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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掌上春在線閱讀 - 第226節(jié)

第226節(jié)

    “讓他進(jìn)來。”蘇錦緩緩放下手中書冊,一襲玄衣自外殿入內(nèi),仍是帶著青面獠牙面具,朝她單膝跪下,一手撐地,一手搭在膝蓋上,低頭道,“夫人?!?/br>
    “四平,我同長翼說會兒話。”蘇錦吩咐。

    四平連忙應(yīng)聲。

    四平出了殿中,卻未走遠(yuǎn),就在殿外候著。殿中聲音傳來,四平眼中眨了眨,似是到如今,還稱呼娘娘作夫人的,也只有長翼一個……

    四平微微低眸。

    豐和殿內(nèi)殿,長翼沒有起身,依舊這般單膝跪著,低沉的聲音道,“侯爺還在大理寺暗牢,但讓青木去了公主府……”

    蘇錦緩緩垂眸,良久都未說話。

    長翼亦未起身。

    窗外,陰天變作了小雨,淅淅瀝瀝落在宮中的琉璃磚瓦上,也落在五月間的草木葳蕤里。

    ——“阿炎,容家都沒了,英國公府也沒了,安平同容鑒本就不是一處的人,她的心思在宴書臣身上,你成全他們,放安平離京吧……”

    ——“她來尋過你了?”

    ——“她是來尋我?guī)兔?,將宴書臣關(guān)起來,不讓他入宮見你,不是來求我保全她性命的……她救過柏遠(yuǎn)的命,也護(hù)過我和孩子……炎哥哥,法外尚且開恩,是我們欠安平的,你對宴書臣的所有封賞,都比不過留安平一條性命?!?/br>
    ——“容家的后人也是無辜的……”

    ——“炎哥哥,安平會不會生亂,你心中其實知曉,若非如此,你何必猶豫?”

    ——“……阿錦,哥哥聽你的?!?/br>
    耳畔的細(xì)雨聲斂去,蘇錦眸色黯沉,低聲朝長翼道,“我知曉了?!?/br>
    長翼抬眸看她,“夫人問吧?!?/br>
    他似是猜出她的心思。

    蘇錦再次垂眸,修長的羽睫傾覆,“青木手下救人,能救嗎?”

    長翼應(yīng)道,“能。”

    她抬眸看他,“你是柏家的暗衛(wèi)?!?/br>
    長翼沉聲道,“長翼只聽令于夫人……”

    蘇錦緘默良久,長翼一直看她,待得她要開口,長翼才出聲打斷,“夫人,真要與侯爺沖突嗎?”

    他提醒。

    蘇錦輕聲道,“阿炎想未必想殺安平,是不得不殺;安平未必想亂,是旁人怕她會亂,他既做他該做的事,他想做不能做的事,我來……”

    長翼眸間復(fù)雜意味,起身時,忽得問道,“夫人,若有一日,侯爺終是生了帝王之心,夫人還會與侯爺沖突嗎?”

    蘇錦看他。

    長翼不待她開口,拱手低頭,“長翼告退?!?/br>
    轉(zhuǎn)身離了殿中。

    蘇錦低眉,目光空望著香爐處,腦海中,皆是昨日見安平的時候。

    “我若同宴書臣一處,柏炎會殺了宴書臣?!卑财匠谅暋?/br>
    她篤定,“阿炎不會?!?/br>
    安平低聲道,“今日不會,明日會;即便他不會,他在朝中的心腹幕僚也會;他日日聽,聽得多了,久之久之,一定會。蘇錦你信我,我自小長在帝王家,見多了兄弟反目,君臣猜忌,越是信任過的人,才越容不下對方背叛,覺得對方背叛才會下越重的手。寧肯錯殺一個或許會造反的人,也不會心存僥幸留下這個人,柏炎也不例外?!?/br>
    她噤聲。

    安平上前,誅心問,“蘇錦,若柏炎日后同容鑒一樣醉心權(quán)勢,你可會同傅瑤一樣?”

    蘇錦斬釘截鐵,“不會?!?/br>
    安平饒有興致看她,眸間笑意。

    蘇錦輕聲道,“他若蒙蔽了雙眼,我會做他的眼睛,替他看;他若鋌而走險,我會擋在他跟前,替他攔下自己,只要我在他左右?!?/br>
    安平緩緩斂了笑意,“蘇錦,他眼下肯聽你的,但這后宮之中未必永遠(yuǎn)只有你一人,他若是有一日不肯聽你的,你要怎么辦?”

    蘇錦低眉笑笑,朝她莞爾,“若有這一日,我會離開?!?/br>
    安平輕嘆,“阿錦,柏炎應(yīng)當(dāng)珍惜你。”

    蘇錦亦看她,“安平,你同宴書臣一道離京吧,他會愿意的……”

    安平笑笑,“我不愿意!蘇錦你信嗎?宴書臣是我在世上,最不愿拿來冒險的人……我們在不在一處,又有何重要呢?如果在一處,要每日賭上他的性命,那我寧肯他每日見到的是清晨陽光,微風(fēng)和煦,我愿意……”

    蘇錦收回思緒,眸間淡淡氤氳。

    柏炎分明答應(yīng)了她,留安平性命的。

    她不信,他會騙她……

    “娘娘……”四平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蘇錦斂了眸間氤氳,“怎么了?”

    四平恭敬道,“娘娘,二公子來了。”

    運(yùn)良?蘇錦鼻尖微紅,嘴角卻微微揚(yáng)了揚(yáng)。

    “末將見過娘娘。”蘇運(yùn)良入了殿中,步步巡禮。

    蘇錦錯愕,“這是做什么?”

