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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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逼宮,應(yīng)是傷亡最少。 但映入眼簾的尸體和血跡,還是讓人觸目驚心。 蘇錦放下簾櫳,不再去看窗外。 青木極少有主動說話的時候,眼下,卻忽得開口,“夫人可是在想方才中宮央求之事?” 他一語中的,蘇錦默認(rèn)。 她親手射殺了傅瑤的兒子,而傅瑤卻朝她重重叩首,求她留下女兒的性命。 這是傅瑤作為母親的悲壯,卻亦懂揣摩人心。 青木猜得不差。 她是在想傅瑤之事。 青木沉聲道,“夫人可會同情?” 蘇錦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我不同情,卻能同理,但我心中也清楚,今日柏炎險(xiǎn)些命喪太子之手,有時往往看似沒有危險(xiǎn)的,才是最大的危險(xiǎn),柏炎已走上這條路,容不得再心慈手軟,再有旁的差池,否則今日是太子,明日便是旁人……” 青木目光微滯。 蘇錦倚靠在馬車一角,輕聲道,“容鑒逼死了許昭,逼死了母親,若不是母親自刎,許家一門上下,連婦孺都活不下來,成王敗寇,柏炎沒有旁的選擇,旁人也不會給他旁的選擇……” 青木眸間微訝,他是未想過夫人心中如此通透。 蘇錦言罷,轉(zhuǎn)眸看他,溫聲道,“回府還有些時候,青木,你這一路都跟著他,可否給我說說阿炎在外面的事?” 她其實(shí)一直關(guān)心。 青木看她,欲言又止,“夫人,侯爺交待過……” 蘇錦情緒已平復(fù),莞爾道,“青木,我想聽?!?/br> 青木微微怔住,遂從臘月里,大軍拔冗開始說起,說到年關(guān)時候的餃子宴,侯爺與軍中同飲,說到在堯城時候見了顧老將軍,顧老將軍與侯爺?shù)慕灰祝f到途中整治禁軍要堯城駐軍,拔了不少jian細(xì)…… 起初的時候,雖是暗潮涌動,險(xiǎn)象環(huán)生,可其中隱隱透著有趣,蘇錦尚還環(huán)臂。 后又說到在朝陽郡同許小將軍見面時,有人放冷箭,險(xiǎn)些要了許小將軍性命,還有人借此生事,說是許家射殺侯爺,虧得侯爺早前便做了準(zhǔn)備,在軍中斬殺了百余人,才肅清了宮中在禁軍和堯城中的jian細(xì),而后邊關(guān)告急,侯爺和許小將軍聯(lián)手御敵,巴爾人驍勇善戰(zhàn),這一仗打得極其吃力,而后侯爺險(xiǎn)些被人里應(yīng)外合殺死在黃龍關(guān),還是許小將軍拼死掩護(hù)的侯爺突圍,只是這一役過后,又聽聞老夫人自刎消息,侯爺整個人都陷入極端的燥意…… 似是越聽到后面,蘇錦的眉頭便皺得越緊。 柏炎在邊關(guān)步步驚心,每一步都是刀尖舔血,處處被人置于死地。 相比之下,她在京中已算是安然無恙…… 再往后,青木口中,柏炎被逼得偷襲巴爾主帥大營,釜底抽薪,是為了盡快結(jié)束北關(guān)的戰(zhàn)事,借由巴爾繞道回京中。 蘇錦聽得整顆心揪起。 這其中多少次,稍微差池,柏炎許是都回不來京中。 但自巴爾繞行,平白增加了這么多路,為了能盡快回京,不讓她在京中的險(xiǎn)境多呆一日,這一路,有人近乎都少有合過眼,只想搶一日,便早一日回來…… 蘇錦眸間氤氳又起,瞥目看向窗外。 他這一路趟離京,九死一生,能趕在今日回京,都是拿命換來的…… 青木見狀,頓了頓,還是朝她沉聲道起,“夫人,其實(shí)晨間時,長翼已將京中這幾月之事都說與侯爺聽了?!?/br> 蘇錦眸間微滯。 青木繼續(xù)沉聲道,“夫人,侯爺心中很內(nèi)疚,一人在馬車中哽咽了許久,侯爺不怕在外九死一生,只怕夫人一人在京中受委屈……夫人,侯爺這一趟出征,已先后送走了許小將軍和老夫人,侯爺身邊只有夫人您了,侯爺做出的何事,哪怕滅容家一門,永絕后患,夫人,您可會站在侯爺這邊?” 蘇錦深吸一口氣,瞥目看向馬車窗外,云山郡駐軍正接管京中,紛亂之后的京中一切如舊,卻又百廢待興。 蘇錦柔聲卻篤定,“會。” …… 回到府中,侯府門口有不少駐軍和侍衛(wèi)皆在。 青木掀起簾櫳,扶蘇錦下馬車,蘇錦剛抬眸,便見熟悉的身影在侯府門口,朝她笑了笑,“姐……” “運(yùn)良!”蘇錦語氣帶了驚喜。 蘇運(yùn)良快步上前,想擁她,卻又遲疑看了看她身孕。 蘇錦才想起今日慌亂中,卻連這處偽裝都一直帶著。 蘇運(yùn)良笑笑,“姐夫讓我先來侯府看jiejie,稍后,還要去軍中?!?