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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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紅,是。 夫子捋了捋胡須笑笑,你這一本游記也算別具一格了。 夫子見笑。 但總歸,逃課月余兩月,夫子算是給他開了綠燈。 他想,這段時日要認真讀書了。 功課落下太多。 整個九月和十月,他都不得空閑,除了讀書,功課,便是講學(xué)。 安平似是也知曉他忙,又有早前歷山的事耽誤了,也不怎么來找他,只是他在替夫子講學(xué)時,會抽空來看他。 他已不像早時那般害羞,能在她面前游刃有余。更尤其是,看到課堂上有世家子弟給她遞紙條,他會上前,直接將紙條都沒收了,她險些忍不住笑,嚇得世家子弟不行。 十一月初,白芷書院休學(xué),他要回家過年關(guān)。 白芷書院年后要翻新,會推遲到三月,那他再入京應(yīng)是來年三月。 他兩年未回家中,他想家了。 但他也舍不得安平。 “我可以送你到籩城……籩城有行宮,我去行宮看書,你要不要一道?”她攬上他后頸,她只是想多同他呆幾日,攆路也行啊。 他看她,“安平……” 她不放,“上次說的鴻鵠錄,在籩城行宮有孤本,這是禁.書,別的地方看不到,我?guī)闳ィ赐?,你明日再走,好不好??/br> 他低聲,“安平……” 安平生氣,“那你走吧,別回來了?!?/br> 他惱火。 籩城行宮的藏書樓里果真都是些禁.書。 這些書不適宜放在翰林院,也不適宜放在京中,但籩城行宮,是皇家休閑的場地,這里的禁.書比想象中的多,大多是前朝孤本和言辭激烈的針對蒼月皇室的。 鴻鵠錄是出自前朝舊臣之手,客觀描述了不少史料。 宴書臣看得出神。 安平亦在一側(cè)單手托著腦袋,小寐。 忽得,聽到落鑰的聲音。 似是藏書樓外的燈都熄了。 因為是書齋,最怕走水,所以沒有人的時候,都是會熄燈的。 一熄燈,周遭昏暗一片。 因為這樓里存放的都是禁.書,所以并不在見光處,眼下正伸手不見五指。 周遭突然黑了,安平也驚醒。 “安安?”宴書臣小聲,他們是偷偷溜進來的,還是不能讓旁人發(fā)現(xiàn),否則安平也忽被責罰。 安平輕聲道,“等等,我記得有一處可以借光?!?/br> 她是記得有一處暗格推開,會露出透氣的小孔,月光透過這些密密的小孔灑進來,似是忽得有了光。 宴書臣笑笑,她是踩著凳子爬到了高處,伸手推開的。 她朝他道,“我們是被鎖起來了,我小時候有一次來這里看書也被鎖住過,要明日晨間才會有人來開鎖,開鎖的和清掃的不是同一批人,我們屆時溜走?!?/br> 她是怕他擔心。 他擔心的是她摔下來,“你慢一些?!?/br> 他上前。 她緩緩踩穩(wěn)了下來,最后撲到他懷中,將他摁倒了去。 宴書臣吃痛,但更怕聲音將人引來。 “我們真要在這里呆一晚上?”他問。 安平嘆道,“鎖是外面鎖上的,出不去?!?/br> 幸好是十一月,若是夏日,許是會熱死。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些悶熱。 他緩了緩衣領(lǐng),兩人靠坐在墻壁前的薄毯處說話,因為怕有人巡夜,聲音不敢太大,但似是許久未曾這般說過話了,似是也有說不完的話,越說越覺口干舌燥…… 書齋中有些悶,她寬了外衣。 再稍許,還是越漸悶熱,她沒有再說話。 零零星星的月光照在她臉上,身上,亦在墻上投下影子。 他在墻上的影子上,見她解開了衣領(lǐng),而后又寬了一層衣裳,他低聲道,“你知道早些時候會落鑰的,可是?” 