    蘇運(yùn)良繼續(xù)拱手低頭,“娘娘,君臣有別,末將是娘娘的弟弟,旁人更是多少雙眼睛看著,末將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能給娘娘添亂?!?/br>
    蘇錦輕笑,“好了,四平不是外人?!?/br>
    蘇運(yùn)良這才抬眸,四平亦低眉笑笑,這才道,“娘娘同二公子說話,奴家守在外面?!?/br>
    蘇運(yùn)良這才看清她眸間水汽,“姐,誰惹你生氣了?”

    蘇錦伸手敲敲他的頭,“沒有,剛睡醒,打了呵欠?!?/br>
    蘇運(yùn)良才咧嘴笑笑。

    “近來都在做什么,現(xiàn)在才看你jiejie。”蘇錦一臉‘責(zé)備’。

    蘇運(yùn)良撓了撓頭,“姐,姐夫讓我留在京中禁軍……”

    應(yīng)當(dāng)不怎么情愿。

    蘇錦問,“京中禁軍不好嗎?可以隨時見你jiejie,就這么不想見你jiejie???”

    蘇運(yùn)良輕咳,“哪能,我自然是日日都想見到我姐,只是我不想呆在京中禁軍里,好男兒志在四方,早前在朝陽郡,見到多少人一腔赤誠,保家衛(wèi)國,姐……”蘇運(yùn)良鄭重道,“我想去北關(guān)?!?/br>
    “北關(guān)危險?!碧K錦語重心長。

    她亦能想到柏炎為何要留運(yùn)良在京中,京中禁軍是最安穩(wěn)的,又在身邊,她時??梢钥吹剑槐赜洅?。

    這分明是柏炎的意思。

    蘇運(yùn)良不假思索,“危險又如何?軍中之人,自當(dāng)精忠報國,便是戰(zhàn)死沙場,也是我輩榮幸,姐,你沒看到在北關(guān)戰(zhàn)場上,我也想有一日,能同姐夫一樣,做一個頂天地里,能帶威武之師的人!姐,你幫我同姐夫說聲好不好?他只聽你的……”

    蘇錦忽然覺得,運(yùn)良真的長大了,亦有自己的想法,不會輕易被旁人左右。

    “過來?!彼龁玖寺暋?/br>
    蘇運(yùn)良上前,她同小時候一樣摸了摸他的頭。

    他笑笑,小麥色的肌膚不似早前白皙,卻壯實高大了許多,頸間還有傷痕在,應(yīng)是吃了不少苦。

    蘇錦輕聲嘆道,“怎么突然就長大了?”

    蘇運(yùn)良笑笑,“我都是舅舅了??!”

    兀得,蘇錦笑開。

    蘇運(yùn)良亦笑開。

    稍許,蘇錦才斂了笑意,輕聲道,“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柏炎那里我會幫你說,但是同樣的,你要征得祖母和娘親的同意才能去?!?/br>
    她松口,蘇運(yùn)良?xì)g呼,“自然!姐,今日晨間姐夫吩咐我回趟平城,說眼下京中差不多動亂平定,安穩(wěn)了,讓我去接祖母和娘親來京。我這做舅舅的,怎么也要看到外甥和外甥女之后再去北關(guān)吧?!?/br>
    蘇錦卻怔住。

    蘇運(yùn)良笑道,“姐,姐夫是真心待你的,他事事都想到你,這一路從北關(guān)回京,途中一刻都不耽誤,怕留你一人在京中多呆一日。你沒見到,每一道從京中送回來的消息到他手中,他有多緊張。姐夫說的最多的,便是要趕回京中,陪在你身邊,看孩子出生,怕你自己一人害怕,他在,你就不怕了……”

    蘇錦鼻尖微紅,眼角的氤氳溢了出來。

    ……

    小雨轉(zhuǎn)成中雨,中雨轉(zhuǎn)成大雨,大雨又至驟雨。

    內(nèi)宮門處,主事太監(jiān)和禁軍守衛(wèi)都緊張得不知道怎么辦才好,這么大的雨,又閃電,又打雷,娘娘非要在這里等陛下,怎么哄都哄不走。

    這眼下要是淋濕了,染了風(fēng)寒什么的,陛下不可得將他們抽筋扒皮了去。

    遂各個愁眉苦臉著,只有長翼在一旁淡然候著。

    蘇錦來回踱著步,不時望著中宮門的方向來的馬車,好幾輛過去了,都不是。

    等眼前終于一輛馬車駛來,主事太監(jiān)道,“是陛下的馬車!”

    蘇錦從白巧手中接過傘,朝著馬車迎上去。

    “娘娘……”白巧知曉她慣來怕寒,腳沾水就透心涼的,眼下,白巧也知喚不住。

    侍衛(wèi)驚呆了,也嚇住,連忙將馬車停下。

    柏炎睜眼,“怎么了?”

    侍衛(wèi)道,“陛下,娘娘來了?!?/br>
    蘇錦?柏炎眉頭攏緊,撩起簾櫳,果真見她撐著傘上前。

    “胡鬧!”柏炎惱火。

    當(dāng)下便讓侍從遞了傘,自己撐傘快步上前,侍衛(wèi)也不敢跟上。

    似是怕她多走,他步履很快。

    暴風(fēng)驟雨,他腳下都已濕透,何況她!

    見他跑,蘇錦也跑。

    腦海中,全是長翼方才的那翻話——攆上青木了,青木說,侯爺讓他悄悄送安平公主出城,不要再讓旁人知曉,亦不要讓夫人知曉,若是風(fēng)聲不小心走露,人就出不了京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