/br> 去年七八月的時候,他還與她同高,眼下,她似是要墊腳才有他這般高了,蘇錦嘆道,“似是又高了一頭了,比我還高了。” 蘇運(yùn)良忍俊,上前扶她,“姐,先回侯府吧?!?/br> 蘇錦應(yīng)好。 …… 許是見到蘇運(yùn)良的原因,早前心中的陰霾,似是在運(yùn)良的聲音了去了多半。 白巧見到二公子,竟都有些認(rèn)不出來。 人高了一頭不說,早前白皙的肌膚也黑了不少。整個人似是比早前精神,又結(jié)實(shí)了許多。 在軍中這大半年,整個人似是脫胎換骨。 只是脫胎換骨哪得這么容易,蘇錦知曉他吃了不少苦,只是挑著不說。 又在清然苑中坐了些時候,蘇運(yùn)良便起身,“姐,我還要去軍中報(bào)道,等這幾日過去,我再來看你?!?/br> 他如今從軍,軍中自有嚴(yán)明紀(jì)律。 柏炎讓他來看她,但他心中自有準(zhǔn)則。 “去吧?!碧K錦也不多留。 這京中已見晴日,等這一段過去,他們姐弟二人想要見面的時間很多。 “白巧,照顧好jiejie?!碧K運(yùn)良叮囑。 白巧福了福身,“二公子放心。” 蘇運(yùn)良擁她,“姐,我先走了。” 蘇錦目送他出了苑中。 白巧在一側(cè)嘆道,“二公子真的變了許多?!?/br> 蘇錦欣慰笑笑,“長大了,有些許像父親早前了?!?/br> 白巧恍然大悟,她早前就在想這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從何處來,卻被蘇錦一語道破。 “是有些像老爺了?!卑浊蓺g喜笑笑。 蘇錦想起今日青木同她說的,當(dāng)日在偷襲巴爾主帥大營時,是運(yùn)良跟去,一箭取了哈納平胡性命,救下柏炎;今日,亦是運(yùn)良帶了云山郡駐軍的一只,從西城門入京,往北城門處接應(yīng)區(qū)廷。 不過短短半年多的時間…… 蘇錦想起平城時,那個偷偷背著祖母和母親去投從軍書的運(yùn)良,仿佛都是許久之前。 “夫人,今日辛苦了,回屋歇著吧。”白巧扶她。 今日京中出這么大的事,剛聽說的時候,白巧都未反應(yīng)過來。直至駐軍入守,連翻的將領(lǐng)進(jìn)入平陽侯府,白巧才知是侯爺回來了。 不僅回來了,這京中還跟著變天了。 白巧早前悉數(shù)目睹了夫人在京中的不易,眼下,總算是雨過天晴了。 蘇錦其實(shí)也累了。 今日自見過柏炎起,神色一直都高度緊張著,觀禮看臺上的每一幕,都讓人心中高高懸著,觀禮看臺上局勢不停得翻轉(zhuǎn),直至最后驚險(xiǎn)的一幕,她其實(shí)用盡了力氣和注意力,但這一幕太快,她怕來不及。 那一根箭矢射出,她其實(shí)腳下都是軟的。 眼下,躺在小榻,蘇錦從衣裳里取下那枚引枕和著棉絮,終于不必再佯裝了。 似是身上和心底都是一松。 白巧笑笑,“夫人歇息吧,我看著?!?/br> 蘇錦微微闔眸闔眸。 她今日是真累了,也許久未曾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了…… 眼下,許是終于可以安穩(wěn)得打個小盹兒。 端陽節(jié)悶熱,白巧上前推開窗戶,讓風(fēng)透了幾許入內(nèi),又隔著稍遠(yuǎn)處給她扇風(fēng)。 很快,均勻的呼吸聲在耳旁響起,白巧既欣慰,又心疼笑了笑。 …… 蘇錦是未想到,她這一覺睡到翌日天明。 醒的時候,都過了巳時許久。 “白巧?!彼p喚一聲,白巧入內(nèi),“夫人可算醒了?!?/br> 蘇錦嘆道,“怎么睡了這么久?” 白巧嘆道,“侯爺回京,諸事塵埃落定,夫人是許久心中沒這般安定過了,多睡些也無妨……” 倒是提醒了蘇錦,“柏炎回來過了嗎?” 白巧知曉她要問,“侯爺還未回來,只是遣人回了府中,說要處理的急事太多,暫時走不開,許是這幾日都只能插空回來,又怕夫人擔(dān)心,特意讓人回府來說一聲?!?/br> 蘇錦點(diǎn)了點(diǎn)頭。 白巧又道,“只是夫人,這幾日在府中恐怕是也不能閑著了……” 蘇錦抬眸看她。 白巧笑道,“禮部的官員來了,在苑中侯了些時候了,奴婢說要來喚夫人,對方非說不肯,說千萬不要驚擾了夫人歇息,他們在外等候便是?!?/br> 蘇錦眸間稍許不解,“禮部官員?有說來做什么嗎?” 白巧掩袖笑了笑,忍俊道,“夫人可是糊涂了?侯爺要登基了,日后需喚稱呼了,登基大典上,百官朝拜,禮服要提前做,禮部還有諸多的事情要同夫人交待,可不這幾日都搭進(jìn)去了?” 蘇錦似是忽然回過神來。 她想的都是柏炎在平息京中sao亂和宮變之后的善后,卻忘了朝中之事不可一日空缺。 眼下諸事都是權(quán)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