住。

    其實老夫人同侯爺之間的關(guān)系一直很微妙，就似是，有關(guān)心亦有隔閡，老夫人同侯爺是不會有親近說話還不爭吵的時候，夫人來府中的時間不長，亦不知侯爺最忌諱此事……

    陶mama和青苗心中腹誹著，不知夫人可要惹惱了侯爺……

    柏炎卻一直怔住。

    蘇錦遂又笑笑，輕聲道，“還有柏遠，瑞盈……”

    柏炎繼續(xù)看她。

    陶mama和青苗更為震驚。

    稍許，柏炎深吸一口氣，卻低聲開口，“你……同我一道嗎？”

    他眸間微斂，似是特意遮了眸間期許。

    蘇錦輕“嗯”一聲。

    柏炎臉色微緩。

    陶mama和青苗眸間詫異，見侯爺牽了夫人起身一道往屋外去，兩人好些時候才回過神來……

    侯爺主動去看四爺，老夫人，和大小姐？

    ……

    等從老夫人苑中出來，才見苑中似是開始下雪了。

    這雪下得比早前京中幾場雪都要大上許多，雪花落在手中，竟要些許時候才能融了去。

    蘇錦生在南方，還從未見過這么大的雪，落在掌心中，真如花瓣一般大小，還有晶瑩的光澤。

    柏炎一面撐傘，一面輕嗤，“真出息了！”

    下場雪都似看到寶似的。

    蘇錦也不惱，“原來書上說的是真的，我早前還當是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