他眸間淡淡,不去看她的影子。 她聲音很輕,“是你后知后覺?!?/br> 宴書臣沒有應(yīng)聲了。 月光下,她輕輕放下手中的衣裳,只剩一絲綺麗。 她坐到他跟前,月華清華落在她身上,他只得垂眸,“安平,我們二人算什么?” 原本就悶熱的角落里,他呼吸有些急促。 他不應(yīng)看她,看他無法移開目光。 本就年少,何處來得自持。 他伸手擁上她,指尖觸上她背上光滑肌膚,他整個人眸間的熾熱似是被點燃,“回答我……” 安平認真看他,雙手攬上他肩膀,額間亦貼上他額間,“我想日日同你在一處,看你讀書,看你寫字,再同你一道去別處游歷采風,看你寫好多好多游記,聽你炫耀你讀過哪些書。我想夜間枕著你的臂彎入睡,也想清晨在你身邊醒來,宴書臣,我想你做我的駙馬嗎……” 他愣住。 她已吻上他的雙唇,身子貼近他。 “安安……”他似是眸間的清明快要熄滅,她順著他的衣領(lǐng),找到他心間的位置,輕聲道,“宴書臣,這里有我嗎?” 他整個人顫栗,而后抱起她,月光落在何處,他便吻上何處。 他記得那晚,她的每一聲嘆息,每一處皺眉;亦記得她的溫柔和蠻狠,還有咬上他肩頭忍痛;還有,她說日后生個女兒叫錦諾,錦者,美好也,諾,是承諾…… 他記得這一整晚的月光,一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一路回家,似是同早前的心境都不同。 仿佛路途的輕快里又帶了濃郁的不舍和想念。 年關(guān)時候,他會想她在做什么? 正月初一禮佛,他也會想她在做什么? 卻唯有頭頂?shù)囊惠喢髟拢煅墓泊藭r。 年后,他去平城看望姨母,在姨母家小住兩日,結(jié)果當日就在姨母家看書時用墨汁沾了餅吃,嚇壞了姨母,只有蘇錦在一側(cè)笑不可以死,“急功近利呀,二表哥,都吃上墨水了?!?/br> 他眼刀瞥她,蘇錦忍俊,“書中自有黃金屋,還有顏如玉,宴書臣,你這吃的是黃金屋還是顏如玉呀?” 他似忽得被人揪住了尾巴根兒,心虛嗆了幾聲,而后惱道,都要行不行! 蘇錦嘆道,這么嘆氣,小心噎到。 當晚,他果真吃飯的時候噎到,蘇錦笑了他一整日。 他在蘇家呆了幾日,而后同姨母辭別。 臨行前一日,蘇家老夫人有意無意問他,家中可有給他安排親事。 他嚇到,趕緊應(yīng)聲,有心儀之人了,家中正在說親。 老夫人遂笑笑。 他緊張到不行,家中長輩似是都喜歡將表哥表妹湊一處,他忽得反應(yīng)過來,母親讓她來看姨母的意圖了…… 翌日上馬車,蘇錦從袖中掏出一枚竹編的蚱蜢給他。 “做什么?”宴書臣看她。 蘇錦笑道,“送給日后表嫂的見面禮!” 他笑不打一處來,最后輕聲道,“借你吉言?!?/br> 回京這一路,他似是從未這么期盼過。 這一路月余的路,他似是仿佛走了一年這么長。 終于等到京郊,他又開始忐忑不安。 他想她,很想她,卻還在想,過了一個年關(guān),他第一句應(yīng)當同她說什么話,馬車卻驟然停下。 “公子……山匪……”車夫嚇得魂不守舍。 不會這么倒霉,他神色緊張撩起簾櫳,卻見為首那人是燕蘭,正一臉哭笑不得看著他,“請公子同我們走一趟?!?/br> 他嗟嘆,她真是如何想著如何來。 他安撫車夫,“回去吧,我朋友來接我。” 車夫這才松了口氣。 他撩起簾櫳入了馬車,饒是這一路想了諸多見面的寒暄之詞,見到她的一刻,似是都啞然。 暖春三月,她一手抵在下頜,一手漫不經(jīng)心扇著畫扇看他,口中輕悠道,“我是你什么朋友啊,宴書臣?” 他一聽這語氣,應(yīng)是又鬧上脾氣了。 “我……”他剛開口,便聽她朝燕蘭道,“燕蘭,把他扔出去?!?/br> 他惱火看她。 燕蘭也惱火撩起簾櫳,“宴公子……”